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茀冷笑:“还用不了多久?你一个书肆老板,又是出书又是做琴师,不知道你在背地里还接了多少活计,赚了多少银子,你也就在我面前哭穷了。”
想到他竟然瞒她到此,英茀怒意上涌。
她指着柳看风那把琴道:“听公主说你那把琴是名琴,叫奔雷,我虽没见过,却也听说过。名琴奔雷价值千金,肯为此琴买单的人,你该不会是什么——隐藏的富家公子哥儿吧?”
柳看风被她戳中痛楚,连忙哈哈笑了两声,正色道:“怎么可能,东家我真没骗你,我是真的需要银子,至于这琴,就是一把假的,我花了五十两银子,在一老头那里做的,五十两我还嫌贵呢!”
“真的?”英茀不信。
柳看风郑重地点头。
英茀瞥了眼那琴,懒得和他计较:“那既然听风楼老板给你那么多银子,你为何不多演奏几天,好多挣点银子?别告诉我你不肯,你这贪财的性子,到手的银子会不挣?”
柳看风溜到嘴边的话被她堵住了,他只好尴尬一笑,道:“实话告诉你吧,我身体扛不住。”
英茀惊讶地上下打量他,确认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个羸弱的,便抱着手臂,以一副你继续吹,看我信不信的态度看着柳看风。
“真没骗你,我对天发誓。”
柳看风急得伸出几只手指,信誓旦旦地指天发誓:“我真没骗你,就听风楼那四处漏风的台子,你上去吹一下试试,每次我去表演几天,下来都得风寒。”
说罢,他打了两个喷嚏,以示自己绝没有说谎。
英茀想起刚才看到柳看风下台时,那衣衫被风刮得四处乱飞,才不由地信了两分。
“对了,我差点忘记重要的事情。”
柳看风脸色一凝,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
他朝四周张望一圈,确定没人后,才道:“好像有人在跟着你们!”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英茀以为他在转移话题,刚想反驳,却见他面色十分凝重,正色道:“是真的!”
原来柳看风今日在听风楼弹琴时,抬头一看就看到了英茀趴在栏杆上,也正是这个时候,他竟发现,英茀他们对面的雅间里,有人一直在看着他们的房间。
“你还能一边弹琴一边关注这么多?”英茀不可置信地询问。
柳看风得意地挑眉道:“那是当然。”
随后又拍着桌子小声呵斥:“这是重点吗王英茀?”
他支着桌子,几乎快扑到英茀的面门,狠狠地道:“重点是!有人在关注你们啊!王英茀你不害怕的吗?”
因为过于激动,茶杯中的水被他拍出来溅在桌上。英茀又给他斟了一杯,推到他的面前道:“我不是不害怕,我的意思是说,你既然能一边弹琴一边关注观众,那你看清那个人的样子了吗?”
柳看风想了想,挠挠头似在思考。
“样子倒是看清楚了,可我画艺不精,没办法给你画出来。”
他是很想帮助英茀的,何况这还涉及英茀的安全,他绝不是一个置朋友于险境的人。
“那你能记得此人有何特征吗?或者衣着打扮?”
英茀觉得甚是奇怪,赵徽璇此行行踪保密,甚至在墨河府衙也只郑尹一人知道赵徽璇的身份,郑尹对外都说赵徽璇是他在京中的认识的贵人的女儿,到底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呢?
柳看风认真地回想,半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桌沿,一手竖起食指,在英茀面前指指点点地道:“这个人长得特别好看!”
“好看?”英茀快晕过去了。
“好看的人也太多了,你说这个对我好像没什么用。”英茀真想一巴掌拍在柳看风的脸上。
英茀像泄了气的皮球。
“不是不是——”
柳看风摆手,他指着自己的脸让英茀认真看清楚,然后说:“你看我这张脸,他就比我难看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我这张脸在人群中很出众了吧?他只比我难看一点点,应该也很好认的。”
英茀的脑袋仿佛被柳看风用闷雷炸了一下,她是见识过柳看风的自恋心态的,却也没想到他能自恋到这样。
她是怎么和这样的自恋狂成为朋友的?
“那他的穿着呢?或者身上有什么能辨认身份的东西?”英茀对他的自夸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
得英茀提醒,他才道:“他手上有个扳指,应该是白玉的,那光泽一看就价格不菲。”
白玉扳指,这倒是个线索。英茀在心里想到,随后她又问:“还有么?”
“还有他穿着虽然低调,但那衣服料子看着就非凡品,由此可见,他应该是个有钱人。”
“有钱人?”
英茀想起九仓山遇袭事件,那是她两世为人第一次见到杀手,如果说柳看风说的这人是来打探公主消息的,却是没必要单独开一雅间,也不应该穿着华贵,这样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
“他是一个人吗?”
柳看风摇头:“身边还有个护卫。”
英茀大致猜到了,估摸是哪家浪荡公子哥儿出来听曲,见公主雅间内的女子长得颇为不赖,便多看了几眼。
“谢谢你柳看风,我会给护卫说让他好好排查我们身边人的。”
她将柳看风放在桌上的斗笠拿起来递给他,真诚地道:“柳看风,你的琴弹得很好,特别好。”
柳看风接过斗笠,好整以暇地翘着腿,挑眉说:“那是自然。”
也过了挺长时间了,英茀赶紧起身离开,英茀刚走到门口,柳看风便叫住她。
他朝英茀挥了挥手中斗笠道:“你注意安全。”
英茀点点头,退出了隔间。
广聚斋二楼天字号雅间内,饭菜早已备好,赵徽璇见英茀回来,嗔怪道:“你也太慢了,肚子不舒服就去找白萼开点药,她颇懂些药理。”
英茀连忙点头应是,在沈清身边寻了个座坐下。
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期间还夹杂着赵徽璇对郑尹拍马屁拍得非常到位的褒奖,她一向喜怒都在脸上,英茀从她一颦一笑的动作就能看出这位公主今天十分满意。
吃完后,众人便下了广聚斋,看着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英茀仔细查看了也没见到柳看风说的那个容色出众的男子。虽然对方应该不是专职杀手,但她心里还是不安,便叫住了正要走下阶梯的沈泽。
沈泽回头疑惑地看着她。
英茀道:“沈大人,我刚才遇见了今天弹琴的那位先生,他对我说了些事情。”
沈泽一惊,他自然知道今日那位杏霞先生,只是这位先生来无影去无踪的,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与英茀说话?
知道他心中一定有很多疑虑,英茀便组织了语言,将沈泽今天说的事复述了一遍,当然,她并没有说杏霞先生的真实身份。
听完这些话,沈泽立刻就警惕起来,他出身白泽卫,机警和敏锐是所有白泽卫的本能,他先是感激英茀提供的消息,随后就走向赵徽璇坐的马车,也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
随后,沈泽就走过来让英茀上马车,这一次,沈泽让英茀上的是公主的马车,要知道,公主的马车从来都只有她自己坐的。
虽心存疑惑,但英茀还是立刻上了马车,刚进马车就被赵徽璇拉住了袖子。
“刚才是杏霞先生找你了?”赵徽璇难掩激动神色。
呃,原来赵徽璇根本没把可疑人员放在心上,她关注的居然是——杏霞先生和她说了话?
她不禁感叹,公主啊,你若是见到杏霞先生的模样,不知道你可还会像现在一样痴迷呢?
“那明后日,我们听了琴曲后,你帮我去引见下杏霞先生吧?”
英茀错愕,这是看她能和杏霞先生说上两句话,要给自己派任务了?
她想了想,自己也的确能和杏霞先生说上话,可就柳看风那个性子,她倒是希望能在引见他见公主之前,柳看风能成个哑巴,要不然公主这希望也破灭得太快了。
英茀看了眼赵徽璇,心生可怜,公主怎么看也不像会喜欢一个嘴碎的人,不知道她若真见了柳看风,会不会失望?
“我试试吧。”她无奈地答。
“公主我们还去小春河吗?”英茀问起了正事。
“去,怎么不去?”赵徽璇很疑惑英茀问出这个问题。
“刚才沈大人没和您讲吗?”
“哦——”赵徽璇掀开窗帘看了眼外面,满不在乎地说:“不过是个小刺客罢了,有什么可怕的?我来就是游玩的,不去玩,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你就放心吧王姐姐。”赵徽璇眨巴着大眼睛,将手搭在英茀肩膀上拍了拍。
她安慰道:“这种小场面我见的多了,王姐姐,你得记住,我们带的人是白泽卫,可不是一般的护卫,何况这一路人多得很,谁又敢在闹市街区生事?”
“不过,”她放下窗帘,又道:“你和沈清就不要坐你们那架马车了,和我一起挤挤。”
知道英茀不明白她的用意,她便解释道:“若真出了什么事情,这些白泽卫一定会尽全力护我。可若危急关头,要舍其一,你俩一定是被放弃的那个。”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都不能离我太远。”
她话音刚落,沈清也挑开帘子上来了,赵徽璇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沈清将门之女,会些拳脚功夫,倒也不怕,只是看向赵徽璇的眼神中多了些东西。
英茀恍然明白了,她和沈清其实从来都不曾看清过这位公主,她虽刁蛮,却绝不是个草包。相反的,她是一个很有智慧的姑娘。
可能这就是她这么受宠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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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看风回到下榻的客栈时,有人已早早地等在了房间里。
此人约莫三十来岁,个子较高,身穿一件半新不旧的黑衣,眼神很淡,像蒙着一层雾。
他斜靠着窗户旁边的几案在擦一把剑,银白的剑锋已被擦得发亮,听见有人回屋,他却动也没动,继续用粗布擦拭着剑锋。
“你回来了。”他只说了一句话。
柳看风将门关上后,取下遮脸的帷帽。
“我说让你留在书肆,为何你还是跟来了?”柳看风有些不悦。
“你从未买断过我的行程,为何我不能跟来?况且,”他轻蔑地一笑,“我也不是跟着你来的。”
柳看风坐在桌案旁,翻出一本书来,问:“那你来做什么?”
“与你无关。”男人拒绝回答,“你只需记得,我们只是卖命和买命的关系就可以了。”
他终于擦完了剑,然后慢悠悠地走到柳看风面前,瞥了一眼柳看风看的书,“嘶”了一声问:“你今年要上场了?”
柳看风面色不改,答:“是。”
“那我们的计划?”
听他提起计划,柳看风的眼中忽然像燃了火焰一般,奔腾而热烈。
他的声音如蓄势待发的火山,他沉声道:“可以开始了。”
“好。”男人答得十分爽快。
答完后,他又不解地问:“你今日为何多此一举,去提醒王英茀?”
柳看风翻开书本的手在不经意间抖了一下,他满不在意地道:“你就当是我看上她了吧。”
男人将手中的剑“唰”的一下收进剑鞘,他看着柳看风笑了,笑得非常恣意。
“我真是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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