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冷了起来,上京城又开始下起了大雪,那天清晨蔡元祯打开栖梧楼的阁窗,看见整座皇宫都被洁白的大雪覆盖,琉璃瓦覆着厚雪,檐角鎏金兽首衔着冰凌,折射出冷冽华光,朱红宫墙映着雪色,更显沉艳。
披着银装的皇宫少了巍峨的肃杀之气,多了几分沉静清冷之姿。
算算时间,蔡元祯已经被软禁了一个多月了,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新的一年又要来了。
自从上次赵太后来威胁过她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虽然眼下她还是被软禁着,但平日里给她的吃穿用度还是按照妃位的份例来的。
只不过眼下她被困在宫中,不知道外面江煜他们的情况,即使是再锦衣玉食的生活,对蔡元祯来说也是食之无味。
因为离开不了栖梧楼,所以每天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飘零的鹅毛大雪,就成了她最大的娱乐。
看着漫天纯白的雪花飞舞,又想着春节的脚步渐渐临近,蔡元祯回忆起了他们一同来上京过的第一个年。
那个时候的蔡元祯,爱人和朋友都在身边……不似现在,凄冷孤独。
“娘娘,窗台边上冷,您还是不要久坐了。”使女清亮的嗓音响起。
蔡元祯微微抬头一看,便瞧见了一个样貌清秀的使女,此刻正垂着目光恭敬地与她说话。
蔡元祯眸色微动,想着把自己冻坏了确实不值当,便起身准备回屋,只不过坐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导致她的腿部血液不循环,起身的时候有些不自然。
这个使女十分伶俐地上前扶着蔡元祯往屋内走去,边走还边说:“娘娘大病初愈,可得仔细身子,否则陛下若是知道了该心疼了。”
栖梧楼服侍的人很少,而且那些服侍的宫人都鲜少与蔡元祯说话,每次进来服侍都是垂着脑袋,不敢多说什么。
蔡元祯在这里时刻都警醒着,每个进出的人她都记住了他们的样子,这个使女是个眼生的,是这几日刚来的,见她出言关怀,蔡元祯竟觉得心头微漾,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使女将蔡元祯扶到床边坐下,一边蹲下伺候她脱鞋,一边道:“奴婢兰梅。”
蓝莓?蔡元祯心想着这个时代似乎没有这种水果,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哪两个字?”
使女笑着答:“木兰的兰,梅花的梅。”
“哦~这名字还挺有意境。”蔡元祯随口接了一句。
蔡元祯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发现这个使女其实跟自己长得有些相像,倒也不是五官相似,而是身形和说话的声音,都是偏低沉的,没有小女儿的柔情似水之感。
那使女微微抬头,凑近了才元祯。
蔡元祯微微蹙眉,身体忍不住往后靠。
倒不是被这个时代的尊卑给洗脑了,不喜欢被使女靠近,而是她与人相处喜欢保持距离感和分寸感,尤其这里还是栖梧楼,赵太后他们安排的地方,这里服侍的内侍都是他们安排的人。
那使女凑近了一点之后又停下了,微微抬起眼皮,可以看到她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瞳孔。
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使女。
那使女在蔡元祯的耳畔说:“娘娘,我这个名字是江侯给我取的。”
蔡元祯一听,立马睁大了眼睛,激动得瞳孔收缩。
兰梅是江煜安排的人!
兰梅浅笑道:“娘娘,我会帮您逃出去的。”
蔡元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随后道:“怎么……逃出去?”
兰梅说:“娘娘尽管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
夜晚寒风萧瑟,蔡元祯穿着一身使女穿的宫装,跟着前面的内侍一同向前走去,虽然面色波澜不惊,但心中早就已经擂鼓齐鸣了。
偶尔在转角处遇到夜巡的内侍,蔡元祯都会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
兰梅佯装成了她的样子留在了栖梧楼,而蔡元祯则穿上了她的衣服离开。
离开栖梧楼,便有内侍在外面接应,他会送蔡元祯离开皇宫,但时间紧迫,必须在今晚成功。
兰梅让蔡元祯离开的时候,她有过一瞬间的犹豫。
她想过浑身是血的阿枝他们,若是自己走了,兰梅被发现,下场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兰梅却说:“娘娘,我是金羽卫的玄级暗卫,就算是被发现任何酷刑也耐不住我,而且我来这里的任务就是为了救你出去,赵太后他们如今想以你为筹码在江侯和陛下那里换取更重要的东西,若是不能把你救出去,江侯也会怪罪于我,所以娘娘也请给我一个立功的机会吧。”
蔡元祯一时无言,看着兰梅诚挚的眼神,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蔡元祯手中提着一个宫灯,手指都快要冻僵了,前方的内侍步伐很稳,带着蔡元祯在宫苑里穿梭。
蔡元祯原本一直在低头走路,突然瞧见前面的内侍停下了脚步退到一旁,她也忙不迭停下,跟着前面那个内侍一同行礼。
行礼的同时,蔡元祯忍不住微微抬眸看来人,却瞧见了面前的轿辇竟然是明黄轿身绣金凤绕祥云的,她顿时心头紧张了起来。
这不是赵太后的凤撵吗?大半夜的她这是去哪儿?
“你们不是巡夜的内侍,这大半夜的是去哪儿?”
蔡元祯听到自己头顶上传来了赵太后悠悠的声音,内心中有无数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不是她心里想的吗?怎么被赵太后问出来了?
难道她已经被识破了?
蔡元祯的头压得很低,手中提着的宫灯也始终放在侧边,生怕灯光映照在自己的脸上会被认出来。
所幸雪夜寒凉,轿辇之外风大,赵太后也始终没有掀开轿帘,所以蔡元祯也没和她打上照面。
站在蔡元祯边上的内侍不卑不亢地说:“回禀娘娘,这几日雪大,宫里的路面结冰了来不及铲除,好几个巡夜的宫人不慎滑倒受伤了,所以这几日巡夜的人手都是别宫里借调的。”
赵太后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微微一抬手,抬轿的人立马便明白了太后的用意,齐步向前走去。
看着赵太后离开,蔡元祯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继续跟着内侍向前走。
经历过甲辰之乱后,萧楚陵一登基便留了个心眼,在废弃的宫苑处留了个小门洞可以直通宫外。
那地方很少人知道且不像宫门一样重兵把守,旁边种满了杂草,只要你清楚知道那个地方的位置,就一定能出去。
蔡元祯跟着内侍一路走到了那座宫苑,这处宫苑因为太边缘化了,所以一直闲置着,再加上工人们懈怠,不时常来打扫,里面竟然都如同冷宫一般幽暗,如同鬼屋一般。
那个内侍带着蔡元祯来到一处杂草丛生的地方,然后从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拿出一把镰刀对着杂草割了下去。
说是杂草,但其实都是些荆棘,若是不割掉一些,恐怕就这样强行钻出去会割伤自己。
那个内侍刚割了没两下,蔡元祯便听到这宫苑里传来了一阵阵低沉的呻.吟,还有肢体碰撞的冲击声,以及什么物品被碰撞掉落的声音。
蔡元祯的脑子转得很快,立马意识到了什么,拍了拍那个内侍的肩膀,用口型说道:“这里面有人。”
在偷情。
那个内侍的眸色一暗,加快了速度用镰刀将荆棘拨到一旁。
蔡元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都能撞到这种狗血的深宫偷情戏码,若是换作平时她可能还会想着八卦一下,可这个时候她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屋子里男女之间的欢愉声不绝于耳,在蔡元祯听来却如同催命铃一般,她甚至忍不住捡起旁边的棍子和那个内侍一同将荆棘扒拉到一边。
蔡元祯喘着粗气,却极力压低声音。
突然之间,蔡元祯的棍子不知道是拨弄到了什么,一个黑影突然从荆棘中窜出跳到了蔡元祯肩膀上,然后矫捷的身姿又迅速跳走。
蔡元祯被吓了一跳,惊呼声从口中漏出,那个内侍的身形都随之一僵,甚至顾不得身份上前来捂着蔡元祯的嘴,安抚道:“娘娘,只是一只猫。”
蔡元祯惊魂未定,瞪大了眼睛看着内侍逐渐转向惊恐的神情。
果然,他们发出的动静也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里面纵情的声音戛然而止。
屋里屋外都在做着不好的事,此时甚至说不清谁更怕被发现。
很快,蔡元祯便听到屋内传来了利刃出鞘的声音。
蔡元祯当即明白过来,里面的人知道在内宫淫.乱是死罪,若是被人说出去必定人头不保,所以打算杀人灭口了。
蔡元祯正想着,那个内侍便立即将蔡元祯按到了荆棘丛里,示意她快跑,自己则是转身去对付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人。
这片角落的荆棘很茂密,即使是被清理了一部分,可堵在洞口的荆棘还是很多。
蔡元祯一走进去,就感觉到荆棘的刺隔着她的衣裳扎她,而且有些地方的粗杆太大了,蔡元祯只能直接徒手去扒拉,导致她冻僵的手被刺扎得鲜血淋漓。
临近出口的时候,蔡元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从穿着来看,那个偷情的奸夫是个禁军侍卫,身形十分高大,眼下挥剑刀刀都是冲着那个内侍的要害而去。
虽然那个内侍也会武功,但明显不敌对方,腰背上都被砍了几刀。
蔡元祯咬着牙,转头望了一眼布满荆棘的出口,只要她再忍着疼痛往前踏一步就可以成功脱逃了,可等待那个内侍的,又是怎样的结局呢?
难道她要活命,就要用别人的命铺路吗?
蔡元祯做不到……
她猛地转过头,捡起一根布满荆棘的棍子就朝着那个禁军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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