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溪太太,谢谢。”
安德烈从老妇人手里接过谢礼,脸上满是为难与不舍。
“不用太介意,安德烈。”洛溪太太看出了安德烈的难处,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如既往挂着理解与释然的笑容,“你们是在为保护这座城市战斗,我们没有理由不理解战斗的难处。”
“谢谢。”
安德烈握着谢礼的手微微发抖,“我会全力以赴。”
让一辈子生活在此地的老人离开故土,安德烈的良心总归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而老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并没有表现出不安与不舍,“保护城市固然重要,也要平安归来哦。”
目送老人离去,街道上陆陆续续远走的人影,在落日余晖下,显出几许落没。
距离讨伐任务发布已经过去了两天。按照公会信使的说法,怪物们会在第三天的夜晚到达城市近郊,也就是说,明天就是决战日。
不知为何,安德烈心中浮动起强烈的不安。
原本计划中,战线最多拉进城市的一半,至少保护住城内一半以上的财产。但是优里娜却在私下向他提案,将居民撤离到城市以外的安置点去。这种做法确实更为慎重,但总有违和感萦绕在他的心头。
“优里娜既神秘又高冷,让人捉摸不透。”薄绿不加掩饰的如此评价优里娜,当然,这样的话并没有当着优里娜的面说。
安德烈放下手中的酒杯。
热热闹闹的酒馆内,聚集了大量的冒险者。谈天说笑的欢乐声中,完全看不出即将开战的紧张感。所有人都想在紧张的战斗之前,尽情享受最后的休闲时光。
“优里娜她……不是很温柔吗?”
安德烈犹犹豫豫,试图反驳薄绿。
“其实呢,我前天去集市的时候碰上优里娜·贝多以前的队友。”薄绿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像是谈起八卦,变得口无遮拦,“优里娜以前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刺客。”
安德烈困惑:“你的意思是?”
“但我们看到的优里娜,不是比一般人,不,就算顶级的舞娘,也无法媲美现在的她吧。”薄绿不加修饰的溢美之词中,藏满了陷阱,“不是同一个人,也说不定呢。”
“这种话!”安德烈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就算优里娜不在,也不该……!”
薄绿适时的闭上了嘴,古兰拿来装满酒的酒杯,无声递给了安德烈。
安德烈这才注意到三人已经成了酒馆瞩目的中心,不擅惹人注目的他接过酒,坐回了椅子。
“抱歉抱歉,刚才我的话说得有些过分了。”薄绿见安德烈闷声闷气不说话,便凑过去道歉,“明明在任务报名的那天,没有优里娜帮忙说话,撤离的事也不会顺利进行。”
你明白就好。
安德烈喝着酒,目光在酒馆内游移。
不出所料,酒馆里也找不到优里娜的身影。优里娜大半部分时间都不知所踪,却不知为何,总会在关键的时点出现。
薄绿说的没有错,优里娜神出鬼没。
“评价我的话,我还是听到了。”少女清冷的身影冷不丁出现在身后,安德烈背脊发凉,蓦然回过头,却对上了寒冰之中一抹暖阳的愠色,“谢谢,夸我很漂亮。”白霜在安德烈身旁的椅子前坐下,夺过安德烈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薄绿哑然,讪讪低下头,尴尬地离桌。一旁的古兰见状,也跟着她离开。
安德烈和优里娜周围霎时间腾出一小片空间。
安德烈错愕地盯着优里娜,似乎很惊讶她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更没想到,静如处子的优里娜会像普通冒险者一样,在喧闹的夜晚豪迈地端起酒杯。
“好冰……”白霜打了个哆嗦,第一次这么多酒一口气下肚,外冷内热的感觉难以言说。
“别喝了,晚上还要好好休息,不然明天战斗的时候就要头疼了。”安德烈压住白霜想要拿起酒杯的手。
“那个人很喜欢酒,但是啊,我不是那种能在大家面前喝酒的人。”白霜不顾安德烈的反对,拿了杯满杯的啤酒自顾自边喝边聊起来,“机会难得,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也会想试试。”
大家?安德烈察觉到白霜脸上转瞬即逝的温柔。
是指以前的同伴吗?这让安德烈想起薄绿之前的话,不禁问道:“优里娜,听说你的以前的同伴,也参加了这次讨伐?”
“他退出了。”白霜轻描淡写的回答,像是在述说无关紧要的事。
没有前因后果,唐突的一句“退出”结束了某个人的经历。
安德烈一下子失去了话题。
“足够了。”贪婪喝着酒的白霜忽然放下了酒杯,窗外偶尔飘过几炬火把。火光离开,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安德烈,你喝酒了吗?”白霜问。
“没有。”安德烈没怎么喝酒,他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为什么?”白霜留意到周围人都在喝。这是一种壮胆消愁的方法,安德烈几乎把郁郁不得志的心思写在脸上,“战斗很快要开始了。”
“心情原因吧。”安德烈吃了些下酒的小菜,白霜没说话,取出了腰间的匕首,用手帕小心擦拭。
安德烈留意到白霜的匕首并不很普通。黑色的刃身十分罕见,隐约可见细腻的刀纹,外在的手柄和刀鞘却朴实无华。
“真是少见的武器……”安德烈不知不觉的嘀咕出声。
白霜抬起头,嘴角微微抿起些许弧度,带着自鸣得意的语气,轻声说:“好看吗?这是魔法器。哥哥借我的。”
魔法器?
安德烈以为这只是个玩笑。匕首是刺客的武器,而魔法器属于法师。
更不会有法师,将魔法器制作成匕首的模样。
哐当——
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酒馆的安宁就被震耳欲聋的钟声打破。
“敌袭——!!!”
伴随着一声呼喊,几乎所有冒险者一窝蜂涌出了酒馆。安德烈吓得打翻酒杯,呼吸急促起来,“优里娜,薄绿,古兰!拿起武器!”
“我在,我在。”薄绿拿起法杖,古兰将背在身后的盾牌拿至跟前。
唯有优里娜漫不经心的站起身,将匕首收回腰间。她似乎对突发状况没有半分意外,平静自然,身体周围像是蒙上一股寒气,森冷朦胧。
“快到城门外集中!怪物——怪物已经冲进来了!”门外传来士兵的呼喊。
安德烈等人赶紧追上前头的队伍,而优里娜却在刚刚离开酒馆后,停下脚步叫住了所有人:“大家等一下。”
“怎么了?”安德烈疑惑不解的回头,薄绿和古兰同样停了下来,三人诧异的看着优里娜。众多冒险者擦肩而过,城门的方向火光冲天。
战斗已经打响,当务之急应该是守住城门,拖延怪物的攻势。
“不觉得怪物们进攻的速度太快了吗?”白霜故作沉思,缓步走到安德烈身边,“信使上一次来报,怪物要到达城市近郊,最快也该是明天晚上。”
闻言,三人面面相觑。
“确实。”薄绿说:“公会的信使一般不会出错。”
“会不会是,怪物忽然加快的行进速度……?”安德烈提出自己的猜测,结果却被古兰摇着头反驳:“怪物不可能绕过信使,兵临城下才被城门守卫发现。”
公会信使作为前线第一通报,他们获取情报的能力超乎想象。潜伏在城市近郊的信使,第一时间发现怪物们加速进军,不可能不通报。
“有两种可能。”
优里娜面色严肃,“信使在郊外就被杀害了,另一种则是,怪物有办法绕过信使埋伏和陷阱,直接出现在城门外。”
“——!”
照优里娜的说法,现在城门外的战况该是相当凶险。
“要,出去吗?”薄绿有些犹豫,四人原本出发的速度就比绝大多数冒险者要慢上许多,街道上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城墙的方向火光冲天,不知道战况是好是坏。同样,也没有看到公会信使归返的身影。
“走吧,怪物们攻陷城门,就算躲在后面也没有意义。我们是冒险者,没有后退的资格。”
安德烈深吸一大口气,下定决心握紧剑柄的手却微微颤抖。
白霜眼角的余光不自觉落在安德烈身上。
安德烈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冒险者,自哀自怨,窝藏在不起眼的小镇中幻想冒险。白霜在城中偶然发现了他,选做目标,正是想要利用他的懦弱。
哪怕只是一瞬顽强抵抗,也不能改变任何事。
“我已经,警告过了……”白霜低声喃喃自语,古兰和薄绿都赞同安德烈的观点,古兰提盾走到最前,“我在前面,你们小心……”
吼嗷嗷嗷——
古兰的话还未说完,刺耳的吼叫声就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众人朝着声音方向望去,脸色霎变。
被遥远火光映的发紫的夜幕下,巨大的蝙蝠翼轮廓掀开幕帘盘旋飞舞。
四足飞龙。
这是一种十分常见的野生怪物,普通的C级冒险者都能狩猎。但常见并不意味着弱小,群居的四足飞龙攻击力不强,但犹如苍蝇般灵活而恼人的特性,让它们往往能成为左右战局的不确定因素。
“为什么这里会有四足飞龙!?”薄绿铁青脸色,没克制住嗓音喊出声。
原本黑暗空旷的街道,因为薄绿这一声叫喊,霎时吸引了盘旋城市上空飞龙们的视线。几只四足飞龙朝着声源方向试探性的俯冲下来,撞碎屋瓦后又回到半空。
被撞碎的屋瓦朝街道中央散落。碎石如同雨点骤然落下,拿着盾牌的古兰第一时间冲到还呆滞在原地的薄绿身边,安德烈本能跳入安然无人的另一间屋中,听到巨响的刹那,才想起还在外头的优里娜。
“优里娜!”安德烈不安地大喊,少女清冷的声音却出现在身后,“我没事。”
“什么时候……”安德烈诧异的转过身,黑暗中白衣的少女犹如幽灵般虚无轻盈,她无声无息的从桌子上跳到地面,轻轻拍落裙摆的尘埃,“我是刺客。”
刺客,敏锐的黑暗行者。
安德烈松了一口气,见外面嘈杂声平息,飞龙吼叫逐渐远去,才回到街道边寻找古兰和薄绿。
古兰的盾足以将瘦小的薄绿护在其中,这两人似乎习惯了这种庇护方式,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并没有受伤。
“快去城门。”
薄绿对黑暗的街道感到不安,四足飞龙还没有从天空离开,它们随时都有再次伏击的可能。薄绿没敢大声说话,她极力压低嗓音,又按耐不住焦急,“人多的地方不容易成为目标。”
四足飞龙没有夜视能力,即便它们听觉敏锐,也奈何不了藏身暗处的目标。
去城门合适吗?
安德烈望着城门的方向思索稍许,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显然,四足飞龙还未加入城门的战场,“不行,如果我们现在过去,四足飞龙会被吸引到城门。”
“那怎么办?这些飞龙随时都会冲下来攻击我们。”
薄绿话音刚落,四人又听到一声巨响。一间房子的砖瓦被飞龙掀飞,碎石瓦片向四周围溅射。好在受损的房子距安德烈等人较远,飞溅的瓦砾并没有伤到四人。而城内的大部分居民都被疏散到空旷的安全区,屋内基本空无一人。
“姐姐,我们已经成了飞龙的目标。”连古兰都难以赞成薄绿的意见。
“我知道一个地方。”
安德烈灵光一闪,想出了绝妙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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