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第一天,宋伊恩就把耳钉还给了俞景坤。三天后,二人分别,俞景坤送给宋伊恩一封手写信。
那是一个雨后的早晨,打湿的落叶堆了一地枯黄,宋伊恩一下车就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
他第一次见俞景坤的字迹,从容流畅的连笔字,漂亮极了,也很易懂。但大概是俞景坤实在憋不出什么话了,页面有一半都是空白的。
没有起首语也没有署名和日期,宋伊恩就从第一行开始读——
【宝贝,没有来伦敦陪你过生日,我很抱歉。电话里和你解释过,因为是突发的监管审查,涉及核心风控,我必须得留在国内。礼物的事也欠妥,我没有想到给你带来这么大压力,是我的问题。
这段时间,你在电话里说宿舍的床难受,隔音不好,半夜可以听见路上的噪音。我很心疼。在我的角度看,我以为有些苦不必吃。伦敦的气候不好,你没有车不方便,所以我想帮你安排好住行的问题,但是你说得对,我需要尊重你妈妈给你的安排,我学着理解。
情人节你给我写了信,所以我想,给你写信可能是你喜欢的方式。我们的性格年龄相差太多,有时候我无法完全理解你,未来我学着更多地了解你,来伦敦看你,你也多多信任我,好吗?愿我的宝贝天天开心。】
宋伊恩看得快哭了,可眼眶才微微湿润,信就看完了。
这信也太短了,实在是意犹未尽。宋伊恩正打算再从头看一遍,耳边突然就响起一道熟悉又洪亮的男音:“宝贝,没有来伦敦陪你过生日——”
宋伊恩吓得浑身一激灵,赶紧把信纸背了过去。只见赵亦恺站在他身后,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你干嘛啊?”宋伊恩惊道,“你怎么偷看别人的东西啊?”
赵亦恺有点鄙夷地眯起眼,“你女朋友是中国人?我还以为你会谈个老外呢。”
宋伊恩没好气地收起信纸,“跟你有关系?”
“我就挺想试试金发大波妹的,你不想吗?”
“不想。”
“我想跟我女朋友分手,但她还总烦我,唉,你快给我出出主意。”赵亦恺用胳膊肘推了推宋伊恩。
“我怎么知道?”宋伊恩觉得莫名其妙。
“你一看就谈过很多啊。别扯,快教教我。”说着,赵亦恺还直接把手机掏了出来。
“我可没有,我只谈过一段,而且没有分手呢。”宋伊恩抬起下巴,颇为得意地说。
但赵亦恺的手机已经递了过来,宋伊恩撇了撇嘴,还是帮他看了一看。
“你哪里说过分手了?”宋伊恩划着手机,看得直皱眉头,隔了几秒,他恍然大悟,“你想冷暴力逼人家说分手啊?!!”
赵亦恺愣愣地眨巴眼睛,“说得有点难听,但差不多。”
宋伊恩把手机塞回他怀里,愤道:“你去死吧。”
赵亦恺又愣了。
该说不说,宋伊恩长得属于是好看到有点恐怖的程度。头小脸小九头身,皮肤雪白透亮,眼睛本来就差不多占了半张脸,还是那么漂亮的琥珀色,像猫一样。赵亦恺还是第一次见中国人的眼睛是浅色的。
都说白人有种族优势,可宋伊恩往那白人堆里一站,赵亦恺就觉得这话纯属扯淡。要是在国内见到这样的帅哥,他可能会嫉妒一下,但这里是英国,宋伊恩长成这样实在是为国争光啊……
赵亦恺傻愣愣地接过自己的手机,宋伊恩已经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但空气中仿佛还飘着宋伊恩的香气。
他不得不承认他刚才有点被宋伊恩发火的样子帅到了,或者说美到了,随便吧,总之,赵亦恺也数不清这是他多少次暗自感慨宋伊恩真好看。
反应了一会儿,他意识到宋伊恩刚才叫他去死。
“妈的,你生个毛的气?”赵亦恺追上去,“不教就算了,切。”
宋伊恩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道:“你不能直接说分手吗?你都不喜欢了,干嘛一直吊着人家啊?”
赵亦恺面露难色,“哎呀,这样多伤人啊……搞得好像我欺负她一样了。”
宋伊恩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现在这样才伤人好吧?”
“真的假的?”赵亦恺很是疑惑。
“……”
“那我咋说?”
宋伊恩深呼吸。
赵亦恺毫无征兆地唱起来:“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宋伊恩又无语又好笑,叹了声气,无奈地说:“你就直接提分手啊,就说你已经不喜欢她了,但是她很漂亮也很可爱,她很好,不是她的问题,最后祝她一切都好。不就完了?”
赵亦恺低着头一通打字,边写边笑:“你他妈可真够虚伪的,哈哈哈哈。学到了。”
“……这叫礼貌,好吧?”
“她要是漂亮可爱,我就不分了,哥们儿。”赵亦恺轻佻地说。
宋伊恩眯起眼,“你怎么好意思啊?”
“我怎么了?”赵亦恺把手机塞回兜里,朝他挑了挑下巴,“诶,看看你女朋友照片。”
“滚。”宋伊恩厌恶道。
“干嘛呀,这么小气,我也给你看呗。”
宋伊恩忍无可忍地驻足,恶狠狠指着赵亦恺,“你再烦一句试试?”
要换其他男的对赵亦恺这么不客气,他早就翻脸了。但宋伊恩对他挺好的,何况这大学三年他还指望宋伊恩呢。
而且,不得不说,美女嗔怒赏心悦目,帅哥也是同理。赵亦恺觉得,被宋伊恩骂几句,其实也没什么难受的。
“行了行了,知道了。”赵亦恺又追上去,“不看就不看呗。你占有欲还挺强。看个照片又不会少块肉。”
宋伊恩只顾自己往前走,根本不睬他。
赵亦恺也不在乎,又用胳膊肘戳了戳他,“诶,我上次给你在地铁拍的照片,今天早上都十万赞了,你看见没?我的天,我太牛了,我这技术,哈哈哈哈。你下午没课吧?要不咱们再去拍照吧。”
宋伊恩这才瞥了他一眼。
赵亦恺一把勾住宋伊恩的脖子,给他展示手机上找来的网图,“我都找好地方了,你看看,咋样?咱们还能顺便逛一圈,我有点想吃kebab.”
宋伊恩没说话,只淡淡点头,从他臂弯里钻出来。
赵亦恺没在意,继续道:“我让我大姐给我买台相机,她居然说纯属是你好看,和谁拍没关系,他妈的,气死我了。我得想办法攒钱了。”
虽然赵亦恺经常发表一些混蛋言论,但老实说,他还挺有摄影天赋的。有很多人给宋伊恩拍过照,赵亦恺是拍得最好的那个,不仅宋伊恩这么认为,点赞量也是实打实的。
宋伊恩自打从夏威夷回来,就有不少广告商找上他。赵亦恺给他在地铁拍的照片,就是其中一个服装广告。
赵亦恺花钱大手大脚,为人也大方。宋伊恩很想支付他拍摄费用,但赵亦恺大手一挥说不用,拿手机咔嚓几张照片而已,收什么钱?最后,宋伊恩就请他吃了顿饭。
“你可以在你自己的号上发啊,说不定你粉丝多了,你姐姐就给你买相机了。”宋伊恩说。
“我发了你发啥?咱俩总不能发一样的。”
“有什么关系?”
赵亦恺摇摇食指,“那不是这么说,你想啊,我给你拍的照片,咱们突出的是一个什么?”
他作出‘请’的手势。
宋伊恩却茫然地摇头。
赵亦恺噎了一秒,心里组织了半天语言也不知道怎么说,尴尬道:“反正,就是,你看,我大姐觉得是你好看,跟我拍的没关系。这,就是我要的效果。所以我发肯定不合适,不然等下人家以为照片上的是我呢。我要发也得发那种一看就是摄影作品的照片。不然我干嘛要买相机?相机才能突出那种,作品的感觉,你懂吗?”
宋伊恩听得一愣一愣的,“有道理。”
“我跟你说我怎么想的啊,我觉得你得把你的这些照片也往国内的平台发发,你在外网能接广告,在国内肯定也行,反正拍都拍了,发哪儿不是发?”赵亦恺侃侃而谈,眼睛炯炯有神,“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我也打算两头发,要是我买了相机,我可以收费拍照啊,哈哈哈,那我不就有钱花了?我发网上还能宣传我自己,说不定我还能像你一样接个广告是不是?唉,但我大姐觉得我就是想骗钱花,唉。”
宋伊恩惊讶地看着赵亦恺,“哇……你好聪明啊。”
“那是。”赵亦恺沾沾自喜,酣畅道:“嗨呀,我的前途一片光明啊!”
宋伊恩有点好笑地点点头。
“等哥们儿有钱了,立马搬家。”赵亦恺又一把勾住宋伊恩,“我在群里买了个二手电饭煲,现在开始自己做饭,哥们儿要买相机,发财,走上人生巅峰。”
宋伊恩僵硬地躲开他。
赵亦恺终于发现,宋伊恩好像很不愿意和他有肢体接触,心想,上海男人确实有点矫情。
过了些天,赵亦恺去宋伊恩房间找他,隔着门刚巧听见宋伊恩的妈妈在训话,虽然他听不懂上海话,但那凝重严肃的语气他听得出来。最明显的是,宋伊恩哭了。
赵亦恺犹豫了会儿,还是敲了敲门。
宋珠影一见到有同学来就变脸了,态度温和了不少。
宋伊恩躲在妈妈身后,背对着赵亦恺抹眼泪,把脸擦干才转回身来。他的眼睛哭红了,睫毛一簇一簇湿漉漉的,嘴唇也比往常红肿,可怜的不得了。
场面一度尴尬,还好赵亦恺厚脸皮,硬赖着,没过一会儿就把宋珠影熬走了。
“你咋了?”赵亦恺说着就坐到床上去,“我穿的睡裤,别骂我。”
“没什么。”宋伊恩低着头。
“啧啧啧,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别扭啊?”赵亦恺皱眉,“说呀,咋了啊?”
“不想说。”
赵亦恺有点无语,“快点说。”
“……我暑假的时候瞒着我妈出去旅游,被她发现了。”宋伊恩说完,鼻子一酸,落下好大一颗泪水。
“就这?”赵亦恺有点懵。
宋伊恩哽咽道:“因为,是和我对象一起去的。”
“那咋了?”
“是他请我的……所以我妈生气了。”
“我操,不会是你ins上发的,在夏威夷那些?”
宋伊恩点点头。
“我的天,你谈了个富婆啊,妈呀,这么好的事怎么没轮到我?”赵亦恺羡慕地说,“那你赚了啊,你妈有什么好气的。”
宋伊恩用纸巾按住眼睛,泪水一点一点渗透面纸,“他比我大九岁。我妈说不行。”
“哎哟,你妈也真是,女大三抱金砖,你抱三块,这有什么不行的?”赵亦恺翘起二郎腿,“你女朋友漂亮吗?”
宋伊恩沉默了。
赵亦恺继续道:“你妈也太大惊小怪了,你们上海人都这样吗?你又不是女的,啊,跟老男人出去了,被骗了,那还有的说说。你一个大男人,妹子也睡了,钱也花了,你赚翻了啊。你妈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哎,不过你给我提供了一个思路,你看我这样能傍富婆吗?但我也不能牺牲太多,太丑的我下不了手,最好长得好看一点。你看我有戏吗?”
见宋伊恩低着头一言不发,肩膀还哭得直抖,赵亦恺非常疑惑。
“你咋了啊宋伊恩?”他顿了顿,起来拍拍宋伊恩的肩膀,“行了行了,我不跟你扯了。啊,你也别哭了,别想了,女人嘛,都一惊一乍的,我妈我大姐她们也这样,你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隔了许久,宋伊恩才小声说:“他是男的……”
“啥?”赵亦恺没反应过来,“什么男的?”
空气凝固了。
三、二、一……
赵亦恺抽回搭在宋伊恩肩上的手,瞳孔地震道:“我操?!你对象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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