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勾衡成亲一事,方漾是真心高兴。
原因无他,她只是觉得与勾衡待在一处很放松也很愉悦。
离成亲的日子愈发近了,宫中大大小小的琐事忙得她头昏脑涨。
每日像傀儡一样被嬷嬷们摆弄来、摆弄去,还一直在她耳边念叨成亲当日的礼仪,她实在是烦不胜烦。
可由于事情太多,她只要消失片刻便有人四处寻找,怕被捉住偷溜出宫,她已经有好几日没去李府了。
一个月前,金谷和赵欢喜与吴小草被她趁乱送出了宫,早就回了西阚。
眼下宫中无人同她说话,她憋得只能在院子里望天——快点出嫁吧,快点出嫁就能出宫了......
这段日子里,方勤时被方天佑的“鬼魂”吓得寝食难安,辜知易则是被方漾与勾衡的亲事气得病了好一段日子。
临占城里难得安宁了一个多月,全城的百姓都在等公主出嫁。
勾衡掌管同心会一事,除了同心会里几个管事的,其余人都不知晓,朝中官员都以为是李晃在背后主使,百姓们就更无从知晓了。
勾衡对外的身份是李晃的学生,借住在李府,医术很是高明。
临占城内有许多医馆,几乎每个医馆,勾衡都去过。
是李晃提前拜托了医馆的大夫,想让勾衡多跟着学学。
是以城内百姓见到勾衡,多是在医馆内。
偶尔医馆内人手不够,勾衡也会提着药箱出诊。
经他手诊治的病人无一不夸他医术高明的,还有夸他性子好的,又沉稳、又温柔,遇上不识字的病人,也是极尽耐心地比划,或是请识字的人从中转告,总之百姓们从未见过他不耐烦的模样。
城内百姓听闻公主要嫁给他时,起先是震惊不解,而后又逐渐有些接受起来。
“阿衡大夫人很好的!”
“是啊!他那嗓子是被匪人所伤,若非如此,凭着阿衡大夫的手艺和样貌,早就不知引多少媒人登门了......”
“诶!阿衡大夫!”卖猪肉的汉子将抹布搭在肩上,冲刚进菜市的勾衡喊了一声,“快来快来!新鲜猪肉,今早刚杀的!”
勾衡闻声,看向那汉子,汉子左右两侧都是卖菜的婶子,婶子们也笑着冲他招手。
“我们方才还在说你呢!”汉子笑得露出牙,压低了声音道,“你马上要娶公主了,那以后会不会带公主出来买菜啊?我们也想见见公主......”
勾衡闻言,笑了笑,摆摆手——方漾愿不愿意出来买菜,在于她自己,不是他能左右的。
“阿衡大夫......”右边卖菜的婶子小声喊了他一句。
“哟?见着阿衡大夫,你怎么声音都小了?从前可是嗓门大到街那头都能听见的!”左边买菜的身子打趣。
右边的婶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还不停地瞟勾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勾衡冲那婶子笑了笑。
婶子也只好笑笑,不说话了。
勾衡今日来菜场,是来买鸡的。
李晃说方漾喜欢他做的手撕鸡,勾衡就想学,于是被差出来挑鸡。
他买了鸡回府,李晃正要教他,却见他又往外走。
“阿衡?去哪儿?”
勾衡比划了一下:出去有事。
李晃只好将折起的袖子又放了下来——勾衡在外面的事不少,要么是同心会,要么是他手上的病患。
李晃猜得没错,勾衡是去见病患了。
临近正午,菜场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了。
勾衡回到卖猪肉的摊子边,正好看见右边买菜的婶子收了摊子要走。
他走到婶子边上蹲下身,帮她一起收。
卖猪肉的汉子和左边的婶子早就走了,留下的这婶子见到勾衡,惊喜道:“阿衡大夫?”
勾衡冲她笑,手脚麻利地将菜摊收好,帮婶子提着,两人到了一旁的茶水铺子坐下。
“阿衡大夫......”婶子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搓了搓手支吾了半晌才继续小声道,“我、我好像......有喜了......”
婶子今年已经快四十了,从未孕育过孩子,先前请勾衡上门看过,勾衡给夫妻俩都开了药,吃了一年有余,终于是见效了。
勾衡给婶子把了脉,确认了是喜脉,既为婶子高兴,又为她担忧。
夫妻俩盼了这么久的孩子有了,但高龄孕妇风险又极大。
勾衡问茶铺伙计要纸笔,伙计也认得勾衡,忙去取了纸笔。
得了勾衡的医嘱,婶子攥着纸回家去了。
勾衡也才得以回去学手撕鸡。
这段日子由于方勤时与辜知易都消停了,所以勾衡有了空,将先前的患者都访了一遍,顺便给自己搏了一波口碑。
直至成婚前,城中百姓的口风已是十分和谐了。
百姓们的祝福传进了方勤时的耳朵里,他怒不可遏,在殿中打砸东西。
丧子之痛使他不得好眠、日夜煎熬,已是濒临崩溃了。
“皇上,辜大人求见。”
方勤时举起砚台的手放下了,他缓缓抬起头,脸上的愤怒神色收了些许,喃喃道:“他还来做什么?”
“宣。”
辜知易进殿内时,方勤时已经整理好衣衫,端坐在殿上了。
“参见......”
“来做什么?直说吧。”方勤时没耐心地挥手打断了辜知易的行礼。
他先前在招婿宴上知晓辜知易看重方漾时,心中就已经将辜知易划出了心腹范围,此时见他,也只是不想在明面上撕破脸罢了。
辜知易不蠢,在家复盘了这么久,自然也发现了症结所在。
招婿宴上的暗器是谁放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必须重新获得方勤时的信任。
“臣来献计。”辜知易言简意赅。
方勤时听到“献计”二字,还有些不敢相信。
辜知易在他身边三年,他自然知道,辜知易是个聪明的,眼下两人关系尴尬至此,他竟还来献计?这太像陷阱了。
“皇上,臣有妙计,能让公主的婚事,更加圆满......”说着,辜知易扫了一圈殿内的下人们。
方勤时犹豫了片刻,还是挥手让廖公公带人下去了。
殿内只剩下两人,方勤时道:“说吧。”
“皇上。”辜知易上前一步跪下,姿态极低,“在献计前,臣还有一事要禀明。”
“说。”
“臣确实爱慕公主......”辜知易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痛苦,“可公主已然许给了他人......臣深知两心相许无望,已经不再肖想......从前是臣鬼迷心窍,将儿女私情看得太重,这段日子在家中养病,臣已想清楚了,臣之重任乃辅佐皇上坐稳江山......”
方勤时微微侧头,斜睨着殿下跪着的男人,心中有些许动摇。
辜知易毕竟是他用了三年的人,或许辜知易真的只是在满勾村与方漾见过,被方漾的面容吸引,眼下方漾亲事已定,他没了念想,或许就会回归正途呢?
朝中没有几个像辜知易一样能干的大臣,方勤时缺人手,面对辜知易的示好,他确实心动了。
辜知易没听到方勤时说话,心想,方勤时应当是在猜测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于是他又下了一记猛料。
“臣今日所献之计,就是为皇上排忧解难,让公主退出朝堂之争。”
听到这儿,方勤时来了兴趣,让他继续说下去。
“先前太子于招婿宴上突发恶疾,看公主神色,她应当是完全知情的,说句不客气的,她或许就是幕后主导。”
“她就是!”方勤时恶狠狠补了一句。
辜知易跪在殿下,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方勤时还是这么蠢,随便哄哄,就当自己是能看破所有阴谋诡计的天才。
这是辜知易的惯用手段,看破的阴谋并不直说,而只当是自己的猜测说给方勤时听。
方勤时哪里会想到这些,听到辜知易提醒,便迫不及待要给阴谋盖棺定论,以此来彰显自己的英明神武。
如此,辜知易每次同方勤时商议谋略时,都能用这招把蠢皇帝哄得高高兴兴。
这次也不例外,方勤时很快不再纠结辜知易对方漾的感情,而是问计策是什么。
“招婿宴上的事若是公主所为,那么她一定知晓了金光散一事,她捏着这个把柄,就像悬了把刀在您头上,此为大忌,必须尽快解决。”
辜知易这话说到方勤时心坎里去了,方天佑走后,眼看着方漾成了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又加上她手上有自己倒卖金光散的证据,若是哪日发难,他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公主大婚,婚宴在宫中办,若是皇上能在菜汤中加入金光散......”
方勤时蹙眉:“加金光散做什么?朝中有些人可是平日也会吸食的,若尝出来了该如何?”
“要的就是他们尝出来,未吸食过金光散之人,初次过量吸食会昏厥,宴上只要有人昏厥,又有人尝出这事金光散,皇上您就可以对百姓说,是公主在倒卖金光散,甚至试图通过婚宴,将整个朝堂都拉下水......”
方勤时听得眼睛一亮——如此他便能抢先脱身,顺便回踩方漾一脚!
两人在殿内忙着商议计策,殿外下人们也忙着准备婚宴,整个皇宫中,最闲的人竟然成了方漾。
婚服与礼仪都搞定了,方漾终于被嬷嬷们放过,她立刻翻墙出宫去了。
原本想去李府,但在宫中时,她就一直听嬷嬷们说,夫妻在婚礼前是不宜见面的,于是只好戴了斗笠在临占的街上闲逛。
“客官,喝茶不?店里有新出的糕点您尝尝?”茶铺的伙计站在路边热情招呼。
索性也没地方去,方漾便脚下一转进了茶铺。
才坐下,就听隔壁桌提起“勾衡”的名字。
“阿衡大夫前两日来我家看我了,先前我从楼上摔下来跌伤了腿,就是阿衡大夫给看的,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他还记得。”
“阿衡大夫记事可清楚了,前两日我夫人上街买菜遇到他,他还问我夫人,我的咳疾如何了。”
茶铺伙计拎着壶上前添茶,笑道:“谁说不是呢?阿衡大夫可是极好的人!如今要同公主成亲了,往后就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果真是好人有好报!”
方漾听得忍不住勾起嘴角——她何时成了勾衡的“好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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