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慧落后柳弯月半步,她看着柳弯月的背影虽然很不想扫兴,但有些话她却不得不说,根据她上辈子陪朋友改姓的经历来看,改姓这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她现在是未成年人,要改姓最起码要有学校证明和户口证明,她还没去新学校,根本没有学校证明这个东西。
柳弯月踏出门,要锁门时却发现楚文慧没有跟上来。她转身看着楚文慧,声音带着颤意:“你……不想去吗?”
楚文慧摇摇头,走向前,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
“我没有不想去,但之前老师给我们放视频看,那里面提到未成年改姓好像要什么学校证明,你只有身份证和出生证明是不行的。”楚文慧拿老师当幌子,这样柳弯月不会起疑心。
“是这样吗?”柳弯月自己也疑惑了,她其实不懂这些,只是今天被李金桂给刺激了一下,才想到要给楚文慧改姓这茬,具体需要些什么证明材料,她也是一头雾水。
“那要不今天我们还是先去学校报道,然后顺便给你开证明。”柳弯月想了想,还是按原计划进行,不管要不要这个证明,今天先把孩子上学问题解决了,后续去改姓用到了这份证明最好,用不到也不碍事。
楚文慧点点头,俩人转头去了新学校。
说来新学校离她们住的地方也不远,走路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校门口。
柳弯月跟门卫说明了来意,信息登记过后就顺利被放了进去。
镇子上的学校确实跟村上的不一样,村里的学校操场真的就是草场,而这里都是水泥地面,阔气又宏伟。楼底下的巨石看起来也气势恢宏,让人忍不住拘谨起来。
空旷又压抑的环境很容易让人紧张,进而忘了自己要干嘛,楚文慧只能担当起向导,带着柳弯月找到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教导主任是个中年人,但没有大肚子和谢顶,身形瘦削,脸颊无肉,眼睛细长带着一副细边眼睛,看起来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柳弯月心里直打鼓,进来说明来意后主动将提前准备的材料交上去,紧张地盯着主任。
主任坐在椅子上翻看着材料,眉心一皱,柳弯月就开始紧张,心想这也太折磨人了。好在材料没什么问题,当时带楚文慧走时,该办的材料转交都办了,幸好小学阶段才刚开始,手续没有那么复杂,不然柳弯月还真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把事办了。
主任看完材料,将材料整理好放在一边。又问了柳弯月一些情况,最后直接敲定让楚文慧下周来上课。
临走时,柳弯月问主任能不能给开个学校证明,但楚文慧严格算还没转校成功,所以暂时没法开证明。
这成了柳弯月的心病。
也成了楚建文的心病。
李金桂回去后,一说柳弯月要带着楚文慧去改姓,家里两个老爷们一时间摔筷子的摔筷子,拍桌子的拍桌子,好不热闹。
“她敢!谁给她的胆!”
“楚文慧是我楚家的子孙,她柳弯月哪来的脸给她改姓!”楚强吃饭的时候有小酌一杯的习惯,这会儿酒气还没上脸就先发上疯了。
李金桂看他们的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活像一群打鸣的公鸡,筷子一摔,吼道:“闹什么闹!再大声点,生怕别人听不见是吧!”
平时不发一言当隐形人的老头这次表现很是激动,怒斥李金桂:“那是我们楚家的子孙,你一个外人懂什么!”
李金桂愣住了,楚建文也愣住了,心想爸也真是的,怎么能这么说妈,她好歹也照顾了我们这么多年,怎么能说她是外人呢,这话也太糙了!
“爸,你说话也太难听了。”楚建文不满地看了楚强一眼。
楚强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男人的面子大过天,他怎么可能认错道歉呢,更别提其实他潜意识就是这么想的。于是也只能梗着脖子一边假装生气一边在脑海中疯狂搜寻李金桂对不起他的地方。
终于,他在老年痴呆的年纪凭借男人的小心眼在记忆的角落里搜寻到了一件陈年往事。于是他挺直腰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李金桂,痛斥李金桂的错处。
“我说话难听,你怎么不说你妈做事难看!她以前为了她那个娘家姐姐,抛下还在吃奶的你,屁颠颠的跑到她姐夫家去照顾她姐月子,她不是白眼狼,谁是?是我不拿她当一家人吗,那是她不把咱们楚家父子放在心里,她的心里只有她那个娘家!”
楚强这么一说,楚建文心里也不舒服了,他真不知道他妈居然干过这么昏头的事,难以想象,天底下居然有抛下自己孩子去照顾别人孩子的母亲!她是真没把他们父子放在心上。虽然以前有柳弯月做对比,他妈也算是个合格的母亲,他没娶到个好老婆为了他也算是受苦的,但现在想想保不齐是她愧疚心作祟,在弥补他们罢了。唉,楚建文想到这里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悟出了人生的真谛,终究女人是养不熟的,柳弯月是这样,他妈也是这样……
李金桂看着父子俩,心脏像是被人猛然攥住,拧湿衣服一般使劲,拧到她心脏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阵的剧痛。
“楚强,你不要脸!我姐那个时候家里没人,我照顾她一下怎么了!我都是她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我照顾她一下怎么了!”李金桂说着,一指头指向楚建文,“他那个时候都四岁了,这是还吃不吃奶的事吗,你就这么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你个杀千刀的,投胎投的是畜生道吗,这么丧良心!”
这些污蔑像一把把锋利的刀,从四面八方向她的心脏扎过来,这种剧痛令人发疯,她必须做点什么,不然她会死的。
李金桂捂着心口,跌跌撞撞起身,瞅见这一桌子的饭菜,笑出了声。她今天一早做完饭就去镇子上找楚文慧,楚文慧没要回来,又紧赶慢赶的回家,连口水都没喝,忙前忙后给父子俩做午饭,完事她是外人,是外人,外人!
这一桌子饭菜衬得她就是个笑话,既然如此,那就都别吃了。
李金桂眼神中透着疯狂,手臂抓住桌子腿,猛然用力,满桌的饭菜随着桌子的倾倒掀翻在地,玻璃酒杯跟洋瓷碗碰撞在一起,“嘭嘭嘭”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地面炸响。
楚强看着眼前的一幕,手舞足蹈,像个尖叫鸡一样扯着脖子尖叫:“疯了,疯了,都疯了!你这个疯婆子!”
楚建文则顶着满头的菜叶汤汁,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李金桂心里有一团火在烧,她掀翻桌子还不够,眼神扫到那,那里的家具东西就要遭殃,地上的水壶椅子,柜子里摆着的玻璃酒杯都被她一股脑顺着大门丢到了院子里,各种声音交织响起,比花钱请人来吹拉弹唱都精彩。
屋檐下整齐摆放的一袋袋小麦,也让她看着不爽。这几袋小麦她搬出来本来是要清洗后磨成面吃的,现在都别吃了吧!
父子俩眼瞅着李金桂往放粮食的地方走去,他们没法幻想这是李金桂发完脾气准备干活,于是楚建文连滚带爬扑过去拉住李金桂。
“妈,好了好了,爸也不是故意的,都在气头上,你就别计较了。”
李金桂一指头指着楚建文的鼻子,毫不留情的骂道:“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少在这里和稀泥!”
楚建文:……
楚强这下也不好面子不逞强了,整个人缩在门后面,像个鹧鸪,不言不语,又恢复了往日模样。
李金桂从来都是个暴脾气,但凡惹着她,就没有那么容易息事宁人。
那句“你一个外人懂什么!”对她来说,就是用鞋垫子抽她嘴巴子。她是如何都没法轻易咽下这口气的。
“外人,外人,外人!”李金桂像是品味什么美食一样回味着这句话,她想到她娘老爹早八百年就入了土,回娘家也就是走亲戚,她一心一意把这里当自己家,结果自己却是外人。这房子,这粮食,哪一样不是她辛辛苦苦弄来的,哪一样她没有出力?他们有什么资格说她是外人?
种麦,拔草,打药,三伏天里割麦子,赶在暴雨前抢收,最后一遍遍清洗晾晒,磨成面,做成馒头面条喂到他们嘴里,哪一样她没有付出辛苦?
外人?谁是外人?
只有捡别人便宜还倒打一耙的才是外人!
李金桂猛然抬头,那双已经上了年纪的眼睛放出精光,只见她视线一扫,确定了自己需要的物件,甩着手大步过去,抄起放在柴火堆上的扁担,转身冲着缩在门后的楚强而来。
“楚强,这个家能有今天,功劳有一大半都是老娘的。这是老娘自己用血汗挣来的家,你个缩头乌龟,滚蛋吧你!”
李金桂说完,挥舞着手里的扁担,像赶牛赶猪一样,将楚强从屋里扫了出来。扁担上带着铁钩子,父子俩人没一个敢上前去夺。这还不算完,李金桂似乎是玩真的,把楚强赶出门不算,还想把他赶出院子,楚建文一张嘴,正要替他爹说话,一扁担就甩了过来,吓得他也只能后退。
李金桂把俩人赶出院子,赶下斜坡后,就坐在院子路口的那颗樱桃树下,铁了心不让他们回来。
这俩父子在路上溜达了一圈,又去串了几户离得远的邻居家的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回来,发现路口居然多了一道栅栏。
岂有此理,真给她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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