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洞内。下一刻,饶是见惯生死的侍卫们,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洞并不算多大,却堆积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尸骨。
密密麻麻的森森白骨,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一起。
靠近洞口的十几具白骨之上,还附着破旧的麻衣碎片。
陆宁绍攥紧手里的火把,闭上了双眼。
“公子,除洞口这十几人是中毒而亡外,其余人皆是一刀毙命,这些尸体都是丁壮年男子。”
陆宁绍长舒一口气,“走吧,去另一个山洞。”
一行人跟在他身后走进另一个山洞。
刚踏进洞口,一股带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与另一个洞口有所不同,这处山洞空无一物,四壁沁着水珠,地面和石壁之上覆盖着青苔。
只是地面上的青苔被大片的碾碎压烂,和潮湿的泥土混在一起,形成一道道拖拽的划痕。
随着水珠的滴答声,隐隐能听到阵阵汩汩的水声。
陆宁绍握着火把直奔流水声处,直至山洞最深处,洞穴被一条宽阔的地下河切断去路。
东临跃到河岸边查看情况,“公子,此处有脚印。”
陆宁绍一跃而下,蹲下身子仔细观察河岸边的痕迹。
淤泥之上赫然是凌乱的脚印和几条重物被拖拽滑入水中的擦痕。
陆宁绍抽出佩剑,插入河中,水足够深也够急,足以撑舟。
他目光沿着地下河消失的方向望去,“银子是被他们从此处运走。”
一行人从洞中走出时,天色早已黑。
只隐约可见夜空中的弯月和点点星子,洞口前烧着火堆,见陆宁绍等人走出,侍卫忙走上前来。
“公子,火堆上的烤鱼熟了,您过去歇歇脚吧。”
陆宁绍本没什么胃口,但眼角瞥到站在最后有些拘谨的王魁,想了想,便走到火堆前坐下,“都坐吧。”
东临拿起一条烤鱼递给他,他接过却未吃,而是递给王魁,“老人家先吃吧。”
王魁犹豫着不敢接,最后还是东临接过塞进他手里。
“多…谢。”
陆宁绍拿起水囊灌了几口水,转头望向一旁的侍卫,“你们去何处插来的鱼?”
“禀公子,老人家和司武一同去插的鱼。”
陆宁绍攥着水囊的手一顿,“这附近能行船的河有几条?”
王魁咽下口中的鱼肉,连忙应道:“禀大人,只有一条南渊河,尽头汇入南江。”
陆宁绍将水囊递给东临,“此河水深几许?”
“足有五尺深,可行两千石的船只。”
陆宁绍轻轻点头,“今夜已深,都歇下吧。”
陆宁绍躺在东陵为他铺好的草垫之上,望着夜空中的星子,手却不自觉地转动着拇指的扳指。
那陈三曾言,银子存放之地只他一人知晓。但事实却并非如此,还有一人,确切地说,应是还有一股势力知晓此事。
他还有个猜测需要印证,只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
翌日,王魁带领众人沿着山脚下前行,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走到这座山的背面。
山壁如同被巨斧劈开,裂缝之下是暗河的涓涓流水声,正悄然汇入南渊河中。
陆宁绍的目光落在暗河和南渊河的相接之处,初看与寻常山岩并无区别,但仔细瞧去,那石壁上过于规整的弧度,显然是人为开凿的痕迹。
这暗河本与河水相通,但因崎岖石壁不能行舟,所以是人为开凿,以便行舟通往南渊河。
“公子,您看这处的痕迹。”
陆宁绍向东临站着的河岸边走去,泥泞的岸边此时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划痕和脚步印记。
“公子,您看这个。”东临将手中的木块递给他。
陆宁绍接过木块,仔细查看了许久,又转头看向距离河岸边最近的石壁,那里有明显被撞击过的痕迹。
“这是炭烧过的杉木,行舟的碎片。”
定是有一条行舟与石壁发生了撞击,那会不会留下一些线索?
这般想着,陆宁绍转头吩咐东临,“四散搜寻线索。”
不过半晌功夫,四散的侍卫纷纷回来。
“禀公子,并无其他线索。”
陆宁绍不由地蹙眉,望着幽深的湖面陷入了沉思,线索到这里完全断掉,只能另寻它法。
“大人。”
原本在远处候着的王魁忽然走过来,东临下意识地握着剑柄阻拦他靠近。
陆宁绍回过神来,摆手示意东临让他过来,王魁这才得以靠近。
“老人家可是有事?”
“禀大人,小人虽不知您在此处寻些什么,但小人之前常来此处捕鱼。对此处算是熟络。”王魁垂着头,语气中都是小心翼翼。
陆宁绍其实也瞧出他眼中的焦急,倒也情有可原,也不想为难他。
“那老人家不如说说看,此处的暗河和河水,以前便可通行舟吗?”
王魁闻言,下意识地望向交界处,思索了很久,才开口道:“禀大人,这河道以前不能通行舟。”
“哦?那是从何时能通行?”
王魁皱眉回忆着,好半晌才答道:“应是从五年前黑风寨在此盘踞时。”
陆宁绍眸中闪过一道暗芒,口中喃喃,“五年前…”
一旁的王魁见他不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还有话要说。
陆宁绍眼角的余光瞥到他的神色,语气温和地问:“老人家可是还有事要告知?”
“大人,小的最近一次来是五日前,此次来,却发觉岸边似是少了许多石头。”
陆宁绍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口中重复着,“石头…”
他猛地转头望向河水的方向,目光紧紧锁定在只有浅淡波光的河面之上。他瞳孔骤然一缩,低声对东临吩咐,“找几个水性好的,去河底探一探。”
一炷香后,东临和几个侍卫纷纷浮出河面,“公子,河底沉了许多朝廷制式装银子的箱笼,里面装了很多石头。”
“果然如此,可知箱笼有几许?”
“禀公子,瞧着应有数百个箱笼。”
陆宁绍蹙眉望向河面,五十万两的银子是按照规制会分装成五百个箱笼,那么河底箱笼应有五百个才是。
“公子,为何不是烧毁而是沉入河底?”东临满眼疑惑。
“此处半年前才剿匪,若是被人发现有火烟,就太过瞩目,沉入河底才是上策。”
“公子,属下在河底拾到一块令牌。”司武躬身递给东临,东临接过后双手递给陆宁绍。
陆宁绍接过令牌,正面没有任何的纹饰,只有“玄武”二字。他将令牌翻转,背面镌刻着一条似龙非龙、其状似蛇之物,其有四翼六目与三足,瞧着甚为古怪。
他在见到那怪物镌刻的瞬间,瞳孔骤然缩紧。
陆宁绍皱眉从袖袋中掏出另一块玄铁令牌,将两块令牌放在一处。除了正面所镌刻的字不同外,材质、镌刻的纹路、甚至字体皆为相同。
眼前忽然浮现他临行前江云汐交于他的书信,那信上不过寥寥数语,但却临摹了令牌上的怪物,信上言明此怪物为“酸与”,《北山经》记载其寓意为“灾厄”和“屠杀”。
江云汐在书信的最后写道:“东苍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此乃四象逆军之象。此令牌为朱雀,若在南潭现其余三象之一,则可印证此事。”
印证何事?
当时陆宁绍见到她的书信时心里也曾存疑,直至此时,他顿时知晓她的言下之意。
黑风寨令牌上的字是朱雀,现下又发现一块镌刻玄武的令牌。若真的对应四象,那还应有苍龙与白虎的令牌才是。
“东临,把南潭府的舆图给我。”
陆宁绍接过舆图,修长的手指顺着南江的尽头一路沿着轮廓缓缓移动至源头处,他的指尖点在南隐河的位置。
五十万两银子绝非小数,走水运是上上策,但水运却需凭借船引。
陆宁绍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日审问陈三的画面。
“像你们这种人,都会给留个后,想必是隐在暗处吧?”
陈三闻言,便自知再没了活路,“我是黑风寨的三当家,保管那批官银,官银原本藏在迷洞附近的山洞里,此事只有我们三个当家和军师知晓。后来我见势不妙,便将那银子搬到了迷洞。”
陆宁绍如鹰隼般紧紧盯着他,“你是如何想到要私吞银子?五十万两银子,怎是几人便能挪移?”
陈三的面色愈发苍白,双唇紧抿却是不肯再开口。
陆宁绍面色微沉,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让我猜猜,那人可是知你家眷藏身之处?”
他见陈三的肩膀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便印证了刚刚的猜测,“你若如实说出,我会尽力保你家人一命。”
陈三张了张嘴,身体愈发佝偻,“是军师,他偷偷寻我,说要把银子移走,事后我与他平分。”他用手死死扣住地面,“我派亲信随他一同,我则留下灌醉寨主和二当家。只一晚,他便将五十万两银子移到迷洞葬骨洞前。我…去看过,足有上千人的足迹,那时我便知,他并非常人。”
陆宁绍眸中闪过一道精光,能一夜搬移五十万两银子,至少需要几百人,这个军师有问题,“这军师,你可知他来自何处?”
“我只知他姓苏,是寨主带回来的。我和寨主,还有二当家原是盗贼,那次去别院盗窃时被人发现,我们一同逃跑时,寨主被抓住。我们以为他必死无疑,他当晚却带着军师回来,说要建立黑风寨。”
“你们去的那个别院,你还记得在何处吗?”
“我对军师有防备,所以偷偷回去想探个究竟。可等我回去时,那别院的几十口人全被杀死,连同别院一起被烧毁。最后,官府说是山匪所为。但我觉得此事蹊跷,我们那从未听说有山匪出没。”
怎么可能是山匪所为?这背后之人既敢策划汇聚近一万山匪,又敢打劫五十万官银,这一桩桩一件件,绝非常人所为。
陆宁绍回忆到此处,不自觉皱起眉头,总觉得有一根无形的丝线隐在深处,一万山匪…想到令牌上的字迹,不止一万……
豢养私兵?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忽然闪过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霹在脊椎骨上,一阵寒意从中钻出,瞬间蔓延至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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