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糖的药效持续了整整三天。
这些天,宋伊恩得到了许多秘密消息——
原来宋伊恩逝去的父母给他留了一笔巨额遗产,就在俞万连手里。原来这才是他在俞府地位尊贵的最根本原因,他从小到大乃至留学,根本没有花俞家的一分钱。
至于吴妈,虚惊一场,她只是偷了宋伊恩的一个小玩意儿去变卖换钱而已。只是那操作过分熟练,显然不是头一回。
宋伊恩不想再把吴妈留在身边,可老妇声泪俱下地挽留,他又心软了。
还好金妮和杰克绕在他身旁逼他狠心,宋伊恩才没有理会吴妈‘鳄鱼的眼泪’。
宋伊恩不习惯使唤人,故而对下人十分客气,能亲力亲为的就不拜托别人。可读心糖让他明白,他的客气只会换来糊弄和怠慢,甚至是盗窃。
金妮告诉他,他无法让这些奴性深入骨髓的人明白什么是平等和尊重,可宋伊恩也不想就这样成为那高高在上的一份子。
让他心安理得地把自己当主子,他做不到。
那日从俞景坤房里怒气冲冲地出来,他习惯性喊来司机开车去朗瑟家,一瞬间,宋伊恩自己都感到恍惚。
原来他已经习惯了对人呼来唤去。
看见司机对自己卑躬屈膝的模样,宋伊恩的心里再激不起初次那般惶恐无措的涟漪,他才意识到原来他已经那么习惯。
他快要变成这里的人了。
他不想这样。
因为无聊,宋伊恩看完了一本又一本书,捡起了蒙灰的画笔。这些本是他从不会做的事,可他好像越来越像这个梦里的宋伊恩了。
梦里的宋伊恩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看这书房里满墙的书,奢侈的藏品,画纸笔……似乎还是个挺博学多才的贵公子呢。
产生这一好奇没多久之后,宋伊恩就在储藏室的一个皮箱里找到一本日记,那是梦里的自己曾写下的。
没翻几页,宋伊恩就目瞪口呆——
他逛过男妓管,在巴黎时没人管他,可回了上海就不一样了。他才去了第二回,就被俞景坤抓个正着,罚他在房里闭门思过七天。
其中有个叫小阳的男妓就没那么幸运了,俞景坤抓人时,这个倒霉蛋正坐在宋伊恩腿上,差点连小命都没了。
读到这里,宋伊恩才明白为什么会在俞景坤的脑海里看见自己与朗瑟的暧昧画面……原来是早有‘案底’啊。
而日记的主人可真是十足的纨绔少爷做派,闹出这样的荒唐事,还在日记里轻描淡写:无聊,真是不值当,他们付我钱还差不多呢。
他还写诗阴阳怪气地嘲讽政府,只要他去过的国家就没有一个幸免。
仿佛这普天之下,除了他就没有第二个聪明人似的。
他曾撕碎了好几件俞景坤的衣裳,拼贴在画布上,泼上颜料,就是一副‘价值连城’的画。
日记里写着,俞景坤本要训他,却被他几句花言巧语就给哄住了,还真以为是他专程创作的艺术品。实际上,他只是看俞景坤和张家小姐在饭店门口说话,气不过,才跑去俞景坤的衣帽间‘大闹天宫’。
事后,他是害怕又被关禁闭,才灵机一动,花了半小时时间赶工出了这幅画。
写罢,他还笑俞景坤是个大傻子。
宋伊恩想起来,他可能在俞景坤房里见过这幅画,被高高挂在床头,画风张狂但的确还挺好看的。可怜的俞景坤,到现在还以为那是宋伊恩专门送他的礼物。
除了文竹和吴妈,他在俞府里可谓是四处树敌,上到主子下到奴才,没人喜欢他。原因也很简单,他不仅在自己的日记本里骂人,当面也没少得罪人。
可笑的是,他信任的吴妈却对他别有用心。
他身边只有文竹是个可靠的,还是从俞景坤那儿抢来的大丫鬟。
日记里写着,他本来担心俞景坤会收文竹做通房,才大闹着要抢人,没成想,竟为自己抢来了个知心伙伴。
文竹和他一样爱漂亮,帮他搭的衣服很是有品位。文竹喜欢听他读书,自己也识几个字,宋伊恩干脆就教她念书了。
曾有一次他和俞怀霖大打出手,就是因为那小子对文竹动了歪心思。一拳下去,俞怀霖的鼻梁骨都折了,治了几个月才好。
那天的日记里他还忧愁地写道:哥哥骂我了。我以后断不能再这么打人了。
读到这里,宋伊恩想起了威廉·克莱顿那被自己打断的鼻梁骨。
又翻了几页,几行污言秽语映入眼帘——
他居然把自己做的春梦也写了下来!
好在他还要点脸,知道得用法语加密写下。
宋伊恩看得那叫一个脸红心跳。
那串洋洋洒洒的法语写着俞景坤是如何威猛有力地贯穿自己,夸他漂亮夸他乖,唤他宝贝。那页的最后,还写着一句祈愿:一定要美梦成真哦。
宋伊恩赶紧合上日记本,盘腿坐在地上冷静了许久。
这日记里写的梦实在是太像他们现实中缠绵的细节了,看得他心中躁动不已。
发烫的脸颊好不容易降温,宋伊恩才重新打开日记本,继续阅读。
才随机翻开一页,一行工整的字迹就夺去了宋伊恩的注意力——
【哥哥昨夜一直在梦里喊我的名字,喊我宝贝。他也做那样的梦了吗?他居然说得出这样的话……宝贝。只有洋人才这么说,他是从哪里学的?他是不是也喜欢我呢?】
下一页,似乎是梦里的他去告白了吧,不成想被俞景坤臭骂一顿,所以写了两页纸愤愤地诅咒俞景坤。
突然,宋伊恩脑内有根弦绷直了。
“金妮,杰克。”他藏好日记本朝外走去,“你们在吗?”
没人回应。
看来,他只好自己去做这个实验了。
正是夜晚,宋伊恩离开房间之前,特意服下一颗读心糖,就怕上一颗失效了。
前往俞景坤房间的一路上,他都忐忑极了……他实在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太过大胆。
宋伊恩记得金妮说过,时间是不存在的,过去、现在、未开实际是并存的,所以他才能通过梦回到前世。
那么,同样的道理……是不是有一种可能——前世的他和俞景坤也会梦到未来的他们呢?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日记里写的那个春梦……其实就是未来的现实呢?
大半夜的,这一猜想实在让人脊背发凉。宋伊恩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然而他才到俞景坤房门口,就看见苏黛云从里头出来——见着自己,还赶忙行了个礼。
宋伊恩愣住了。
苏黛云也迟迟不敢起来。
一把刀刺进了心脏,疼得人无法动弹。
刚才日记里的那个春光旖旎的梦就像是笑话,连带着,宋伊恩觉得自己的猜想也只是个笑话。
不论是他,还是梦里的他,都可笑得令人发指。
“伊恩少爷……”苏黛云低着头,“黛云给您开门吧。”
“……不用。”宋伊恩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去忙吧。”
苏黛云一边道谢一边起身离开,路过时,宋伊恩嗅到她身上有一阵淡淡的恐惧味道。
宋伊恩没听见她的心声,或是脑海里什么确切的画面,便当苏黛云是在害怕自己。
看着俞景坤房间紧闭的大门,宋伊恩一时也不知该不该进去。
再蠢的人也该知道,他们刚才做了什么。
现在进俞景坤的房间,宋伊恩只怕会读到俞景坤对**的无限回味。
就在这时,宋伊恩呆呆矗立在原地,门却自己开了——
一缕暖光从两道木门的缝隙中钻出来,俞景坤站在屋内,投来柔和的目光。
“伊恩。”
一瞬间,熟悉的香甜气味溢满了长廊。
那是心动的气味,是甜蜜的气味。那意味着俞景坤的心情很好。
因为刚才离去的苏黛云。
宋伊恩的眼眶红了,泪水夺眶而出。
俞景坤露出错愕的表情,又唤了宋伊恩一声,“怎么了?伊恩。”
宋伊恩没有回答,转身就往反方向走。
下一秒,手腕被人一把圈住,宋伊恩尚未回头,就再次听见俞景坤低沉柔和的嗓音。
“怎么哭了?”
俞景坤喘息着,可四十天的战争都能生还,刚才追出那几大步怎会累着他这样的人?
“伊恩。怎么了?”他又问一遍。
宋伊恩再也无法自持,委屈如洪水猛兽,冲刷了所有的理智。他回头用力抱住俞景坤,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整个走廊都徘徊着他的泣声。
俞景坤下意识抱住他,却在转瞬清醒过后,试图拉开宋伊恩。
宋伊恩死也不撒手,还张嘴用力咬了俞景坤一口。
无奈,总不能让宋伊恩继续在走廊上这样嚎啕大哭,俞景坤只好将他拦腰扛起,抱回了自己房里。
一到房里,宋伊恩前脚刚下地,立刻就抄起手边的一个抱枕朝俞景坤砸去。
俞景坤懵了。
宋伊恩又抄起桌上的一本书朝俞景坤扔过去。
这次俞景坤避开书本,一个大步上前,单手扣住宋伊恩的双腕。
宋伊恩刚抓起的一支笔还没能扔出去,就这么落到了地上。绝望仿佛在胸腔炸开,他哭着冲俞景坤低吼。
俞景坤的胸膛也剧烈起伏着,他抿起嘴唇,凤眸泛起一层又一层涟漪。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宋伊恩瞪大了发红的猫眼,两行泪径直落下,“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俞景坤以为他在说方才走廊上的事,深呼吸道:“我不是不愿意抱你,但那是在外面,伊恩,你不能在外面也——”
话未说完,宋伊恩扑了上来,力道大得惊人。
他死死扣住俞景坤的脖子,吻他不成,就咬他的唇。直到血味弥漫,俞景坤吃疼地张开嘴,宋伊恩趁机钻入舌头,但很快就被用力推开。
“宋伊恩!”俞景坤呵斥他,“你疯了!”
“我不玩儿了,我受不了了……”宋伊恩捂住眼睛,泪水决堤般落下,“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不改了,什么命,我不改了,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妈,我要回家……”
俞景坤不可置信地看着宋伊恩——见他哭成泪人,见他跌跌撞撞,俞景坤心里也揪成一团。
宋伊恩拿开遮着双眼的手,像个摇摇欲坠的醉汉,“我不玩儿了……”他绝望地看着俞景坤,“我不玩儿了。”
说罢,他大步朝窗边走去,毫不犹豫地打开窗子——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俞景坤的脑子根本一片空白。他本能地冲上前,将宋伊恩拦腰抱回。
“伊恩……”俞景坤紧紧抱着他,心脏快要因恐惧而跳出胸膛,“伊恩、伊恩……”
宋伊恩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俞景坤一手搂着宋伊恩,一手艰难地将窗户重新关上。他将人抱去沙发上,安抚许久,直到宋伊恩的哭声渐渐轻了下来。
……
“我喜欢你。”
一片死寂的屋内,宋伊恩说。
俞景坤浑身绷直了,顺抚宋伊恩后背的动作连同僵住。
“是恋人的喜欢,不是兄弟的喜欢。”宋伊恩的声音很轻很哑,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哥哥,我喜欢你。”
一时间,俞景坤心底掀起波涛汹涌的酸潮。他无言以对。
“看你和别人在一起……”宋伊恩又哽咽了,“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了。要不你就让我走,我们就再也不要见,不要再折磨我……我不是这里的人,你让我跳下去,我要回我自己家,我没有办法待在这里。”
俞景坤张了张嘴,唇瓣却颤得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你别再拦着我,行吗?”宋伊恩哭道,“你放过我行吗?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没有一个家人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我真的待不下去了……我求求你了……”
俞景坤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以为宋伊恩是想寻死。
“伊恩……”俞景坤的嗓音沙哑而颤抖,“你不能,你不能这样轻生。你的人生、还有、还有很多可以做的事。”
话虽如此,可俞景坤心里动摇了。
这已经不是宋伊恩第一次寻死,记得上次也是因为与他的争吵,也是嫌他凶,就哭着要跳楼。
“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凶你,好吗?我错了,对不起,再也不会了。”俞景坤按住宋伊恩的脑袋,呼吸声愈发粗重,“是我的错。伊恩。是我不好。”
宋伊恩挣开怀抱,可下一秒又被拉回怀里紧紧抱住。
听俞景坤慌乱地不停道歉,慢慢地,宋伊恩恢复了冷静。
他想起金妮与杰克说过的,万一一次坠楼没死成,不仅回不去现实,还得在梦里落个半身不遂。
就这么静静在俞景坤怀里待了许久,宋伊恩才想起他这次来俞景坤房里的目的。
他是想探探俞景坤的口风,看他究竟是否梦到过未来的事?
可怎么探呢……
刚才大闹了一场,宋伊恩的脑子里简直一团浆糊。
不仅表了白、强吻了俞景坤、还哭闹着跳楼……
事已至此,更过分的事都做了,有话还不如直说呢。
想到这里,宋伊恩幽幽地开口:“你为什么在梦里叫我宝贝?”
俞景坤愣住了。
“你为什么在梦里叫我的名字?”宋伊恩又问,“你梦到过我吗?”
屋内静得可怕。
俞景坤没有回答,可脑内的记忆无比诚实,他不受控地忆起曾经那些罪恶的春梦……与此同时,那些画面也如数钻入了宋伊恩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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