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斤半的五花肉切出大半，先用水煮一煮，煮到筷子能够戳进猪皮，捞出来切成两指宽的四四方方的块儿，然后把锅烧热，炒点家里买来极少用的颜色淡一点的红糖，再加调味的佐料，倒入五花肉块儿。
给管事们做的菜，自然要惊喜许多，也不能像给做工的人吃的那么粗糙。
连玉想了一番，定下了菜色，五花肉炖笋干，这些笋干精挑细选过，全是家里干货里顶顶好的，泡发之后又肥又厚。
素炒芽菜，芽菜鲜嫩，是冬天难得的新鲜菜，加肉或者其他的都会吃不出那股清淡甜嫩的味道，所以不用放肉。
再做个茱萸肉沫煎豆腐，五花肉条炒地果，三个鸡蛋做碗汤，怎么都够吃了。
他没想着要做很复杂的菜，他没学过，也不会，干脆就按照自己想的来了。
要是生意能成，说明做的还合管事的口味，要是不成，也没什么，他可没有凭空生出没见过的菜的本事。
他忙活的时候，连大嫂他们也在做摊子下午的饭菜，等到都做好了，几人全部搬上手推车，来到小码头。
连玉望着背着手，在做工的人里走来走去，手时不时抬起来指着做工的人的中
年管事，端着特意用老粗棉被特意缝制的套子套着的籈子，叫上连大嫂连二嫂：“大嫂二嫂，走，咱们去给管事的送饭。”
连大嫂连二嫂连忙端起同样用老粗棉被套子套着的两个大盒子，跟在他身后。
为了管事的这顿饭，今天下午忙得差点儿脚底打滑。
这几个单独的饭菜要找东西装起来，盆不行，桶不行，一盘盘地光溜溜地放在手推车上也不行。
连玉觉得不好看，看着让人觉得不值那八十文。
站在院子里想了想，又翻了翻家里的东西，倒真让他想到了办法。
之前周安从府城带东西回来的时候，留得有几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用料普通，但毕竟是现成的，还刨得光滑，用来装菜也合适。
为了不让饭菜冷，连玉还跟连大嫂他们用新的老粗棉被，按照籈子，盒子的模样做了三四个套子，看起来倒也有模有样的了。
很快，三人就穿过做工的人，来到管事的面前，“老爷，这是您今天中午定下的饭菜，这是饭，”连玉把自己手里的籈子往前递了递，然后转向连大嫂和连二嫂，“这是四个菜一个汤，不知道给您放哪儿？”
老粗棉被是新的，连玉还特地用的素净的面子，套在籈子盒子上不仅不难看，还很舒服好看。
中年男人没想到他会把饭菜做成这样，很干净，又很整洁，一点儿也不埋汰。
刚才，船上相熟的人知道他在连玉那儿买饭菜 时候还意味不明地笑他，说他是不是为了看夫郎才去的。
中年男人当场把他们撅了回去，他看什么夫郎啊他，就他家里那个老虎，知道他看夫郎铁定又哭又闹，他还想过点清静日子呢。
他就是觉得难跑，想吃了就去船上躺着睡觉，大冷的天谁愿意跑啊。
中年男人看了下，大声叫两个船员下来：“你们把我的饭菜拿上去。”
然后对连玉和连大嫂连二嫂道：“我吃完了叫人把东西送上去还你们。”
连玉三人点点头，等船员来了把饭菜递给他们，回到摆摊的地方，没一会儿就开始忙碌起来。
船上，中年男人跟几个相熟的人，围着一盆炭火坐着，正把籈子和盒子上的老粗棉被套子取下来。
米饭清香的味道和菜的香味瞬间冲进几人的鼻子，几人定睛一看，就看到炖得软乎的酱红色的红烧肉，鲜嫩翠绿的芽菜，脆脆的地果，煎得微微焦黄，跟肉沫炖了一下的豆腐，还有鸡蛋汤。
“这味道，”其中一人吸了吸鼻子，“不错啊，瞧着还挺好！”
“是不错，我还以为做的很糙呢。”
“都别说话了，赶快吃吧，吃了舒舒服服地躺着。”中年男人站起身取了连玉他们配备的筷子和碗，端着饭往嘴里夹了一块软乎乎的红烧肉。
瞬间，他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味道很不错，你们也尝尝。”
“嘿，没想到那几个夫郎的手艺还不错，明天的饭也在他那儿吃了！”
几个大男人吃饭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籈子盒子还有碗筷就被船员送到连玉他们那儿。
一起送去的，还有管事几人明天一天的饭钱，总共一钱连六十文。
这个船员也来连玉他们这儿吃饭，笑着道：“我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管事他们说只要在码头一天，就吃连夫郎你们的饭菜一天。”
连玉脸上露出喜色，看着同样高兴不已的连大嫂连二嫂几人，想着自己和他们中午做的事儿总算没有白做。
他接过籈子盒子，“谢谢小哥。”
船员看着他美丽的脸，只觉得心扑通扑通地跳，不敢多看地移开目光，转身回到船上。
——
从那日起，家里的生意就有了两份。
连大嫂连二嫂连三嫂和夏小杏专门做做工人的吃食，连玉做给管事们吃的。
一开始，连玉还能偶尔在上午或者下午给他们搭把手，但三五天后，其他几艘船的管事也在他这里定了午饭和晚饭，他就彻底没精力管那边了。
一家人睁眼闭眼都是活儿，忙得不可开交。
但钱也没少赚！
而周家那边，日日去码头瞧一次的周老妇这天终于看见了想要找的人，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压低声音偷偷摸摸地道：“郑东家，郑东家是我啊，周家老婆子。”
天气愈发冷了，天上飘的雪花不再是数天之前的细碎雪花，是一片一片，密密实实的大雪。
但天气越冷，也意味着趁着最后这段时间来往的船只更多。
郑来也是其中一个，望着脸上蒙着一块布跟做贼一样的老妇，挑了挑眉，让她过来：“你这是有生意跟我做？”
“没生意，我也不敢来找郑东家啊，您瞧，咱们要不……”
郑来跟她做过几次生意，挥手让身边的人走远些：“说吧，这次有什么好货色。”
周老妇道：“是个夫郎，长得一副妖精样，包郑东家您满意。”
“夫郎，”郑来看了眼她，“之前送来的可都是未成亲的女娘和哥儿。”
“你自己另找买家吧。”
周老妇急了，连忙道：“郑东家，郑东家您听我说啊，虽然是夫郎，但生得比我之前给您送的货都好，不对，那些货连这货的一半都比不了，您要是看了，一定会喜欢的！”
郑来还是没什么兴趣，他喜欢未经人事的哥儿和女娘，几年前，这周老妇跟他搭上，陆陆续续地拐卖了几个给他。
看在那些货还不错的份上，他才把身边人支远些，没想到她居然想卖个夫郎给自己，这他可没兴趣。
周老妇急了，拍着胸口道：“郑东家，您要是实在不信，待会儿可以跟我瞧一瞧，就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了。”
“跟你去镇上瞧？”
“不用去镇上，快了，那个小妖精就快要来了。”
郑来看着她提到这个“小妖精”就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人一嘴嘴撕碎的模样，挑了挑眉：“怎么，这夫郎跟你有仇，碍着你了。”
周老妇道：“是，不瞒郑东家，那小妖精是我小儿的夫郎，不仅蛊惑了我儿，让我儿娶他一个村里哥儿，还克死了我儿，让我一家遭了大罪！”
听到要卖的居然是她自己儿子的夫郎，郑来多瞅了她两眼，但没什么意外。
做生意这么多年，他见过的事儿多了去了，货色好，他就收下。
跟以前一样，玩一段时间，到了平州那边转手卖了就是。
这也得货色好了，不然一个夫郎，他还不怎么想收呢。
郑来跟周老妇在船上站着，过了一会儿，不耐烦地道：“人呢，人在哪儿。”
周老妇也急着呢。
她来的时候算着时间的，就是想着郑来不喜欢妇人和夫郎，让郑来看看那小妖精，顺顺利利地做下这笔买卖。
可今天那小妖精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还没来摆摊，突然，周老妇手往远处的路上一指：“来了来了，好认的很，长得妖里妖气的那个就是！”
郑来眯着眼睛往她指的方向看去，距离还有些远，看不清，只看到几个人影推着手推车往小码头这边走来。
但很快，他心就一跳，目光牢牢地锁在手推车左边，推着车的夫郎身上。
他知道，那肯定就是周老婆子小儿的夫郎。
阴沉沉的天色里，身穿灰色衣袍，没戴任何首饰的夫郎肌肤白净，脸小，身材线长，也不知道旁边的人跟他说什么，他弯着眼睛笑着，美丽明亮，实在惹眼至极。
只一瞬间，郑来就把自己不喜欢夫郎这件事抛在脑后，语气急切地问周老婆子：“他叫什么名字？”
周老婆子看他一副已经比迷住的模样，心里呸了一声，更恨连玉，果真是个妖精，要不是他勾引安小子，安小子也不会丢了性命。
她道：“叫连玉。”
“好名字，这人我要了，”郑来的目光还落在连玉的身上，目不转睛地道，“什么时候把人送来？”
“过两天就送来，自从他把我小儿克死了，就不跟我们往来了，还让自家的一堆穷亲戚住在了家里，我们在想办法让他上钩。”
说着，周老婆子将周老汉想的法子说给郑来听，郑来的目光依依不舍地从连玉身上挪开，“既然你说他身边有不少人，这样吧，为了万无一失，我让两个人跟着去你家，到时候直接让他们把人带到船上。”
“是是是！”
周老婆子满脸兴奋。
她和周老汉，周平还有陈氏正觉得人手不够用，怕连家那些人坏事呢。
郑来手底下的这些人可都是人高马大的熟手，有两个在，只要连玉来周家一落单，他们就有机会了！
周老婆子偷偷摸摸地带着两人回燕子巷。
连小弟刚上完茅房出来，正抬脚往干活的地方走，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小道上的一个人有点眼熟。
那好像是……周家老婆子。
她来这儿干嘛？
而且，走在她前边的那两个人是船上的人吧，穿着打扮跟他们这些做工的根本不一样。
连小弟满头雾水，突然，他想到连玉之前跟他们说的，周老汉周老妇说过，要把他卖给行商。
他的心一下子揪起，直到看不见三人了，才扭头就跑到自家三个哥哥旁边，压低声音：“大哥二哥三哥，我刚刚看到周老婆子了，她带着两个船上的人，回镇上去了。”
“她是不是起了坏心思，想对四哥不好！”连小弟急死了，边说边望着正跟自家夫郎，还有几个嫂嫂摆摊的连玉，恨不得现在就把周老婆子的脑袋拧了，不让他有机会祸害自己哥哥。
连大哥三人的面容一下子紧绷，“你看清了吗，确实是她？”
连小弟斩钉截铁：“看清了，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她，虽然她脸上蒙了一块布，但是之前见过她那么多次，不会认错！”
他话音刚落，他们做工的这条船的管事大喊着散工了，让他们去领工钱。
连大哥道：“领了钱，咱们就去找玉哥儿，把这事告诉他。”
天气越来越冷，船只越多，做工的人也越来越多，去吃饭的人也多了不少。
连大哥他们快步往摊子那边走去，焦急万分地等连玉他们忙完了，准备舀他们的饭菜，连大哥道：“玉哥儿，我跟你二哥三哥小弟找你有件事，咱们去那边一下。”
连玉看着他们的神色，把装铜钱的木箱子锁好，推进去：“好。”
在连大嫂连二嫂几人好奇的目光里，几兄弟往没人的地方走去，然后连大哥道：“玉哥儿，刚才小弟去茅房的时候看到周老婆子了，小弟说她身边跟着两个不知道哪条船上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要对你做不好的事情。”
连玉浑身一怔，垂在腿边的手握紧，直直地看着连小弟：“小弟，你看清那两个跟着她的人长什么样了吗？”
“看清了！”连小弟道，“一个比我矮一点，有点胖。”
“另外一个跟三哥差不多高，哦对了，右边脖子上有一道刀疤！”
连玉确定了，周老婆子果然跟郑来的人联系上了。
那两个人，在他被卖给郑来的一个月里，他见过无数次，二人是郑来手底下很得用的人，跟他一起被郑来关在马车里女娘和哥儿没少受他们欺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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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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