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宇眨了眨眼，系统面板的蓝光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储藏室重归黑暗，只有门口透进的一线微光勾勒出陆明泽的轮廓。
"结束了吗？"陆明泽的声音有些哑。
陈泽宇下意识去调系统面板，却发现脑海中空空如也——那个陪伴他七次轮回的系统，真的消失了。
"嗯。"他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张明呢？"
两人警觉地环顾四周。储藏室门口空荡荡的，只有被暴力撞开的铁门歪斜地挂在铰链上。地上散落着几片黑色的灰烬，像是烧焦的纸屑，风一吹就消散无踪。
陆明泽弯腰捡起什么："这是......"
他掌心里躺着一枚学生证。照片上的张明笑容腼腆，和刚才那个怪物判若两人。
"系统说他是'异常干涉体'，"陈泽宇低声道，"也许真正的张明早就......"
话未说完，走廊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有人吗？刚才那声巨响是怎么回事？"
"快看！储藏室的门被破坏了！"
几个学生和老师出现在门口，手电筒的光束扫进来。陈泽宇眯起眼，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循环中活到被其他人发现。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教导主任震惊地看着他们，"刚才发生了什么？"
陆明泽迅速把学生证塞进口袋，和陈泽宇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们......"陈泽宇开口，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说有个怪物想杀他们？说他们经历了七次死亡轮回？
"我们看见有人撬门，"陆明泽接过话头，声音出奇地平稳，"可能是小偷，听到我们喊人就跑了。"
教导主任将信将疑，但看到两人苍白的脸色和凌乱的校服，还是先带他们去了医务室。
*****
夕阳透过医务室的窗户，在白色床单上投下橘红色的光斑。校医做完检查出去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系统真的不见了？"陆明泽靠在床头，轻声问。
陈泽宇点点头："但世界线收束确实停止了。"他犹豫了一下，"你之前说......你早就什么？"
陆明泽望着窗外的晚霞，睫毛在脸上投下细长的阴影："我早就喜欢你了。"
陈泽宇呼吸一滞。
"不是系统的好感度，"陆明泽转过头，眼睛在夕阳下像融化的琥珀，"是我自己的。"
陈泽宇感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比面对张明时还要剧烈。他想起系统最后的提示——【当前好感度：97/100】。原来那缺失的3点，从来都不是因为陆明泽不够喜欢他。
"我也是。"他听见自己说，"从很久以前就是。"
陆明泽笑了，伸手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指尖都有些凉，但相触的地方却像有电流通过。
"不过，"陆明泽突然皱眉，"系统说世界线收束只是'暂停'，不是彻底解除。"
陈泽宇想起那个自称"被选中"的张明，想起他说的"世界需要纠正错误"。如果世界线真的有自我修正的意志，那么......
"我们得找出彻底打破循环的方法。"他说。
陆明泽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学生证："也许答案就在这里。"
照片上的张明安静地微笑着，学生证背面印着家庭住址。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做出了决定。
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金光从医务室的窗户溜走。但在黑暗中，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再没有松开。
夜色如墨，路灯在潮湿的街道上投下摇曳的光晕。陈泽宇和陆明泽站在一栋破旧的公寓楼前，抬头望向三楼那扇漆黑的窗户——张明家的地址。
"你确定要进去？"陆明泽低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学生证的边缘。
陈泽宇点头："如果世界线真的在修正我们，那它的'执行载体'不可能凭空出现。张明身上一定有什么线索。"
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两人只能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上楼。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陈旧的药味，每一步都让陈泽宇的神经绷得更紧。
到了三楼，他们发现张明家的门虚掩着。
"不对劲......"陆明泽伸手拦住陈泽宇，"小心。"
门缝里渗出淡淡的腥气。陈泽宇轻轻推开门，手机光照亮了玄关——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墙上溅着几道干涸的暗红色痕迹。
"血？"陆明泽声音紧绷。
再往里走，客厅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僵住。
整个房间的墙壁贴满了照片和报纸剪报，全部都是关于陈泽宇和陆明泽的。学校活动的合影、放学路上的偷拍、甚至还有他们小时候的照片，全被红线连接起来，形成一张扭曲的关系网。
而最中央，是一张被红笔圈出的旧报纸头条：
《高中生意外坠楼身亡，警方排除他杀可能》
——配图是七年前的陈泽宇。
"这不可能......"陈泽宇手指发抖，"我明明还活着......"
陆明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看日期！这是你第一次循环死亡的新闻！"
陈泽宇的血液瞬间冰凉。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世界线的收束比他想象的更早——早在七年前，他的死亡就已经被"确定"了。
"所以张明才会说'上次是你'......"陆明泽的声音带着寒意，"他记得所有循环里发生的事。"
突然，卧室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两人猛地转头，只见半开的门缝后，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
"你们终于来了。"张明的声音沙哑得不似人声，"我等了好久......"
门缝后的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泛着不自然的微光，像某种夜行动物的瞳孔。陈泽宇本能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
"张明？"陆明泽试探性地开口，声音在死寂的公寓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缓缓打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张明比记忆中瘦削许多，脸色惨白得像纸，嘴唇干裂出血。他的校服皱巴巴地挂在身上，左手手腕上缠着渗血的绷带。
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眼白，完全被漆黑的瞳孔占据，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你们不该来的。"张明的声音忽高忽低，时而像少年清亮的嗓音，时而夹杂着某种电子合成般的杂音，"但既然来了......"
他突然咧嘴一笑，嘴角几乎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就看看真相吧。"
他猛地拉开身后的衣柜门——
衣柜里没有衣服，而是密密麻麻贴满了照片和笔记。最上方用红笔写着几个扭曲的大字："世界线的错误必须被修正"。
陈泽宇的视线被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吸引。照片上是三个小男孩在游乐园的合影——年幼的他、陆明泽，以及......张明？
"等等，我们认识？"陆明泽显然也注意到了，声音里充满震惊。
张明发出刺耳的笑声："当然认识！我们三个本该是最好的朋友！"他的表情突然扭曲，"直到那天——"
他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皮肤下浮现出黑色的纹路，就像之前在储藏室看到的那样。但这次，那些纹路组成了清晰的文字：
错误代码：WL-404
异常点：陈泽宇存活
修正次数：7
"七次......"陈泽宇喃喃自语，"正好是我经历的循环次数。"
张明突然扑到墙上，手指抠进那些照片："每次都是你死！每次都是！但为什么这次不一样了？为什么你能活下来？！"他的指甲断裂流血，却浑然不觉，"世界线明明已经确定你该死在那天！"
陆明泽突然冲上前揪住张明的衣领："是你杀了他七次？"
"不......"张明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而迷茫，"不是我......是'它'......"他的眼球疯狂转动，"当世界发现错误，就会选择最近的'容器'......我只是刚好......离你们最近......"
他的身体突然僵直，黑纹迅速蔓延到脸上。声音完全变成了冰冷的电子音：
"最终修正程序启动。"
"倒计时：00:30:00"
整个公寓开始震动，墙皮剥落，露出后面闪烁的蓝色代码。陈泽宇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变得半透明——他正在被世界线排斥！
"不！"陆明泽死死抓住他的手，却抓了个空——他的手穿过了陈泽宇的手臂。
张明跪在地上，发出非人的嚎叫。他的身体像坏掉的电视画面一样闪烁，时而变成少年模样，时而变成一团扭曲的黑影。
"还有三十分钟......"陈泽宇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双手，突然明白了什么，"世界要强行抹除我这个'错误'了。"
陆明泽的眼睛通红："一定有办法！系统说过世界线收束只是暂停——"
"等等！系统！"陈泽宇猛地抬头，"系统是你创造的！未来的你！"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痛苦挣扎的张明。如果系统能暂停世界线收束，那么完全打破循环的关键一定也在这里——在这个被世界选中的"容器"身上。
"张明！"陈泽宇跪在他面前，尽管双手已经几乎看不见，"游乐园那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们都不记得你？"
张明的脸在黑影和人类之间切换，断断续续地说："事故......摩天轮......你们......逃出来了......我......"
他的声音突然清晰了一瞬："我被留下了！"
一道闪电般的记忆劈进陈泽宇脑海——七年前的游乐园，故障的摩天轮轿厢，三个惊慌的孩子。他和陆明泽被救出，但第三个孩子......
"你被困在里面一整天......"陆明泽脸色惨白，"等救援队找到时，已经......"
"脑死亡。"张明的嘴角流出黑色液体，"但世界......需要一个'修正者'......"
公寓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天花板开始剥落。陈泽宇的身体已经透明得像幽灵，但他突然笑了。
"我明白了......"他轻声说，"世界线认为我该死，是因为那天本该有三个人遇难。"
陆明泽的瞳孔收缩："但只有张明......"
"所以世界一直在试图'补足'这个死亡数字。"陈泽宇看向逐渐崩溃的张明，"但我们都错了——不是要杀死我，而是要救他。"
他伸出几乎消失的右手，穿过张明胸口那些蠕动的黑纹，碰到了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一个发着微光的蓝色核心。
"抓住它！"陈泽宇对陆明泽喊道，"这是系统的源头！"
陆明泽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张明胸口。在触碰到核心的瞬间，刺目的蓝光爆发——
整个空间凝固了。剥落的墙皮停在半空，张明的嚎叫戛然而止。陈泽宇发现自己重新获得了实体。
一个全息投影出现在三人中间，是年长的陆明泽。
"如果你们看到这个，说明终于触及了循环的根源。"投影中的陆明泽疲惫地微笑，"世界线不是要杀死陈泽宇，而是要填补那个空缺的死亡——张明的。"
他举起手中的蓝色光球："系统真正的用途不是改变过去，而是修复这个断裂点。只有让张明真正安息，循环才会结束。"
投影消失了。陈泽宇和陆明泽看向安静下来的张明，他眼中的黑色正在褪去，变回正常少年的眼睛。
"原来......是这样啊......"张明虚弱地笑了，"我终于可以......休息了......"
他的身体开始发光，变得透明。墙上的照片一张张自燃，化为灰烬。公寓的震动停止了，窗外的夜空突然亮起繁星。
"谢谢你们......"这是张明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随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陈泽宇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最后的意识里，他紧紧抓住了陆明泽的手——
刺耳的铃声响起。
陈泽宇猛地坐起，发现自己趴在教室的课桌上。窗外阳光明媚，同学们吵吵嚷嚷地收拾书包准备放学。
"睡傻了？"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转头，看见陆明泽正对他微笑，桌上摊开的笔记本写着今天的日期——正是循环开始的那一天。
但有什么不一样了。
教室后排的座位上，一个模糊的透明人影正向他们挥手道别。那人影依稀是张明的轮廓，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渐渐消失在阳光下。
陈泽宇的眼泪突然涌出。他看向手机——没有任何系统提示，没有死亡倒计时。
"怎么了？"陆明泽关切地问。
"没什么。"陈泽宇擦掉眼泪，笑着握住他的手，"只是做了个很长的梦......现在，梦终于醒了。"
窗外，樱花纷飞。崭新的世界线，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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