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翠鸟三两成群的在枝桠上飞跳,荡下颗颗露水,齐湘安静的跟在齐沅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石头铺成的小路上,衣裙的边角微微沾湿,齐沅忽然停下了脚步,齐湘一时没回神,不慎撞到他的后背上。
少年微凉的手背轻轻放在她的额头,一股舒服的凉意顿时袭来,“在想什么?”
齐湘踢开挡路的石子,向前走了一步,同他站在一起,“想哥哥的考试。”
她知道,哥哥不是她的笼中鸟,他总要迈出第一步……齐湘忽然抿唇笑道,“哥哥不用担心我。”我不是你的累赘。
齐湘明白,齐沅之所以搁置几日还待在白府,并非是他自己畏惧督查室考试不能通过,哥哥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他不会不通过。
她眼中光亮轻微闪烁,代国,白府,所有的一切对于齐湘来说都太过陌生,她所学会的技能尚且不能帮到他。
“哥哥……”
齐沅像往常那样拍拍她的发顶,随即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血琉璃一样的吊坠。
晨曦的光芒透过两人间的缝隙被这赤红而透亮的琉璃折射,齐湘眼睛一亮,伸手去摸,齐沅便顺势放入她手中,像那朵瑶荷一样。
“别担心,”齐沅轻轻弯起眼睛,“哥哥会在天黑前回来,待在白府,先哪里都不要去,好不好?”
齐湘攥紧琉璃,听罢有些恼怒的转过身去,“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分寸。”
吊坠的链子还缠在他的指尖,齐沅垂下手,那链子便完全滑落至齐湘那边。
“遇到什么事,倘若难以解决,捏碎这个,知道了吗,生生?”
齐湘哦了一声,低下脑袋不说话了。
树梢上的翠鸟跳走了,齐湘一个人回了厢房。
像在纪国那样,她坐在陌生的窗边,窗边不再有风铃,桌边摆着未看过的书。
齐湘便就着晨光,一页一页翻了起来——她知道,她要变得很厉害,从今往后,她一定要变成哥哥后背的靠山。
这样哥哥就能一直陪着她了。
白府人丁较少,故而齐湘所在的厢房格外安静,听闻白新后院干静,与结发妻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育有一个女孩,年纪与她差不多大。
白新说过,或许他的女儿会与自己合的来,齐湘听后还是以性子害羞为理由婉拒了。
虽说前世记忆尚存,但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的时候,她不想同任何与哥哥无关的人走的太近。
前世——
不禁想到什么,齐湘忽然抬眸,止住思绪。
她抬头望向窗外,那个方向是南边。
微风吹起她耳边的一缕长发,嘈杂的脚步声忽然由远及近的传来,齐湘挑眉,有些讶异,正欲起身关上窗子不惹是非,一声娇喝止住她的动作。
“你是什么人?”
丛丛含苞草木的背后,光影斑驳,稀稀拉拉的打在齐湘面前的窗子上,少女半撑着身子,说话间,几人对上视线,她的眼睛乌黑透亮,一根发簪束起半边长发,稚嫩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漠然。
齐湘放下抓着窗户的手,唇角扬起明媚的笑容,声音却“羞哒哒”的,“你、你们好,我叫齐湘。”
兰越萤一手挽着臂膀,一手直指着齐湘,俏生生的女孩子说话却十分盛气凌人,“齐湘……齐?你又是哪门子齐家小姐?”
不知这少女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跟在她身旁的几个丫鬟纷纷捂唇嘻笑起来。
齐湘轻笑,面前少女与她年岁相当,却满头珠翠,身上华服在晨光下显得流光溢彩,一眼不凡,想必不是白新的女儿便是某位尊客。
她正想开口,却被匆匆赶来的白幼清拦住,“惠宁,这位是我爹爹请来的客人,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你别同她计较……我爹爹说的。”
白幼清拍着胸脯,平复气息,“还正想说你,你怎么自己跑来这里了!等都不等我一下啊。”
惠宁?
齐湘眸光轻转,难不成是哪位郡主?
“哼,我还以为你有新娇客了,早晚不与我玩了。”兰越萤瘪嘴,又将目光转移到齐湘身上,“那你来了,总要教教她规矩吧!”
齐湘心中无语,正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她垂下头快步走出房门,不等白幼清“亲自”教她,便照着自己在书中学来的代国礼仪做了一遍,“齐湘失礼了。”
齐湘轻轻抬眸,看向白幼清,白幼清一愣,随即摆摆手,“这位是惠宁郡主。”
“见过惠宁郡主,齐湘失礼了。”
她俯下身去,端端正正的行完礼,正想站直身子,兰越萤余光一瞥,她身后的小丫鬟立刻会意,三步作一步跑上前,左右按住了齐湘。
齐湘只觉得莫名其妙,但亦能明白几分。
前世在纪王后宫,她遇到的人,吃过的瘪,可比现在多多了。
不过是软弱无能任人欺,齐湘心中嗤笑,她知道这时候更不能反抗。
“惠宁郡主,不知道齐湘做错何事,白新大人只说让齐湘暂住在此地,并未同齐湘招呼过,有贵客来访。”
齐湘说着,袖中的东西悄悄探出脑袋。
白幼清一听,不赞成的看向兰越萤,“惠宁,往日里我都无所谓,这次不行,我爹会骂我的!”
兰越萤一听,更是气势汹汹,“每天都是你爹你爹,你这么怕你爹,怎么还要忤逆你爹和我一起玩!”
白幼清不明所以,“我又做什么事情惹你不开心了?兰越萤,今天是你生气在前的吧!”
“我生气,我为什么生气!我是郡主,你就是一个三品官吏的女儿,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两人一看便是被娇惯着长大的小姑娘,这一吵一骂之间,把齐湘气笑了。
感情自己是这两人吵架的一环?
真是天降横祸,齐湘冷笑,深感两人脑子不正常。
“是是,你是郡主,未来的机遇大着呢,我高攀不起!”白幼清脾气上来了,“那咱们就此绝交!再不来往了。”
谁料此话一出,兰越萤眼睛一红,气急败坏的抓起侍从手中的铁剑,使劲去拔剑鞘,卯足了劲也没拔出来,“谁让你的剑这么重了!”
她一生气,大颗大颗的眼泪也掉了下来,齐湘右眼皮一跳,总觉得不妙,趁混乱的势头想挣脱开侍女的束缚。
“你来,你来!”
白幼清也恼羞成怒起来,“真是受够你了,死了也不要和你做朋友!”
兰越萤一听,也顾不上什么剑鞘不剑鞘的了,双手撑起就想砸,两人的丫鬟见状魂都要吓飞了,阻拦之际,兰越萤本来就拿不太起来,惯性作用下铁剑拉着兰越萤向后仰去。
齐湘“大惊失色”,连忙去躲,谁料本来紧紧抓着她的丫鬟一时害怕,直接将她推了出去。
……
“齐少侠,想必以你的实力,这考试不成问题。”
齐沅听罢,“嗯。”
白新呃了一声,搓了搓肩膀,总觉得冷兮兮的。
这少年英才,脾气都是如此?
“只是白某还是很好奇,以少侠本事,想必各国都会争相以礼待之,但少侠却直接选择了代国,是与代国有什么渊源吗。”
“……”齐沅牵起一个笑,“可能亲切。”
亲、亲切?
白新顿时如吃了苍蝇一般神色莫测,总感觉他这样冷漠的样子说这种话语怪怪的。
“但丑话还是说在前面。”白新轻咳,“倘若少侠真入了我代国,便没有回头路……否则。”
男人的眉目忽然严肃起来,显得压迫感十足。
齐沅轻轻一瞥,并不在意。
“若叛代国,沅生死不如轮回,后代尽绝。”
白新浑身一寒颤,默默收回了原本想说的话。
“大人,到了。”
齐沅从车上下来,面前矗立的朱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少年依旧一身白衫,乌黑的长发随微风飘扬,怀中的血琉璃微微烦热,那是他心脏处的体温。
青鸟飞过,牵起一条云痕。
齐沅抬腿走入朱门,身影逐渐消失在渐渐合上的门扉缝隙中。
督查室官吏第一考,便是能否服下面前的这碗药。
白新原以为他起码会犹豫片刻——面对一碗未知的毒药,一个原本处于对立面的长官,关于生命与自由的事情,是人便会犹豫。
没有人会爱束缚。
但少年只是沉默的一饮而尽。
“可以快点么。”
白新几人愣在原地,他眉目间还存留着小少年一样的稚嫩,双眸却平静无波。
“可、可以。”
……
“哈哈哈哈哈哈——自督查室成立以来,从未有人能在半天之内通过六考!”
白新目光如炬,不仅是他,督查室的几位长官都忍不住抚须慰笑,方才因为齐沅的“傲慢”而产生的不满一扫而空。
当今崇尚实力为尊,剑术高者为各国座上宾,而他们面前的少年,小小年纪,却能快速而完美的通过力、道、敏、攻、视六考,实属罕见,实属罕见!
“小子,你的最后一考,便是战胜我!”
白新早已解了外衣,穿上短打,跃跃欲试的拿起自己的配剑,“你打败我,从今往后,咱两就是一起共事的兄弟!”
齐沅不以为然,只是举剑横卧,双目沉静。
正当白新要出手之际,一柄寒剑侧刺入两人之间的地面,迅速结成一片冰区。
“与我一试,如何。”
几位长官心中一滞,白新几乎要下意识俯跪,被最为年老的长官眼神制止。
齐沅抬眸,忽然笑了。
“恭候多时。”
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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