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停在雌虫医院的停机坪,但科恩没有着急下去。
诺维的手术还没结束,他一只雄虫独自晃荡在雌虫聚集的雌虫医院实在太容易引起恐慌了。
但他又不想像雌虫管理处真诚建议的那样,把雌奴一只虫扔医院里冷酷地任他自生自灭。
也不想出去找所谓乐子打发无聊的等待时间,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待在飞行器里,一边百无聊赖地静候手术结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帝国雌虫管理法》,在虚无中放逐思绪,思考晦涩难懂的虫生哲学来。
“哐——”一声极轻微的响动传来,拉回了神识。
科恩从放空的假装用功中抬起头,循声望去,震惊地发现自己飞行器的前挡风玻璃上不知被哪位身手矫健的高虫贴了一张彩色宣称纸。
高饱和度的图片和反差极大的文字配色非常夺虫眼球,即使不是有心想要观看,目光触及到的一瞬间,上面的内容也仿若填鸭般一股脑涌进视野中,挤占大脑的角角落落——
那是一张极尽所能的情/趣/用/品广告。
设计者大概已经绞尽了脑汁,短短一页纸上包罗万象。
光是用火辣辣的字眼肆无忌惮介绍的“最时兴”、“最能助兴”、“最不伤虫”的好评榜道具就多达五种,更不用说每一个旁边都异常贴心地搭配了细节图片,甚至还有一只虚拟形象雌虫在其上兢兢业业地展示着使用时会带给雄主怎样的玩乐体验。
而最醒目的,则是右上角加粗加黑的“两小时内市区配送!四小时内全域送达!”的承诺,科恩面无表情地盯看了好一会,才僵硬着脖子保持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雌虫医院门口收到色/情小广告的体验虽然少见,但也抵不过六小时等待的漫长。
预估结束时间前,科恩早早守在了页面上,又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终于等到雄主页面刷新——
他家雌奴可算从“手术中”脱离,变成翘首以盼的“术后”状态。
科恩一个鲤鱼打挺,瞬间从懒散中原地复活,连丝停顿都没有,直接弹射出飞行器奔赴医院。
雌虫管理处没有上传术后视频,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亲眼见到诺维,亲自去确认他的情况。
然而刚一迈入医院,就迷惑了。科恩在虫来虫往的一楼大厅里不死心地来来回回翻找了三遍,才终于敢确定,作为雄主的自己居然真的不知道雌奴被送去了哪个病房。
大概连唯一一个会为雌虫“伸张正义”的雌虫管理处都没想到真的会有雄虫愿意猥自枉屈亲自来探望雌奴,号称对雌奴全方位掌控的雄主后台寻觅不到一点踪迹。
久等不到雌虫管理处回复的科恩忍不住焦躁,目光瞥到导诊台后笑出礼节性八颗牙齿的亚雌护士,顿了顿,决定去那边碰碰运气。
美丽的亚雌护士第一眼就注意到他脖颈后代表雄虫身份的精神力图腾,因此更加抖擞精神、笑容愈发挑不出一点毛病:
“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你好。”
彬彬有礼的雄虫甚至都没察觉到亚雌语气中的谄媚,语速很快地回复道:“能帮我查下诺维·里洛奇住在哪间病房吗。”
亚雌立刻应和:“好的,您稍等。”
科恩点点头,低头又刷新了一遍光脑。
雌虫管理处不知在忙什么,还是没有回复。他叹了口气,只能无可奈何地继续寄希望于导航护士噼里啪啦的操作中。
然而可惜的是,片刻后,他听到了一个并不希望的回答:“抱歉先生,本院没有这个病虫。”
“呃……”
科恩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
雌奴不具备虫格,他的一切都属于雄主,自然也不能再使用原来的姓名,于是试探着再次问道:“那诺维·尤塔利呢?”
冠雄主姓,应该也是有可能的……吧。
亚雌应声敲了几下,再次遗憾地摇头,“抱歉,先生,本院也没有这个病虫。”
这下轮到科恩无言了。在亚雌护士的斩钉截铁中,第一次当雄主的雄主一时间竟不知道还可以怎么找自己的虫。他对着他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突然灵光一闪,换了个问法。
“那病虫是雌奴的话,一般会在哪个病房?”
“雌奴?”
亚雌看起来比他还惊讶:“先生,雌奴不在这边,雌奴都是由地下室直接收容的。”
“……地下室?”
“是的。”亚雌颔首,惯常保持假笑的脸上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
“雌奴不能使用麻药和止疼药,他们也住在这边的话,有可能会吵到来探望雌君的雄虫的。”
雌虫医院里雄虫们才能逗留多长时间,可就因为这样蛮不讲理的理由,就把本需要静养的雌奴们赶去了地下室。
而被送去昏暗无光地下室的他们,甚至还不被允许使用麻药和止疼。
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科恩猛地顿住。
仿佛是应验坏的灵感,与此同时,光脑终于弹出了雌虫管理处的回复,隐隐带着将功补过的急迫,却犹如一盆冷水从上而下浇来,直接给他淋了个透心凉:
“您的雌奴在地下室A区三列9笼,雄虫先生请您放心,我们这就为您发送确认!”
自觉没为尊贵雄虫办妥事的雌虫管理处贴心附赠了一段视频。
应是隔着笼门拍摄的,目之所及的地方又小又暗。镜头先整体环视了一圈,接着快速挨近笼子,一个居高临下的声音从视觉盲区对着里面大声呵斥道:
“喂,那边那只雌奴,你雄主想看下你,抬起头来。”
这声召唤劈头盖脸完全不留情面,科恩心里咯噔一声,半饷后,角落里蜷成一团的身影居然真的抬起了头。
他心里顿时充满了说不出的感受:刚刚经历了长达六小时手术的雌虫竟然真的还是清醒的。
不知是尚未得到休息允许还是连绵不绝的剧烈疼痛瓦解了安睡的可能,他保持着凌迟般残忍的清醒,清醒地蜷缩在地下室不足腰高的笼子里,也清醒地感受着疼痛和屈辱。
昏暗的地下室里什么都不会为雌奴准备,没有床单没有被褥也没有任何能够保暖的东西。他身上只有入院时穿的那件白衬衫,在连番折磨中变得破烂不堪,前襟更是布满控制不住吐出的污血,红的刺眼。
可因为这唯一一件勉强蔽体的衣服都不属于他自己,是需要惴惴的雄主赏赐,所以即使身体因大量失血而不住瑟瑟,也只是安静地坐着,苍白的指尖虚弱地搭在衣摆上,没有任何借力。
他漂亮的半张脸藏进不被探知的黑暗中,唯有胸膛的微弱起伏证明着这是一只还保有生命体征的活虫。
许是听到那声呵斥,他缓缓抬眼,就那么隔着屏幕静静望向他的雄主,如那只虫说的那样,在这般无法掩盖的狼狈中,抬起头,给他的雄主看他的模样。
灰蓝色的眼眸中弥漫起层层叠叠的雾,像放逐在星际深处的漫长孤旅,在一次次亏待中被屈打成招。
然而在这样无穷无尽的难堪中,他看见他仰起头,慢慢张合着久不进食的干裂嘴唇,在即将被绝望淹没的黑暗中,用口型无声呢喃了句“雄主”。
没有忍耐痛苦的委屈,也没有被剥夺止疼的怨怼,似乎只是他想看他,他便回以最平静的一声“雄主”,像过去七天,他等在玄关处欢迎他回家时做的那样。
“咔嚓”一声,科恩心里的某根弦,彻底断了。
算13号的更新
我还没睡,所以就让我当13号还没过去吧[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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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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