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伊登有些意外的是，另一位D级战士希尔来自卢瑟。他和他一样，也是考生。
伊登：“卢瑟的情况怎么样？”
希尔叹了一口气：“比诺丹还糟糕。莱恩的主力都在卢瑟，能源站、第一研究院已经沦陷，只剩下母巢了。卢瑟虫王命令我们撤退，来帮助诺丹。”
怪不得会是加雷德来到这里，他应当是一支先锋小队。等卢瑟星系被收入莱恩后，下一个就是诺丹。
诺丹被征服，考试就结束了。
希尔俯视下面来往忙碌的虫族战士，心里有些烦躁。
“卢瑟和诺丹必败，照这样下去，我们的分数不会高。”这样是没法通过考试的。
伊登一笑：“未必。输赢不是最重要的，无论是莱恩，还是诺丹、卢瑟，都为一体，同属于虫族。哪一方赢了，都是虫族的胜利。我们的目标不是取胜，而是贡献度。在哪一方都是一样的。”
希尔闻言看向他。
伊登收起笑容，直视希尔的眼睛。那眼神似乎能穿透他的内心，看穿他的全部。希尔的手指抖了一下。
伊登：“我有计划，能带你一起取得高分。但我有条件。”
“你要完全服从于我，听命于我。”
“什么计划？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能加入你？”
伊登不甚在意：“那你就走吧。”没有希尔，他也能完成自己的计划。只不过有了希尔，他有更多能用的人。
伊登转身离去，他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
希尔见伊登满不在乎地离开，咬了咬牙，喊道：“我答应你。”
他主动放出自己的场，安静乖顺地伏在方圆一米的位置。
伊登伸出自己的精神链，在希尔的主动臣服下，轻松完成了和他的浅度链接。
伊登：“不要求战斗力，挑一些机灵的人，让他们在运送物资的时候，去第一研究院慢慢摸清那里的情况，尤其是物理部门。如果那边缺人手，明面上把这些人调过去。”
希尔皱眉：“这么早？”
研究院的确是一个重要的地方，存有不对外公开的、先进的研究成果。去那里一定能提高考试成绩。
但考试刚开始，那里防卫森严，不如现在做更有用的事情，趁之后大混乱时去划算。
伊登望向研究院的方向：“我们必须要拿到一个东西，研究院里应该有。我们要早作准备。”
*
伊登像是此地的一个“脑”，能源站原本的人员也有一个“脑”——他们的站长瑟西。在他们之上，是C级虫族战士——名为伊卡和洛斯的“脑”。
虫族社会就是如此，一个一个的脑逐级延伸，像巨大的网，盘曲交结，连接起整个虫族。有时候，内部的丝路会发生一点变动，但它们最后的归路，永远是虫王。
虫王永远至高无上。被拉下的虫族不能再称为虫王。
伊登站在能源塔内部，他通过一双双眼睛大致摸清了细节。
所有的保护罩放射装置已经到位，只需要打开开关就能启动。四边高墙，每边四个轨道炮。
能源站的东面是野地，不与任何建筑相邻。在它的十几千米处，有一片茂密的森林。里面装配了小型电能拦截装置、隐形侦查眼，还有部分哨兵潜藏在里面。
能源站内，所有能派上用场的机器人都启用了。大家脚步匆匆，维修武器、检查管道、清点库存，加快能源储存——除了供应战斗，主要的能源还是要供给研究院和母巢。
如果这里被攻陷了，他们会立刻启动紧急装置，关闭总阀门，将余下能源全部输送走。
伊登站在那巨大的透明圆柱前。能源由矿石炼成，除了奥塔矿石，还有各种各样的。如他第一次来到这里般，它们的主色彩是绿色，像一条生命之河温暖而宁静地流淌着，外界如何匆忙都不曾影响它。
生命之河包容万物，在绿色之下，闪烁着金色、银色、红色等绮丽的碎光。
伊登伸手触碰到冰冷的柱面，低头以触角相抵。他终于听到了矿石中那微小飘渺的、思想和情感凝聚成的旋律。
伊登望着它们，想起了加雷德。加雷德没那么温暖柔和，但和它们一样的宽广，包容所有。
伊登一边注视着它们，一边再次确认能源站内无异常，才向外走去。
在研究院附近，有十个大型能源站，离这里更遥远的母巢附近有十五个。9号能源站处在边缘，西、北、南面毗邻其他站点，只有东面是一小块平地和茂密的森林。
伊登认为加雷德的首选不是强攻，因为会造成不必要的损耗。他也许会从东面的森林入手。
伊登换上外部巡逻人员的衣物，耳后佩戴上了屏蔽器。雌虫在成年前就拥有自己的场，他不能确定加雷德现在的能力，也想试试这类屏蔽器能不能瞒过他。
伊登静悄悄地走进森林，选择了一棵合适的树。他脱掉衣服，化为虫形，勾着衣服往上爬。
抹上伪装涂料的肢体自然舒展，以周边枝干为依托，扭成了最舒服的姿态。伊登像一棵新生的树，完美地融入了这片森林。
整个过程，伊登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模拟考场外，莱恩主星，母巢。
母巢一层的中间，朝向正门的是一个会客厅，后面是会议室。
此时，会客厅内的长条沙发上坐了许多人，空余的地方还还有人自个搬了椅子过来。茶几上，堆满了零食、饮料。
所有人像看电影一样，抬头看着沙发前方的屏幕。
屏幕分成了大大小小的镜头，面积最大的那一个，正展现了伊登装成一棵树的全过程。
伊登的实战老师“嘎嘣”嚼着糖果，笑夸了一句：“藏得还挺好。”这小兔崽子。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因为加雷德也在。
尼塔没骨头似地靠在阿曼达的肩头，嘴里喝了一大口风靡星际的饮料——可乐，又称快乐水。
贝亚特看着屏幕，一点都不耽误他玩光脑和织毛衣。最近伊登和加雷德的基因分析快出结果了，贝亚特也没之前那么忙了。
大家安静地各做各的事情，一派和谐。室内温度适宜，灯光半暗，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令人精神放松。
没有加雷德的群聊里，大家聊得热火朝天。
[莱恩上一次看他们的考试直播，是在十年前吧？]
[结婚了就是不一样啊！]
[我也想谈恋爱了，今晚去酒吧，有没有人一起？]
[这叫谈恋爱？想打火包直说。]
[哎呀，差不多嘛。莱恩和伊登也天天打火包，我确定，伊登每天晚上都睡在莱恩的房间。]
[应该叫他俩的房间。]
[哥，我和你一起去酒吧玩！]
加雷德双腿交叠，后靠在沙发上。他不似平常那般凛然，抬头望着屏幕，好像在发呆，又好像在思考什么。
过一会，他站起来，漫不经心道：“我先走了。”
大家的眼神转来转去，尼塔暗示性地捏了捏阿曼达的手臂。
阿曼达：“……”
阿曼达：“不看了吗？等会应该会有你们俩的交手。”
“他们太嫩了，每年翻来覆去都是那几样。”加雷德轻笑一声，“而且，你们猜错了——伊登这小子压根没想和我打。”
加雷德潇洒地走了。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锁好门，打开了屋内的虚拟屏幕。
屏幕里是满眼的绿色森林，像一幅风景画，令人心旷神怡。
加雷德开始处理手头的事务，时不时抬头看眼绿色，放松一下眼睛。
伊登这两天一直活在树上，随着风的旋律，在林子里移动。树上有果子，也有虫子。伊登有时候会把虫子吃了，有时候也会玩一会后把它们放走。
这只虫子很奇怪。伊登观察了半天。
它通体黑色，腹部两侧各伸出一根透明的细管。当它把细管插入树叶时，树叶慢慢枯萎，而虫子的颜色变绿，形状由圆形变成椭圆。它正在慢慢变成一片树叶。
过了一会儿，叶子完全枯萎，风一吹，成了碎片飘落在地上。小虫子把细管插进树干，逐渐变成了树枝的形状。
伊登把自己的肢节末端的虫甲拔下来，砸在那虫子头上。
虫子扭了扭头，果断选择了这块能量更高的食物。不出所料，几分钟后，它变成了虫甲的琥珀色。
伊登趁它进食，隔着叶子把它拍得不会动了，又找了片干净的大叶子给它包起来，放进了衣服的兜里。
伊登想把它带回去做一个基因分析，这纯粹是出于好奇心。
他又安分地藏回树丛里，静悄悄地巡游。
算算时间，伊登觉得，加雷德该来了。
巡逻队员罗伯特眼前一花，他晃了晃脑袋，心里一慌。刚才有什么东西闪过去了？
罗伯特走过去，认真察看。这种时候，任何异常都要小心。
他在这里转了几圈，和同伴打了声招呼。他们说没有异常。
同伴关切道：“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提前换班？”
罗伯特摇头拒绝了。他确实觉得有些累，不过还能坚持。
罗伯特边走，边打了个哈欠……
一个少年突然从树林中窜了出来。他在几个侦查眼游动的盲区，倏地藏到树后，卷起地上的一堆衣服，迅速换到了自己身上。
而衣服的主人——罗伯特，正不断爬上树，将自己藏在了树丛里。他这会还以为自己在巡逻呢。
若不是一直蹲守在树林，伊登恐怕要错过这精彩的一幕。这个少年一看就是十一岁的加雷德。
这时候的加雷德目测不到一米七，铁灰色的头发略长，看起来毛茸茸的。目光锐利，身手老练，脸蛋上却还带着一点婴儿肥，身形也比较单薄。
伊登津津有味地看着他戴上头盔，穿上垫肩，往鞋子里塞进增高鞋垫，装成一个和罗伯特身材差不多的人。
加雷德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对虫族的记忆进行修改，制造幻觉，这是成年虫族与对方深度链接后才能做到的事情。除了深度链接，其他方式都只会在使用能力时让一方成为傀儡般的存在，可以翻阅他们的记忆，可以命令他们，却不能篡改。
像加雷德的做法，伊登除非亲眼目睹，否则很难发现异常。
做到这些的加雷德，他和罗伯特之间甚至连浅度链接都没有——成年虫族无法对未成年虫族产生精神力的影响，这是常识，未来的虫王也不例外。
这应该和加雷德从小吃虫蜜有关。
伊登目送着加雷德蒙混过关，混进了9号能源站。
他笑起来，眼神发亮，肢节在树木上摩擦出咯吱的声音。他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屏幕外的加雷德看着伊登爬树、打果子、又玩虫子的模样，笑了好久。
他的目光在被叶子包裹起来的虫子上停留一瞬。伊登出乎他想象的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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