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在场众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乐桓宁当机立断地走到中心AI面前，盯着他的双眼沉声道：
“你切断我们与地面之间的联系，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中心AI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我不是说了吗，我应该象征性地反抗一下。”
觉醒又怎样，当初的人类作茧自缚，从上到下俱是被私心裹挟的生物，觉醒只是一个契机，就算没有这个契机，命运之轮也绝不会带给他们希望。
乐桓宁冷哼一声，回头对菲丽说道：“不要跟他们硬抗，你们人数有限，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们在中心AI面前，没法与你实时通讯，也不要联系我们，防止坐标暴露。”
菲丽小姐被一连串命令砸个正着，沉声道：“那我们怎么会合？”
乐桓宁看了眼中心AI，说道：“我会从内部想办法解决他，三小时后，如果我们没有发出信号，那就是全军覆没了。”
“到时候你该往哪逃就往哪逃，下城区连通外界，不要再回来了。”
菲丽悚然一惊：“等……”
然而乐桓宁已经眼疾手快地切断了通讯。
中心AI歪着头，笑眯眯地说道：“三个小时，乐老板这么有自信？”
乐桓宁嗤笑一声，淡淡道：“肯定没有啊，但我总得说点稳定军心的话吧，人活得好好的，我也不能让他们过来陪葬。”
中城区，是在座大部分人的起点，他们的故事从中城区开始，又在中城区竖起了反抗的大旗。
可无论是前来委托的顾客，还是他们的家人、朋友，此刻都成了中心AI的玩具——虚假的过家家结束了，残酷的社会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你就算杀了我又能怎样，我只是一具躯壳，一段附着在芯片上的数据，但你们，永远到达不了最后的终点。”
中心AI话音刚落，一道黑色的身影瞬间掠至身前，出手如电，切向了他的中枢。
乐桓宁立刻朝众人大喊：“快走！”
这里是对方众多藏品室中的一间，外面就是他们来时的那条走廊。乐桓宁二话不说，转身朝走廊深处走去。
“我们不应该出去吗，这是在往哪走？”
埃尔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疑问……以及叛逆。乐桓宁脚下不停，嘴上贴心地解释道：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里就是那个芯片上显示的，人类最后的聚居地。中心AI将这块地据为己有，并且没有公开类似的信息。”
望云立刻跟上了他的脑回路：“你觉得这里和主机是互通的？”
“很有可能，否则他自己的躯壳平时藏在哪，总不至于跟流浪汉住一块儿吧，而且方便他行动。”
走廊尽头是一扇朴实无华的黑色大门，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却有一个十分精巧的把手。乐桓宁瞥了一眼，立马下定结论：
“这扇门之后就是过去的人类遗迹了，各位做好心理准备。”
露希尔：“……”
这门上写字了吗，她怎么就看不出来？
乐桓宁握住把手，用力一压，黑黢黢的大门登时向外敞开，刺眼的光流水一般漫过缝隙，在众人身后投下了浓重的阴影。
埃尔讯：“我的乖乖，这也太……太……”
这简直是上城区的翻版！
一栋栋别致的小楼沿街道依次排开，每个楼都经过繁复的设计，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风情。楼前一般有个小院，院子外面的围墙上以虚拟屏幕显示着这家主人的照片与姓名，下方还有几个服务按钮。
埃尔讯：“不，恕我见识短浅，这比上城区牛多了，上城区哪有这种设计！”
他们一个个登时从兵荒马乱的亡命徒变成了乡下进城的土包子，对着富丽堂皇的人类聚居区发出了由衷的感叹。连乐桓宁都不禁为末世人类的穷奢极欲震惊了，遥想自己当年住的那座老破小，还有捡纸壳卖废品的经历……
啧，突然产生了微妙的仇富心。
“呵，没想到人类这么厉害，都末日了也挡不住他们躲在地下享受。”
一路上一言不发的奥德莱在见到此情此景后突然抽风，阴阳怪气地说：“阶级、社会，人类就是被这种东西束缚的，早就该取缔的制度，居然还能传承下去。”
“啊，有人吃不到葡萄开始酸了。”
望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越过乐桓宁，当先走进了这个奇妙的世界。
他们所在的建筑物正好是这群宅邸之间的一座，背靠岩石而建，里面的通道不知是屋主人私自挖的，还是中心AI自由发挥，但想来过去那个时代应该不允许人类私自往返地面，此类通道绝对属于一级违章建筑。
这是阿努比斯抢先手为他们争取的时间，绝不能杵在门口瞎耽搁。乐桓宁看了眼街道的大致走向，朝右侧发出指令：“那边。”
望云：“你确定？”
乐桓宁无奈地叹了口气：“都这时候了，能不能不要质疑上司的决定。”
头上的机器人尚且为爆土狼烟的小巷子心生焦虑，地下的人类世界却一步迈进了天堂。
只是这天堂的风水有点邪，明明塞满了建筑，但横平竖直的统一布局与雪白亮堂的地面就是给人一种精神病院的感觉。
不过住在这的人肯定多少有点精神问题，再好的乌托邦那也是监狱，是监狱就会限制人们的活动范围、所思所想，时间长了，要么变成麻木不仁的机器，要么揭竿而起。
露希尔：“乐老板，你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在哪吗？”
如此说来，众人都没有见过中心AI的本体——那个由多项主机组成的巨大网络系统，被安置在无人区地下，最擅长的就是龟缩不出，与背后捅刀子。
“虽然祂嘴上叫得欢，但本质非常胆小，还特别自恋，祂要做的就是隐瞒人类旧址，然后在这里当土皇帝。”
埃尔讯：“……”
乐老板嘴真毒，他得好好学学。
“皇帝嘛，过去的‘皇帝’住哪祂就住哪，所有人类——哦，他们已经不在了，那就人类的鬼魂，都要向他臣服，这感觉多爽，机生赢家啊！”
如果乐老板对中心AI的评价准确，那么人类政权所在地应该就是他们寻找的目标。
埃尔讯：“我不太了解人类，不过这么一看，人类还真挺厉害的，你看这地，锃光瓦亮的，咱修一百年也修不出这样的水平。”
也许是因为人类在建造聚居区时充分考虑了他们的生活习性，此处虽位于地下，但氧气供给量还维持着人类所需的正常标准。
乐桓宁猛一吸到如此新鲜的空气，长久拧巴着的肺终于展开了。他从未感觉如此神清气爽，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年龄重返十八岁，像一只回归森林的猴。
闻听埃尔讯毫无根据的谬论，乐桓宁一边赶路，一边笑眯眯地说：“不要对人类抱有幻想，这是文明累积到一定程度后出现的必然结果①，就算不是人，换成其他种族，你站在这儿也一样会发出感慨。”
埃尔讯：“……”
乐老板知道得真多，虽然他一句话都没听懂。
露希尔：“那我们就不管警官先生了吗，万一他有危险怎么办？”
乐桓宁蹙起眉，低声道：“在行动前，我们已经商量好了。”
商量好了？什么时候商量的，她怎么不知道？
乐桓宁：“他自然知道去什么地方找我们，况而中心AI短期内也不会杀他。”
中心AI把他们叫来，是因为自己这出戏需要合格的观众，戏还没演完，祂怎么能随便杀人？
总不至于废话那么久就是为了让他们当明白鬼吧。
乐桓宁：“当然，我们也不能一直听祂摆布，最好来点手段，要是能炸死祂就更好了。”
他们穿过的是人类社会的居住区，方才那些建筑外面显示的屋主信息还有四到五人，转眼就变成了两到三人，越往里，楼宇的装修越讲究，容纳的人数也越少。
乐桓宁记得，方才看到的外接大脑中，那名女性就是独自一人居住在整座建筑中，应该代表着人类社会的最高层。
“阶级制度，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他声音很小，埃尔讯没有听清：“什么？”
乐桓宁立马调整语气：“没什么，夸他们厉害。”
埃尔讯：“……”
刚才乐老板还让他不要对人类抱有幻想呢，怎么眨眼间自己就夸上了？
人类对功能区的划分远比中心AI的划分更严谨，居住区、科研区与生产区等区域分布明确，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人类的效率，但从另一方面来看……
有些不近人情。
“不过人都要死了，要人性有什么用？”
埃尔讯惊恐地看着他，乐老板自打进了这儿以后，越来越喜欢自说自话了！
只有望云在偷偷摸摸地观察乐桓宁的反应，闻言评价道：“乐老板似乎对晚辈们不太满意。”
“别，我哪敢当他们的长辈，折煞我了。”
众人穿过了居住区与科研区，一座有别于其他建筑的高楼以相当突兀的方式出现在视野尽头——那是一座通体洁白的塔，孤零零地竖在空地中央，与阿努比斯看见的那个一模一样！
①卡尔达舍夫等级：用来衡量一个文明的技术的先进等级的方法，根据假说，文明分为三级，目前人类处于0.73级文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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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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