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化为废墟的阁楼已经被来来回回翻了个遍,但别说是烧焦的尸体,就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找到。
眼看着天色又黑了下来,江煜和萧楚陵打了个照面,两个人都是紧咬着牙关,垂头丧气、满脸阴郁的模样。
众人看见江侯和陛下原本白皙的脸庞上沾满了脏污,手指缝隙里甚至还能看到血迹,纷纷在心底想,那个女人到底是有多要紧,竟然让两个金尊玉贵的人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这烧得破败的阁楼,几乎已经被大家一寸一寸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了,就算找根针也该找出来了呀。
江煜几乎心如死灰,但很快反应过来,揪住了一个昨晚就在现场救火的内侍的衣领,脸上的表情是压抑的痛苦,他的声音低沉:“昨晚起火的时候,娴妃娘娘到底有没有在阁楼里?”
那个内侍吓得整个人如同筛糠一般,腿都在打颤,要不是江煜揪着他的衣领,恐怕他整个人都要瘫倒在地了,他嗓音颤抖着说:“江……江侯,娴妃娘娘这段时间一直都在阁楼里,没有离开过……”
江煜眼眸中的光瞬间熄灭了,他的嘴唇颤抖了两下,随后放开了那个内侍。
虽然江煜在宫里的暗探传信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说是栖梧楼起火了,而且众人赶去救人的时候里面的门还是反锁的,而且起火的时间刚好是他刚给蔡元祯送完晚膳的时间,且阁楼内只有蔡元祯一个人。但如今江煜还是忍不住想要再问一遍。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江煜和萧楚陵的意见十分一致,那就是立马闯进宫,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先进宫再说。
可如今……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萧楚陵走到江煜面前,单薄的身姿仿佛随时都能被寒风吹走,他张了张苍白的唇,低沉地说道:“江少师,节哀吧。”
江煜一言不发,整个人就像是被夺走了魂一样,站在原地像是石化了一样。
他的脸上没有流泪,这表情却比流泪还要悲伤一千倍。
萧楚陵认识江煜那么多年,无论任何时候他的表情都是淡淡的,整个人十分悠哉的,就算是生气发怒的时候也是冷冰冰的,从未像现在这样过。
周围站着不少内侍和侍卫,大家都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突然,江煜转身又回到了烧废的阁楼里,徒手去刨那些残垣,像是发邪了一般,也不管自己的手有没有被这些断裂的瓦片割伤。
萧楚陵没有上前阻拦江煜,而是选择跟他一起翻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他们两个人的执念。
除了在这里找,他们还安排了人在宫里搜寻,虽然知道如果蔡元祯逃出去了一定不会躲起来,但如今他们总觉得什么概率都有。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找到众人几乎都快断气的时候,赵太后的宫里突然来人了,对着他们惊喜地喊道:“陛下,江侯,太后娘娘让您两位赶紧过去。”
没人理那个说话的内侍。
他只好重复说了一遍:“陛下,江侯,太后娘娘让您两位赶紧过去看娴妃娘娘。”
“娴妃娘娘”这四个字就像是一句魔咒一样,瞬间让那两个魔怔的男人回过神来,齐齐冲上前将那个内侍揪了起来。
同时被这两个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揪住,那个内侍说不害怕一定是假的,但眼下也只能假装镇定。
江煜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次:“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个内侍咽了咽口水,将赵太后教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娴妃娘娘被太后娘娘救了……但情况很不好,昨晚一直在救治,所幸眼下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这才让奴才来禀报二位。”
江煜和萧楚陵对视了一眼,确定刚才听到的话是真的之后,立即放开了那个内侍转身朝着太后居住的宫殿大步而去。
两个人同时撤力,那个内侍顿时站不稳摔倒在地,看着他们急匆匆的背影,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他们身后有狼撵他们呢。
江煜和萧楚陵赶到太后宫殿里的时候,太后正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为躺在床上的人上药,眼中还噙着泪,看起来无比痛心的模样。
看着他们来了,连忙说道:“你们可算来了,娴妃可真是吃苦头了……”
赵太后还准备了好长一段台词,原本想在他们面前上演一番苦情的戏码,却被江煜毫不留情地推开了,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围到了蔡元祯的床前,紧紧盯着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以至于赵太后脸上的眼泪此刻流下都是浪费。
因为蔡元祯身上有烧伤,为了方便给她涂药,所以赵太后就只给她穿了一件肚兜,人还是趴着的,背部整个裸.露在外。
陛下进来也就算了,如今这江煜也进来算怎么回事?而且陛下也不斥责他,真是倒反天罡!
虽说太后早就知道江煜和蔡元祯有旧情,可如今这样也太不合礼数了。
不过太后知道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还是找了个时机把自己准备好的戏份给演完:“娴妃真是可怜……那么大的火,如果不是我及时让人从阁楼外爬进去把人救出来,恐怕现在她早就已经葬身火海里……”
“陛下,我昨天一直在照顾娴妃,生怕她救不回来,因此也没来得及在你回宫的时候第一时间去瞧你……还真是母妃的错。”
说着,太后又揩拭了几滴泪。
得知栖梧楼出事的那一刻起,太后就知道情况不妙,如果蔡元祯死了,恐怕她也活不了,所以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下蔡元祯。
好不容易把人救出来了,可这伤得也太重了,她也只能将自己收藏的名贵药材给她用,只希望能吊着她的一口气。
只要蔡元祯还有一口气,眼前的这两个男人或许还会放过她。
赵太后的戏实在太多,惹得萧楚陵极端反感,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便随意摆手道:“母后辛苦,你先去歇息吧。”
随后便不去管她了。
看着蔡元祯背上、手臂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围在床边的两个人都心痛不已,又是抢着给她擦药、又是把太医再次叫过来给她诊断。
赵太后看着这两个人几乎要落下泪来的模样,心中竟然不免觉得好笑。
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与肃王纵使之前再柔情蜜意,如今都只能大难临头各自飞了,为什么蔡元祯就这么值得人稀罕呢?甚至在他们拿蔡元祯当筹码的时候,萧楚陵和江煜真的有种打算乖乖就范的感觉。
赵太后沉了一口气,不管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如何,这两个阴险狡诈的男人一定会找她清算,她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命,继续在宫里享荣华富贵,这才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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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肃王的处置,萧楚陵完全可以用心狠手辣来形容。
肃王被执行车裂,三代内的直系血亲全部斩首,与其相关的九族不是遭流放就是被发卖为奴。
朝堂之上有人认为这样的处决太过残忍,却被襄阴侯冷面冷心地驳斥了回去:“希望大人若是将来遇上了一伙强盗鸠占鹊巢,甚至还下死手想要杀你的时候,你也能大发慈悲想着放了那个强盗。”
那个被怼的大臣恼羞成怒反驳道:“肃王落得此下场是他罪有应得,我说的是一人犯事没必要牵扯那么多人,江侯不要混淆视听。”
江煜轻笑道:“大人如此心疼肃王一党,莫非当初肃王领兵占领上京的时候,大人在心底里希望过他或许能接替皇位?”
“你放……放屁!”那个大臣被江煜说得直接爆了粗口,但随即很快就被萧楚陵冷冷的眼神压了下去,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经历过这件事,大家都意识到,陛下和江侯两个人的作风越来越像,而且都是一个鼻孔里出气,完全没了之前江侯去征讨北疆之时两个人的剑拔弩张。
而且自从江煜领兵驱逐了北疆敌寇,回上京帮萧楚陵夺回皇宫之后,他整个人更横了。
倒也不是他走在路上用鼻孔看人,而是他手底下的金羽卫办事越来越不顾及,肃杀反党也不讲证据,一句他江煜觉得是就是了,惹得朝中同僚都很怕他。
江煜倒也无所谓,逢人倒也算是笑吟吟的,只不过大家都觉得他的笑有点冷。
这一次,除掉了两个藩王,想必另外两个也都被敲响了警钟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肃王被车裂的那天,萧楚陵还去找了赵太后。
赵太后生怕他是来找自己秋后算账,连忙对他说:“陛下,这些日子我也研究了不少可以治好娴妃的药,我外祖母是行医世家,治疗烧伤最有一套,到时候可以让他们来宫里给娴妃瞧瞧,虽说宫里的太医是好,但也抵不过术业有专攻呀。”
“上次寻的上好的烫伤药也已经给娴妃用上了,太医都说这药见效极快,想必真的是有妙用。”
太后一口一个娴妃,仿佛两个人从前有多亲近似的。
萧楚陵静静地看着太后说话,嘴角抿着笑,却让人有些胆寒。
萧楚陵轻呷了一口茶,说道:“这段时间母后还真是辛苦了,虽然外界总有传言咱们不是亲母子有隔阂,可自从朕登基以来母后也是为儿臣思虑诸多,因此儿臣便想着为母后扩修宫殿,聊表孝心。”
赵太后听他这么说,一时间诧异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眼下看起来确实是人畜无害,整个人又是让人如沐春风般的长相,说话给人如二月春风般温暖,可赵太后也不会忘记她要肃王命的时候是怎样的杀伐果断。
赵太后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不必听外界的谣言,咱们母子之间的情分自己知道就行。”
萧楚陵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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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祯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听见一直有人在她耳边哭,她努力睁开眼,看到的是江煜和萧楚陵满是泪痕的脸。
一颗颗的眼泪掉落在她的脸上,就好像是碎玉般冰凉,让人感觉到心痛心碎。
可他们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哀伤了,紧皱的眉头、苍白的嘴唇,以及哭得近乎颤抖的双手都让她感觉到一阵窒息,几乎缓不过来。
她好像安慰他们不要再哭了,可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迷迷糊糊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江煜。
他似乎瘦了,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清俊了,朦胧看的时候他的身姿依旧挺拔俊美,可等眼前的一切都清晰了之后,蔡元祯才发现他的脸色非常苍白,眉目间也尽显憔悴,但与她目光对视上之后,还是流露出了温暖的神采。
蔡元祯轻轻喊了一声:“江煜,是你吗?”
江煜握住了蔡元祯的手:“元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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