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孟淮抬眼，便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虽然被捂住嘴，但他还是努力发出声音，问道：“姜游，你干什么？”
姜游的手心感受到一阵热气，她的另一只手也捂着自己的口鼻。
姜游凑近萧孟淮的耳朵，回道：“陛下，你难道没有闻到这里有一股香气吗？现在的味道甚至比刚才更浓了。”
萧孟淮的眼睛充满困惑，刚才屋子里有香气吗？他怎么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
他朝着屋子的各个方向看去，不仅是姜游、彭恒和虞敬，还有马世昭和狱卒们好像都捂住了口鼻。只有堂下那中年大汉，纹丝不动。刚才，他的注意力都在大汉的身上，是以没有发觉大家的异样。
“孤为什么一点都没有闻到屋子里有什么香味儿？”
他冲着姜游发问，一脸迷茫的样子。姜游一时之间，也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马世昭想到什么，立马靠近那具尸体，便感觉更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转身向陛下汇报，说：“陛下，尸体似乎在散发异香。”
“什么？”
姜游和萧孟淮异口同声，然后互相看向对方，眼神交流中又是被算计的熟悉感。
尸体有异香，只有陛下和堂下那中年大汉感觉不到。
不好！姜游这时候终于明白之前那句“九幽地狱等君来”的怪异感在哪里了，原来这真的不只是一句单纯的恐吓，而是**裸地预演。
此君并非她姜游，而是陛下。
她焦急地问道：“陛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萧孟淮刚想说没事，就感觉有一股气流在身体里乱窜，他忙说：“刚才还好，现在突然感觉身体有一股气流，不太舒服。”
姜游立即拉过他的手腕，手指一探，果然气息乱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用嘴扯开瓶口的布塞，将瓶口直接对准他的鼻子下面。
须臾间，一股浓重的臭气飘出来，萧孟淮感觉自己差点要吐了出来。他忍不住冲着姜游喊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难闻！”
姜游强忍着臭味，面上依旧保持镇定，回答道：“这可是好东西，说它是仙丹妙药都不为过，陛下你……你好好闻着就行！”
对了，还有一个人有危险！她扭头看向那中年大汉，果然和陛下是差不多的情况。
姜游赶紧叫来彭恒，从怀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瓶子，让他拿给那中年大汉熏着。
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这场审讯肯定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皇帝陛下在九幽监审问时出现这样的意外情况，最头疼的恐怕就是马世昭了。
不过，虽然棘手，马世昭也还是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状态。
他一边赶紧让人把尸体抬出去，并交代好安置的地方，另一边帮着姜游把陛下送回修明宫。
离开之前，姜游对他说道：“世昭哥，那个叫王春明的中年大汉，千万不能再有事。”
马世昭点头，向她保证道：“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我寸步不离，绝对保证他的安全。”
“好！”
随着女子的声音逐渐消失在空气中，马世昭感觉自己的压力倍增。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总是超出自己的意料之外。先是狱中暴毙的女刺客，又是大堂上伤人的异香，想要解决这个谜题，着实有些棘手啊！
修明宫这边，先行赶回的虞敬与御医李通等在门口，李通旁边还站着一位年轻男子。年轻男子背着药箱，忍不住张望。
砰的一声，年轻男子的后脑吃痛，却不敢喊叫。李通对他冷声说道：“陈昌，为师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东张西望，不成体统！”
面对师父的怒火，这个叫陈昌的年轻男子立即躬身赔礼，道：“师父教训的是，弟子知错了。”
虞敬满心都在前方，就盼着陛下乘坐的马车快点出现，自然不在意旁边这对师徒的动静。
等了一会儿，一阵车轮声越来越近，陛下终于回来了。马车停下，姜游和彭恒扶着陛下下了马车。
虞敬上前，关切地问道：“陛下怎么样？一路上还好吗？”
姜游抬眼看他，对他说：“陛下还好，路上气息算是稳定了下来。”
一群人火速将陛下放到榻上，李通上前，陈昌紧随其后。
萧孟淮能感觉到自己的气息顺畅，想来身体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他看着李通给自己检查身体，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奇臭无比的东西。
李通快速检查了一通，对萧孟淮说：“陛下，臣刚才为您检查了一番，您如今的气息比较稳定，应是没有再被那异香影响了，幸亏姜护卫处理得及时。”
萧孟淮“嗯”了一声，不禁问道：“李御医，孤很好奇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为何他们都能闻到那尸体的异香，孤却不能？”
李通想了想，又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然后缓缓说道：“臣方才听虞侍卫说了大概的情况，一般来说尸体只会发出臭味，并不会发出香味。若是那死者被毒死，还能发出异香，那么就只能说是这毒有问题了。”
姜游忍不住说道：“李御医，你听说过有一种名为‘逢春’的毒药吗？我们怀疑，死者所中之毒就是这个‘逢春’。”
“‘逢春’？臣确实略知一二。要真是如此，那就不奇怪了，只是怎么又是西域之毒？陛下，据臣所知，中了‘逢春’之毒而死的人过了一段时间后尸体确实会散发一种芳香，那味道好似春天的花朵那样。”
李通顿了顿，继续说道：“万物相生相克，这香味自然也会互相克制。如果陛下没有闻到异香，那只能说明陛下身上一定有受它影响的香味。两种香味相克，所以陛下会感觉体内气流乱窜。如果未能及时消除这种干扰，结果就会爆体而亡。”
姜游听了李御医的话，果真是“两种香味相克”，这也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并没有错。
其实她一直感觉很奇怪，就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尸体的异香十分浓重，只有陛下和那中年大汉没有感觉。
她刚才只能猜测是香味干扰，只是她没有想到相克的事情，但是只要能够排除干扰，那么就会化解难题。所以，她给二人都闻了那百臭水。所幸，百臭水是有用的。
萧孟淮继续问道：“孤身上的香，只有最近在用的安神熏香，莫非是这熏香与那尸体的异香相克？”
他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香包，递给李通。
李通接过香包，用鼻子使劲儿嗅了嗅，然后给徒弟也闻了闻，二人确认之后，他才说：“陛下说的没错，正是这熏香。此熏香所用的材料是一种专在秋天绽放的花朵，名为晚露。
将这花与柏子仁混合到一起，经过特殊处理之后，制成香包，安神效果极佳。只是，这晚露花最忌讳春天之气，所以正好与那‘逢春’之异香相克。”
姜游越听越是心惊，能想出这样的害人之法，真是相当高明了。要不是今日她歪打正着，用百臭水破了局，那陛下和王春明都难逃一死。
李通也觉得陛下今日所遇到的情况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想不到这两种香混合起来可以这样伤人。他忍不住和自己的小徒弟简单讲了讲其中的原理，陈昌听得也很认真。
忽然，李通不知想起什么，看向姜游，诚心问道：“姜护卫，不知方不方便告诉臣，给陛下闻的是何种药物，臣也想要学习一下。”
看着李通这老头诚恳求教的表情，姜游还真不好意思不告诉他。只是，她看了一眼旁边也在看着她的皇帝陛下，这叫她怎么说的出口。
虽说救人要紧，自己这算不得什么，不过要真让陛下知道刚才那东西有多么污秽不堪，她觉得自己可能真会倒霉。那么，就只好简单包装一下吧！
姜游嘿嘿一笑，对李通解释道：“刚才我一时情急，就拿出了我们姜家的独门秘制解嗅水，想着可能有用，没想到还真挺管用。”
李通嘴里念叨着“解嗅水”，心里十分困惑，行医多年，他都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见李通一脸茫然的样子，姜游将他拉到一旁，轻声说：“哎呀，李老头，这点事儿你还没想明白啊，你刚才没闻到陛下身上有股臭味吗？所谓解嗅水，那不就是百臭水，你不也知道？”
李通“哦”了一声，立即明白了，回道：“哎呀，小姜游，老朽刚才一心给陛下检查身体，哪里能注意到他身上有什么臭味呢？”
姜游看他心虚的表情，就知道这老头肯定是今日嗅觉不灵敏，才带着徒弟来帮忙了。要不然，这老头肯定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其中的猫腻。
萧孟淮不知这二人在嘀咕什么，这说了个什么“解嗅水”就把他给打发了，那么臭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他故意咳嗽一声，问道：“李御医，这解嗅水是何物？为何那么臭？”
李通看了一眼姜游，心里暗自发苦，这修明宫全都是坑。一不留神，他就指不定掉到谁的坑里。
他面上哈哈一笑，说道：“陛下，臣刚才向姜护卫请教了一番，这姜家独门秘制的解嗅水由多种草药经多道工序制成，顺气安神，十分珍贵，果真是好药。
至于这气味嘛，所谓良药苦口，这能解毒的东西，气味差一点，也是正常。”
陛下，情势所迫，臣不是故意骗你的。
萧孟淮看着他闪躲的眼神，还有时不时擦汗的袖子。这李御医，治病是一把好手，演戏可就差远了。尤其，是和这姜游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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