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昏暗的公寓,白诺站在阳台上冷冷的看着楼下的万千灯火。
今天是大年三十,是团圆相聚的日子,可这一天对于白诺来说,毫无意义。
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从前是,现在是,过去也不会改变。
对于一个在福利院长大,还备受排挤的孤儿来说,他本能的讨厌热闹,一切亲切的问候和关心都不过是短暂的,虚伪的,就像抛弃了他又找回他的父母一样。
漆黑的透明玻璃倒映出白诺精致清冷的面容,看着这张艳丽的脸,白诺神色冷然。
三十岁的白诺没了少时的稚嫩懦弱,让人晃神的外貌好看却带有攻击性,他的脸曾经给他带来了很多麻烦,现在虽然不会有人再敢冒犯他了,可是,记忆深处的某些画面却永远停留,无法抹去。
窗外忽的一亮,无数的烟花绽放,墨色的天际染上明亮的彩色,连星星都黯然失色了几分。
有些僵硬的脖颈微微扭动,看向客厅的挂钟,果然,十二点了。
冷漠的视线继续看向窗外,绚烂的光明不过一瞬,随着光亮的消失,一切皆又恢复平静,陷入黑暗。
过了一会,白诺转身回了房间,放空的脑子里不禁想到,要是十几岁的白诺看见这彩色的烟花也许会开心的吧,那时候的他,阴暗死寂的心底依旧偷偷藏着一小块光亮,可惜最后还是熄灭。
白诺睡眠一向不好,接手公司后更是难得睡个好觉,喝了安眠药后才堪堪入睡,可今晚却意外的入睡的很快,也很沉,也许是睡前喝的那瓶红酒,也许是心底隐隐的期许…恍惚间,他好像见着了少年时的自己,无声的哭泣着,蜷缩着身子,含着泪水的眸子可怜乞求的看着他。
“你…可以来抱抱我吗。”
漆黑冷漠的眸子渐渐融化:“…好。”
停住的脚微动,随后稳稳的大步向前,急切的,心疼的,然后,小白诺被温暖可靠的怀抱紧紧包裹,湿润的眼睛渐渐闭上,苍白瘦弱的小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不知睡了多久,陌生的檀香让渐渐清醒的白诺不适应的皱眉,睁开眼,还有陌生的房间。
来不及思考,脑袋忽的炸疼,逼的白诺不得不又闭上眼,接着是无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脑海。
疼痛渐渐消散,白诺也觉得自己神经了,使劲摁了摁昏沉的太阳穴,内心疑惑,他怎么能是陆戎呢,他明明是白诺,可周围的环境又是这么陌生,身体上的痛感和不适又那么的真实。
掀开被子快步去了浴室,干净清晰的镜子里清清楚楚的照出他的样子,深邃的轮廓英俊的面容,不再是属于白诺的那张精致艳丽的脸。
不信邪的在脸上使劲掐了一把,很疼,光洁的脸颊上不一会便出现一道红痕,可见白诺使了多大的劲。
痛感清楚的让白诺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白诺,不,现在称他为陆戎更为合适,陆戎打开冷水洗了把脸,然后愣愣的看着镜子里陌生又熟悉的人,属于陆戎的记忆再次在他脑子里播放。
陆戎,二十五岁,G市陆家大少爷,性格孤僻不愿与人深交,为人淡漠,但从小便是天子骄子,十六岁考入名校建筑系,二十岁毕业后进入公司接触自家产业,二十二岁正式担任北辰集团执行总裁一职业,短短三年,北辰集团的规模被扩大两倍有余,如今更是华国顶尖集团。
不过G市……
想到什么陆戎心中一慌,隐秘的的期望化为实质,甚至顾不上他为什么会变成陆戎。
回到房间找到手机,看着手机上的年历陆戎浑身颤栗,握着手机的手掌克制不住的收紧发抖,漆黑的眸子里尽是光亮。
2016年,2016啊,在他还是白诺的时候,他最后有记忆的一年是2031年,整整差了十五年,所以他是回到了过去?他在别人身上醒来,那这个世界里会不会还会有一个白诺,一个可怜的,没人宠爱的,会哭泣会委屈,但心底还抱有一丝期望的小白诺。
只是想想陆戎就有些受不住,如果真的有那个小小的白诺,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自己接到自己身边来,给他最好的宠爱,最好的。
没人会比他更了解自己,也不会有人比他更爱自己……
“林焕,给我查个人,白诺,今年十七岁,在宁清区的高中。”
一大早被打扰好梦的林焕艰难的找回一丝清明,安抚的拍了拍身边的女朋友,然后和陆戎回道:“好的陆总,我这就去。”
“……找到人后不要打扰他。”
白诺胆子小却很谨慎,有一点不对都会让他神经紧绷,连睡觉的时候都不敢深睡,随时警惕着。
“好的陆总。”
挂断电话后林焕在女朋友幽怨的视线下开始起床,他也不想一大早就离开温柔乡,还是大周末,可是没办法,陆戎给的工资太高了,奖金也是相当丰厚的,俯下身子歉意的亲了亲女朋友:“抱歉,今天可能不能陪你了,你和闺蜜去逛街吧,用我的工资卡。”
“又是这样,好吧,这次饶了你。”
哄好女朋友后林焕便离开了,他不知道陆戎为什么突然要让他去查一个貌似和他们没有关联的少年,但他只需要服从陆戎的命令。
老旧的筒子楼,一个昏暗没有路灯的小道,属于这个世界的白诺正低着头抓着书包带尽量快步的走着,这一片混混流氓很多,他已经被堵过很多次,这个月学校的补贴还没发,他兼职挣得钱上次已经被抢走一大半了,剩下的这些连他这几天的饭钱都不够,希望今天不要遇到那些人。
好在今天还算幸运,直到走出七扭八拐的小道也没碰上那群混蛋,看着不远处破旧的矮楼白诺心里松了口气,步子也快了些。
他知道学校里大家都不愿和他相处,特别是宿舍的那几人……想到学校的事,微垂的眼眸透露出隐隐的伤感,但很快便被藏了起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白诺干脆咬咬牙用自己假期兼职时赚的钱租了个小屋,真的很小,十几平的空间,只有厕所是独立的隔间,其他空间都是通用的,一张扭扭晃晃的折叠床,一张破旧的课桌,一个煮饭的小锅,几套洗的泛白扎线的校服,这就是白诺所有的家当了。
眼见就要到家了,白诺紧绷一天的情绪渐渐放松,小屋虽然很小很简陋,但却是唯一让白诺能够自由喘息的空间,昏暗狭小却让他很有安全感,那是他一个人的小窝。
正在他刚要进筒子楼时,忽的一个黑影从一边快速倒过来,白诺吓得屏住呼吸连忙闪开,过长的碎发下是瞪大的眼睛。
“砰”的一声,黑影在他脚边倒下,白诺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他住的这一栋矮楼是危房里的危房,基本没几户人家,他下晚自习又晚,所以这个点外面是一片漆黑寂静。
瞪大的眼睛看了一会地上的黑影,是个人,应该受伤了,但白诺并不想管他。这一片向来不安宁,他经常在半夜听到有人在楼下打斗,不愿给自己找麻烦,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人,冷漠的转身离开。
今晚的月光很亮,哪怕是在这狭小昏暗的筒子楼里也能借着月光看一看想看的事,见一见想见的人。
陆戎仍由自己躺在地上,也不怪小孩刚才避开他,阴影的掩护下,英俊的脸庞咧着嘴角,漆黑的眸子牢牢的盯着快步进了楼里的背影,对于左肩上不断往外流的湿热丝毫不上心,眯着眼看着被楼层遮住大半的月亮,好心情的默数着数。
数到499的时候,漆黑的楼道里透出光亮,接着是很小心很轻的脚步声。
陆戎不禁轻笑,小时候的他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心软善良啊,他知道白诺会回头,却没想到这么快。
其实白诺出了门就后悔了,他一个在臭泥里求生的人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去帮别人,可他都出来了…还是去看看吧,纠结犹豫了一会,还是拿着手电筒下了楼。
不亮的灯光小心的避开地上的黑影,结果最先入目的是白色的灯光下被染红的一小块地面。
白诺呼吸微窒,果然流血了,刚才他就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不再踌躇,快步走近然后在黑影身边蹲下。
刚想用手电筒去照他的伤势,结果被捡回来没几天的手电筒直接罢工,白诺熟练的摇了几下然后关上开关重新打开,手电筒滋滋啦啦又闪了几下,过了一会又彻底没了光亮。
知道这个手电筒算是真真的寿终命寝了,白诺也不再尝试,干脆把手电筒放在一边借着月光小心的观察着地上的人受伤的位置。
看不出来,又轻轻的用手推了推,见对方没反应,然后又伸出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有气。
还没来得及送口气,伸出的手突然被握住,对方抓的很紧,白诺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来不及做出反应,傻傻的看着被抓住的手。
握住他的手很暖,也没有敌意,白诺的思绪不禁发散,对方的手很大,至少比他的大,能把他整只手包裹住,还很有力气。
“你好,可以收留我一晚吗。”低沉磁性的声音请求到,虚弱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情。
像是怕拒绝,又道:“我不是坏人,我只是路过这里被人抢劫了,是一个黄头发胳膊上有纹身的男人,还带着一群人。”
听到这里,白诺警惕的心松了几分,小声道:“…那个人,脸上有道疤?
清脆低缓的少年音中充满沙哑感,陆戎知道,这是因为白诺长时间没有说话导致,心中揪疼,握着小手的手掌再次收紧,恨不得直接把面前的少年抱走带回家宠着。
“是,带头的那个脸上有一道疤,在右眼眉骨,我肩膀上的伤就是他捅的。”想到那群恶心的人陆戎眼底划过冷意,等他接走白诺……
果然是他们,那些人也是经常抢他钱的人,白诺对地上的人不禁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情,又看了眼一直被抓住的手,然后看向对方的眼睛:“不会跑的,松开。”
“谢谢。”嘴角微扬,陆戎不舍的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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