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楼隔音差,李憬年开门的声音传到厨房,李泽就知道是两个孩子回家了,探头一瞧,却只看到一个人,下意识便问,“小翊呢?”
“回家了。”
李泽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有一个儿子,“这样啊,你们向来形影不离,乍一分开,我还怪不习惯的。”
李憬年解鞋带的手一颤,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晚上吃什么?”
“红烧肉!你去看会儿电视,还有半个多小时饭才好。”
李泽说完便风风火火地钻进厨房,顺带把沈翊没来的重大新闻分享给左笑笑。
左笑笑同样震惊,“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不回来了?跑哪儿去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人家没来就不正常似的,小翊自己有家,肯定是回家了呀。”
李憬年合上卧室门,隔绝两人的声音,他不好意思的抽出笔记本翻了翻。
别说李泽和左笑笑不适应,其实他也很不适应,尤其是刚刚坐公交回家的路上,没有沈翊在身边,他觉得分外煎熬。
*
沈翊确认李憬年进了家门以后,才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接自己。
到家的时候,萧老爷子正在剪花,甫一看到终日不着家的外孙,还有些稀奇。
“哟,这不是我们家大少爷吗?你再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入赘了。”
沈翊勉强笑笑,瘫倒在沙发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被休了?”
“差不多。”
“那可真是皆大欢喜啊。”
沈翊:“……”亲情爱情双双碰壁。
心里揣着事,他连面膜都没心思敷,只眯着一双凤眸看空无一人的大床,恨不能拆了,直到凌晨两三点,沈翊才和自己的双人床和解。
但由于怀里空落落的,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起床就给老沈打电话。
「爸,我这里有个一本万利的投资,你做不做?」
另一边的沈庭大手一挥,便签下一笔上亿的生意,听到不孝子胡言乱语还有心情开玩笑,「闲的没事干就把外面的水泥地路拖一拖,别来烦老子。」
「爸,我说的都是正事。」
沈庭手指敲敲桌子,霸总姿态十足道,「给你五十个字陈述。」
沈翊言简意赅:「给我们学校捐栋楼吧,我想和我同桌一个班。」
电话里一阵沉默后,沈庭慢悠悠道,「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沈翊的语气略显心虚,「收获一个热爱学习的儿子。」
「……不会血本无归?」
沈翊握着手机振振有词,「我保证是低风险高回报,而且我之前让姚总干的事,直接让咱们那个小公司都跻身二线品牌了,这您还不放心?」
沈庭倒也不是非要他这么个承诺,只是盼着他能有点长进,早日把管理公司的重任交付出去。
「记住你说的话,别成为我投资履历中唯一的败绩。」
得到确切的答案,沈翊心情好了些许,但是直到吃完早饭,都没等来李憬年的电话,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想起昨天和出租车司机的对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李小年没有上辈子的记忆,总不会是嫌他太黏人了吧?
看了眼安安静静的手机,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这都快24小时了!
果然,李小年就是嫌他烦了,不想哄他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沈翊就忍不住释放怨气。
沈翊心情不爽,自然有人倒霉,而这些天在他面前刷了不少存在感的郑钧就是那个倒霉蛋。
被叫到熟悉的羽毛球场时,郑钧差点哭出来,还不如让他回家背《学会做一个正直的人》。
“沈哥!您心情不好可以和我倾诉,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只谈心不动武成不成?”
“你说,学习对他更重要,还是我对他更重要?”
沈翊挥动球拍,前额汗湿的头发散落在满是戾气的眉眼,因为嫉妒神情略为狰狞,吓跑了好几个打算要联系方式的小姑娘。
郑钧欲哭无泪,“哥!这都一上午了,您要不先告诉我他到底是谁啊?”
到底是谁有这个本事,让沈大少爷独自生闷气?
“除了你年哥还能有谁?”
沈翊把球拍扔旁边,灌了一大口水。
郑钧抱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年哥成绩那么好,肯定更喜欢学习啊。”
结果一回头就看到沈翊面无表情看着他,求生欲在此时达到巅峰,他生硬转移,“不过话又说回来,年哥只有你一个朋友,他肯定还是更在乎你!”
至于自己,郑钧很有自知之明,他文不成武不就,且还是待罪之身,只能做两位大佬的跟班。
沈翊听完后并没有很高兴,反而皱了皱眉,倒是他忽略了。
年年有家人,有爱人,却唯独没什么知心朋友,有些话大概只能憋在心里,没处倾诉。
仔细说起来也不是忽略,而是卑劣的占有欲作祟,他潜意识里就不希望李憬年和他以外的人多接触。
沈翊想了想,或许这次分班是一个好的契机,可以让年年多接触除他之外的人,交一些朋友。
他不情不愿地给沈庭打电话说明情况,说白了就两个字:毁约。
接到电话的沈庭冷哼一声,「少爷,您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才一个上午又变卦了?那我已经打过去的钱算什么?」
「算您人丑心善。」
沈翊说完后率先挂断电话,没多久就收到自己的银行卡被停的信息。
“……开不起玩笑的更年期老男人。”
吐槽完才想起自己真实年龄比现在的沈庭还要大二十多岁,当即不满地啧了一声,随即又庆幸地想,幸好帅哥都没有更年期。
*
林业进门看到林樱一脸怒气地坐在沙发上,肖荣正在一旁安抚她的情绪。
他脚下一顿,用一种陌生的眼神打量着肖荣——他的父亲。
肖荣年轻时便长得俊美,嘴皮子又溜,待人彬彬有礼,是女生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十几年过去,他的气质更加成熟,除了眼角多出的纹路,再无多余变化,依旧是他儿时记忆里那个人。
反倒是整日忙于工作的林樱,更符合这个岁数的人该有的面貌。
“真是太过分了!那个姚鹏这么一闹,公司销量直线下滑,就这几天的时间,退货量比以前一个月的还高!”
肖荣轻拍着林樱肩膀,“别动气,太伤身体了,生意上的事我没法替你分担,但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点。现在正是舆论高峰,咱们就安分点,那些衣服打个折,降价处理,照样有人会买,等过了这个风头,根本没几个人记得。”
林樱舒了一口气,紧皱着眉头,“这些我都知道,就是心里膈应,你说我们也没招惹沈家吧?他们恃强凌弱,我还得陪着笑脸,这算什么事?”
知道原因的肖荣表情一僵,抬头看见林业,给他使了个眼色。
“妈,怎么了?”
林樱看到是儿子回来了,勉强对他扯了下嘴角,“生意上的事,你不用管,快去吃饭吧,我和你爸商量就好。”
肖荣对林业点点头,示意他听话。
林业这才去餐厅。
坐到桌上后,看见林樱的位置上有张被揉皱的报纸,他犹豫后取来一看:
衣服也能做基因检测?姚总这么说!
这加大加粗的标题让他手一抖,目光牢牢锁定“基因检测”四个大字。
等看完全篇内容后,不由得后背发凉。
原来这就是沈翊说的大礼,看似是讽刺林氏卖假货,实则处处都在警告他。
林业眼球爬上细小的血丝,不断用手砸着脑袋。
这就是他现在的处境,被赶上悬崖,进一步是死路,退一步是阻碍,只能站在原地等着秃鹫一口又一口叼食他的肉。
林业突然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对李憬年?
如果没有霸凌李憬年,是不是就不用面对现在的困境?早知道的话……
林樱进来时见他红着眼圈,忙过去安慰,“怎么了这是?”
见他手里握着的报纸,连忙收起来,“你还小,看这个做什么?家里的生意有我呢。”
林业看着她,心中被恐惧填满。
“妈。”这一声叫的艰难,“你以后会不会讨厌我?”
林樱一脸好笑地看着他,“你是我儿子,我干嘛要讨厌你?”
林业猛然一震,和她身后的肖荣视线相撞。
那一刻,两人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卑鄙。
他们不愧是父子,同样的恶毒。
即使林樱为他们付出这么多,可该舍弃的时候,照样不会心软。
如果早知道会面临现在的结局,那他会提前让李憬年消失,让他没有机会和沈翊认识,而不是像之前想的那样,不去招惹李憬年。
随着月考时间推进,沈翊的学习进度也逐渐加快。
李憬年改变教学策略,专门为他制定了一份考前攻略。
效果十分显著,学习上一窍不通的沈大少爷头一次生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错觉。
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沈翊指间的笔在虚空中转了几周又落进掌心,每天和老婆同吃同学同睡,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唯一不好的是过了明天,他就没法和李小年当同桌了。
“咳。”感受到落在侧脸上滚烫的视线,李憬年不自在地缩缩肩膀,然后抬手敲了敲沈翊桌子,“明天就要考试了,好好复习。”
“再怎么复习也没法和你考一个班。”
沈翊撑着下巴,小声嘟囔一句。
李憬年耳尖,听到后笔尖略一停顿,小声回他,“说不定你努力了,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说完后从课桌抽屉里取出两朵纸玫瑰,放在两人中间,“今天的。”
原本还有些消沉的沈翊当即恢复活力,小心把纸玫瑰取过来收好,然后专心复习。
爱人如养花,李小年就把他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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