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冗长而寂静，惨白的灯光将墙壁照得晃眼。消毒水的气味无孔不入，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和绝望。张晓龙攥着那沓刚从赵四那里“拿”来的五千块钱，纸币边缘沾着仓库搏斗时蹭上的污渍和一丝暗红。钱很厚，很沉，压得他掌心发烫，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良知上。
这不是钱，是猛子的一条腿，是前世今生血淋淋的债。
他快步走向急诊手术室。王猛已经被推进去准备手术了，门外空无一人，只有“手术中”三个字的红灯亮着，像一只冷漠的眼睛。
一个护士拿着文件夹走过来，面无表情：“王猛的家属？手术费赶紧去交一下，麻醉师已经就位了。”
“我这就去。”张晓龙点头，声音有些干涩。
缴费窗口排着不长不短的队，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愁苦和焦虑。轮到张晓龙，他将那五千块钱从窗口递进去。收费员熟练地清点，打印收据，语气程式化：“五千，预缴手术费。多退少补。”
拿着薄薄的收据，张晓龙感觉比刚才那沓钱还要沉重。他回到手术室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仓库里的一幕幕在脑中回放——赵四的嚣张，打手的围攻，骨头断裂的脆响，还有他自己下手时的狠厉。那股被系统激发的格斗本能退去后，留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后怕。如果刚才失手了呢？如果对方有刀呢？
但很快，这些软弱就被更强烈的情绪取代。景逸集团！赵四！这笔账，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医药费只是开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廊尽头的挂钟指针缓慢移动。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口罩拉到下巴，脸上带着倦意。
“医生，怎么样？”张晓龙立刻迎上去。
“手术还算顺利，骨头接上了。”医生摘下手套，“不过伤得很重，以后肯定会留下后遗症，阴雨天疼痛是免不了的，重体力活基本别想了。住院观察两周，后期康复很重要。”
后遗症……重体力活别想了……这些话像锤子一样砸在张晓龙心上。王猛就是靠力气吃饭的！
“谢谢医生。”他哑声道。
王猛被推回病房，麻药劲还没过，昏睡着，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左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被吊在半空，看起来脆弱而无助。
张晓龙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默默守着。窗外夜色浓重，病房里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王猛粗重的呼吸声。
天快亮时，王猛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迷茫了几秒钟，剧痛袭来，他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猛子，醒了？别乱动。”张晓龙赶紧按住他。
王猛看清是他，眼神复杂，张了张嘴，声音嘶哑：“龙哥……你……你怎么在这儿？我……我的腿……”
“腿保住了，刚做完手术。”张晓龙尽量让语气平稳，“别担心，好好养着。”
王猛尝试动了一下伤腿，钻心的疼让他龇牙咧嘴，他猛地想起什么，眼睛瞪大：“那些狗日的拆迁队！妈的！老子跟他们拼了！”他激动地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痛得一阵抽搐。
“拼什么拼！”张晓龙低喝一声，用力按住他肩膀，“命不要了？你先给我老老实实躺着！”
“可是……这腿……”王猛看着自己被吊起的腿，眼圈红了，这个铁打的汉子第一次露出近乎绝望的神情，“废了……老子成废人了……以后还怎么干活？怎么养活老娘？”
“放屁！”张晓龙打断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腿瘸了，人没废！有我张晓龙在，就饿不着你和你老娘！”
王猛愣住了，看着张晓龙眼中那份从未有过的坚定和担当，一时语塞。以前的龙哥，只会拉着他喝酒赌钱，惹了祸让他背锅，何曾说过这种话？
“龙哥……你……”他喃喃道，心里乱成一团。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张晓龙拿出缴费收据，递到他眼前，“手术费我已经交了。后续的，我来想办法。”
王猛看着那张五千块的收据，眼睛瞪得更大了：“五千？！你……你哪来这么多钱？”他猛地抓住张晓龙的胳膊，急切道：“龙哥！你是不是又去……去赌了？还是借了高利贷？不行！这钱不能要！我王猛就是瘸了，也不能让你再陷进去！”
果然如此。张晓龙心里苦笑，就知道他会是这反应。他深吸一口气，运用起“初级沟通术”，让自己的眼神和语气都充满不容置疑的真诚：
“猛子，你看着我。这钱，干干净净。不是我赌来的，也不是借的高利贷。”
“那……那是哪来的？”王猛不信。
张晓龙早就想好了说辞，半真半假：“我前几天帮了一个以前认识的老哥一个大忙，他欠我人情，这钱是他答谢我的。本来我想留着做点小生意，现在你先用着，救命要紧。”
这个解释听起来比中奖靠谱些，但也漏洞百出。王猛将信将疑：“什么老哥？这么大方？”
“道上混的，以前有点交情，具体你别问了。”张晓龙语气变得严肃，带着一丝告诫的意味，“猛子，这钱你安心用。但有一点，拆迁队那边，你暂时别再去招惹。赵四那个人，睚眦必报，你现在这样，斗不过他们。”
提到赵四，王猛怒火又上来了，梗着脖子：“妈的！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了？”张晓龙冷笑一声，眼中寒光一闪，“怎么可能算了？打伤我兄弟，这笔账，我记死了！但不是现在硬拼。你现在首要任务是养伤，明白吗？”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权威。王猛看着他，第一次觉得眼前的龙哥变得陌生而强大，那种气场让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可是……住院费，后续吃药……”王猛看着昂贵的病房，又发起愁来。
“我说了，有我。”张晓龙斩钉截铁，“你安心住着。我最近摆了个小摊，收入还行，撑得住。”
正说着，护士进来换药，看到王猛醒了，例行公事地交代注意事项，最后提醒道：“家属，预缴的费用差不多用完了，明天记得再去续费，还有后续的药费、检查费，都不是小数目。”
王猛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护士走后，张晓龙拍拍王猛没受伤的那条腿：“听见没？让你好好养着，别瞎想。钱的事，我来解决。”他站起身，“我回去给你弄点吃的，再拿点日用品过来。你躺着别动。”
看着张晓龙离开的背影，王猛躺在病床上，心里翻江倒海。腿上的剧痛真实无比，龙哥的变化也真实无比。这五千块钱像一块巨石投进他原本简单直接的世界，激起巨大的波澜。他隐隐感觉到，龙哥这次，好像真的不一样了。但前方等待他们的，是赵四和景逸集团更凶狠的反扑，龙哥一个人，能扛得住吗？
张晓龙走出医院大楼，清晨的冷风一吹，让他打了个寒颤。五千块只是开始，后续的治疗费、王猛一家的生活费，还有自己那个小家的开销，像几座大山压下来。仅靠小摊的微薄利润，根本是杯水车薪。
他必须加快步伐了。系统提供的商业信息扫描机会，是时候使用了。他要找一个能快速赚到第一桶金，并且能与景逸集团稍微抗衡一下的切入点。
智取医药费，只是撕开了一道口子。
真正的较量，和金钱与时间的赛跑，现在才真正开始。
（第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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