江云舒确实没想到楚家这时候竟然能让楚霜枫这般任性。
现在这样的情况,江家已是人人避之不及。
楚霜枫不甚在意的笑笑:“这话可差了,我打小在江家吃的喝的还少了?”
“别说了,我意已决。”
初见时没有注意到,这时她才看到楚霜枫腰间的佩剑,加上他身姿挺拔,眉目锋利,倒真有几分侠客的样子。
“好好好,你要来就来吧。”想到什么,她笑着道,“正好你就护着阿瑶吧,我正愁着呢!”
楚霜枫蹙了蹙眉,似在回想什么时候多了阿瑶这号人。
“我女儿,楚霜枫,你进山之后是与世隔绝了吗?”
楚霜枫恍然:“这也没人告诉我啊 ,我在山里也就知道你有个女儿。”
随即又笑道:“那我得去看看,阿瑶得叫我一声楚叔叔吧!”
说着说着嘴角的笑意扩大,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一不小心跟江叔一个辈儿了。”
她扯了扯唇,这人怎么这么天马行空,他还想跟她爹一辈,真是想得美。
“你倒是想得挺美,让你好好读书,非得偷摸着出去玩,这下好了吧,外公跟叔叔都分不清。”
她一顿骂,楚霜枫却没有生气,反倒是笑得更欢了。
她又在心里暗骂,真是白瞎了这副好脸,这脑子迟早被人骗到苦寒之地去挖煤。
“我今晚就在江家歇着了,原来的那个房间还在吗?”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百里川一眼,“有人住了。”
楚霜枫当即就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百里川站在廊下笑得和煦。
“不知是楚公子下榻的房间,是李某冒昧了。”
但楚霜枫从小就是江云铮和凌景初这种老古板的克星,从来听不出他们话里的谦虚和拒绝。
“这也不怪你,我毕竟才回来。”
说得好像这里是楚家似的,江云舒在心里暗笑。
又看着百里川的脸,明显是僵住了。
“那今晚我们就一起住吧,别的房间我睡不习惯。”
这话一出,百里川嘴角的笑容都挂不住了,又像是极力在维持体面,但眼底的拒绝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楚霜枫倒是欢欢喜喜的凑上前搭着百里川的肩称兄道弟。
“我叫楚霜枫,以后叫我霜枫就好,不知怎么称呼兄台啊?”
“在下李川。”
“李兄啊!”楚霜枫笑着看他,“今夜我们便要同屋而眠,就是过命的交情了,以后李兄若是遇到麻烦,尽管来找我!”
说着还拍拍自己的胸口,挑了下眉:“在江南,就没有我楚霜枫摆不平的事!”
她看着楚霜枫侃大山的样子只想笑,但不知为何,在楚霜枫揽着百里川转身时,她心底又浮现出一丝复杂。
她已经是经历了两世的人,早已经忘了少年意气风发是什么样子,那股少年气也早就被磋磨的不剩丝毫。
楚霜枫高高甩起的头发恍若隔世,让她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
“老爷夫人,找到了!”
门口传来急切的声音,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经过他们时顿了顿足,很快的像江云舒垂首行礼,之后就一股劲儿冲进了前厅。
什么找到了?
她来不及去想,脚下已经快步去了前厅。
几人都快步上前,前厅一时间聚集了不少人。
江锦鸿和阮清商正坐于高堂,向来沉稳的江锦鸿眼里也不免出现焦急之态。
跪在地上的那人连气儿都没喘匀,就连声说着。
“回禀老爷夫人,下毒之人找到了!”
“是何人!”
阮清商急不可耐的问道。
江云舒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瞥到了一旁的百里川,那人脸上也是急切关心又有点气愤的样子。
随着阮清商的声音问着:“到底是什么人?”
跪在地上的那人急忙回道。
“是东街的刘二。”
刘二?
这名字一说出来众人都愣住了,江锦鸿也陷入了沉思。
“是为着什么?难道发了疯病?”
跪着的那人又缓声说道:“前些日子官府征收人丁税,东街的一众人都闹翻了,但最后也是没人管。”
“他们在私底下都说了这些事,有人说,倒不如不生,生了也是给他们添负担,还说……”
阮清商凝眉问道:“还说了什么?”
“还说……不若回去一把掐死算了。”
江云舒倒吸一口凉气,屋子里的气氛也沉了几分。
没有为人父母之前,江云舒并不懂得父母对于子女的感情,只知道自己的爹娘是可以无线索取关爱和银钱的人。
是无论何时都会替她着想的人。
后来为人父母,她终于懂得子女之于父母是何等的存在,她愿为其生,替其死。
以己度人,她只觉得这些人活着着实艰难。
“刘二家里六个儿子,三个女儿,实在是交不起税,当晚刘二就把家里两个最好的儿子按死在河里。”
“第二天他就后悔了,恰逢这时邻居朱三来了,看着他的眼神怪异,还讽刺他心狠。”
“当天干活的时候,他见到那些说了狠话的人还跟自家儿子一起干活,心生怨怼。”
“后来不知在哪儿买了那一副毒药,乘着夜色下到了各家的米缸里。”
那人话毕,屋子里陷入了沉寂。
江云舒不只是可怜民生之艰,她很快的就想到了三皇子。
这件事的最后,所有的罪孽只会推到太子身上,江南是大兴国最为富饶的地界,失了江南的民心,太子的筹码又少一成。
这件事很快被知府上报了朝廷,毕竟这是试行新政,试行期间出了这么大的事,死伤高达上百人,瞒也是不住的。
皇帝看着江南的奏折,狠狠将其扔在地上。
满地的废纸里夹杂着一部分奏折,这些奏折里十个有八个是在弹劾太子。
太子年幼时便身居高位,其母妃身世简单,家中又只有一女,因此在瑜妃殒命之后,再无依仗。
朝中众人对于这个不正统的太子并不认可,他们认为大皇子才是天命所归。
大皇子乃一国之母皇后所出,且是嫡子。
因此这事一出,朝野上下皆动荡,折子更是一批又一批的递上来,有的竟写了厚厚一本,将太子这些年的荒诞行径逐一列举。
最后众人都恳求皇帝,废除太子,另择储君。
皇帝随手拿起手边的奏折一翻,顿时气得大咳起来,扔了奏折捂住心口,咳得满面泛红。
“陛下息怒,您可得当心着自个儿的身体啊!”
福安公公捡奏折的手倏然收回,急忙上前给皇帝端了茶,一手轻拍着他的后背。
“这些人就是要气死朕!”
皇帝边咳边扶着福安的手站了起来,脸色青黑:“他们所谓的另择储君是另择谁?!”
“他们心里想的什么,朕清楚地很,不就是觉得太子不是正统吗,这点事也值当他们这些人连夜上折子!”
福安愁眉说着:“陛下莫要为难自己的身子,再者说了,太子殿下乃人中龙凤,吉人自有天相,陛下忘了之前的卦象了?”
皇帝顿住脚,在太子推行新政时,他便请了天师来为太子卜卦。
卦象险象横生。
天师说太子本已逢绝境,但吉人自有天相,越是绝境之处,反倒越是有贵人相助。
且太子大运与国之大运极其符合,若太子即位,必将一统九州大陆,出现政通人和之景。
皇帝想了想,轻声冷哼:“大皇子言行无状,文不成武不就,这便是他们想要的正统?!”
“无知!”
福安没搭话,只静静搀着皇帝。
御书房里安安静静,只有脚步踩在纸张上发出的沙沙声。
良久,皇帝沉声开口:“拿纸笔来。”
福安朝着身后一撇,丫鬟便将笔墨送到了皇帝面前的小桌子上。
刷刷在纸上写着,字迹力透纸背。
狂狷的字迹很快便成型,皇帝放下笔,将纸抽出来扔给福安。
“你,去东宫宣旨。”
福安跪接圣旨,很快将圣听传达到了东宫。
即刻废除太子,并命废太子幽禁东宫,非悔过不得出。
诏令一下,有人欢喜有人忧。
太子慌忙接旨,泪洒台阶,只说自己不该如此鲁莽行事,竟残害了江南数百条人命,便在佛前跪上七七四十九日,还要抄经以渡亡魂。
福安深叹一口气,连忙扶起太子,命人将太子搀回了寝宫。
福安回到御书房时,皇帝又拟下一旨,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储君。
要择一人处理江南后事,并将其立为新太子。
朝臣皆可举荐。
此令一下,玉京城里人人夜不能寐。
皇后宫里聚集了不少大臣,皆是漏夜而来。
“砚礼全靠各位大人了。”
“此番江南之行,非砚礼不可,扶持正统,以正朝纲乃我等毕生所愿。”
“皇后娘娘放心。”
而另一边的丽妃处便是清冷了许多,只有三皇子与其静坐。
“母妃,父皇这是何意?”
“我们……要不要?”
丽妃翻着手里的书,饶有兴趣的看着,听闻墨砚舟的话,笑着看他。
“傻孩子,机会是不会出现在明面上的,一旦人人都可接触,那便不是良机,是另一个地狱。”
墨砚舟沉着眉没再说话,但想到暗探之前来报,皇后今夜召集了群臣,心里还是沉了沉。
“且看着吧。”
说罢,视线又落回书里,缓声说道:“你也要上折子,但不要提及太子之过,只需将良策献上即可。”
“若你父皇允你去江南,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如此便可吗?父皇本就……”
丽妃苦笑了下,眼底闪过狠毒。
“如此便可。”
“娘娘,”一个太监走了进来,低声说道,“福安公公夜里去了东宫,手里还端着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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