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本杏子发来的邮件……”屏幕的白光反射出叶凡瞳孔的微光，“会让案件朝着另一个局面发展。”
但他大概理解为什么杏子没把这东西交给警方了，如果扔到警察面前，不用想都知道警方肯定会用一句：“这不过就是一个幻想出来的东西，怎么能做证据用。”敷衍过去。
叶凡喃喃自语：“假如吉田同学就是真凶，这份自白书完全算得上是她的犯罪供述。她一系列行为的动机、杀人手法、证据，全在其中，解释了很多难题，包括为何死者是那两个人（因为吉田同学想要小池一郎陪葬），为何叶乐会被喊到天台（吉田本就有陷害之意），为何他会昏迷（因为麻药），为何小池一郎是以吊起的姿态死亡（滑轨设计）等。
但问题在于，如果吉田是真凶，仍有无法解释的疑点：
第一，小池一郎未曾提及，而吉田口中说到的——消失“感谢信”。
第二，吉田同学并不打算隐瞒麻醉存在的事实，否则可以不写出来。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多此一举的用刀痕掩盖叶乐身上的针孔？用的是什么刀，是他手里握着的吗？
第三，叶乐被发现时，身处在天台正中，手里握着带血的刀，身上也有血迹，是谁的，是吉田的吗？吉田在自白书中未提及自己的死法，但明显想让自己的死亡成为他杀，或者是伪装成自杀的他杀。如果她自己伪装他杀，尸体在靠近铁门处被发现时，刀应该就在她身旁，为何反而出现在了叶乐手中。
第四，叶乐手机消失的原因是什么？
第五，叶乐去往顶楼前，曾经拨打过小池一郎的电话，却没有回应。或许在那时，小池一郎已经出现在了顶楼。”
“嗡嗡嗡”，手机的震动声响起，思路被打断，叶凡愣了愣神，接起电话：“怎么样？”
“叶乐的手机没有打开定位系统，但我正在让人去查，这笔开销你得给我报销。”山本智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还夹杂着吸溜吸溜的声音，“另外，我将坂本杏子的事告诉叶乐了，他怀疑杏子是本案的帮凶。”
“你是在吃冷面吗？”
“是啊。我快饿死了。”山本智搅拌着面条，又送进嘴里一口，紧接着又啜了一大口汤，继续对着电话道，“他觉得那晚现场肯定还有另外一个人，是那人故意锁住了铁门，营造出一个半封闭似的杀人现场。”
“半封闭？”
“叶乐认为，那个天台虽然被铁链锁住，但那可能是事后第三人所为，而且天台那侧的门栓也没被扣死，根本算不上密室。当然后面这个情报是我从调查员那边打听到的，之所以从外侧难以打开铁门，可能是因为绑在小池一郎脖子上的绳子松松垮垮地脱落在门卡处，卡住了推门的推动轨迹。也就是说尸体不小心造成了密室假象。”山本智没头没脑的来了句，“还有一件事，我找了认识的翻译去，想他帮叶乐避免盘问陷阱来着。”
“应该用不着你帮忙。”叶凡淡淡道，“他应付的了。”
“和你说的一样。他根本不需要帮助。”山本智顿了顿，狐疑道，“这小子平时闷不吭声，没想到这么牙尖嘴利。”
“他干嘛了。”牙尖嘴利这个词，叶凡从来没觉得是说叶乐的。
山本智简短地将事情概括了一遍，但将叶乐把野原清气得半死的事，作为重点描述部分。
用笔戳了戳纸面，叶凡挑起眉眼，若有所思道：“他真这么做了？”
“翻译员是我老熟人，不会骗我。另外，这笔人情钱你也记得替我报销一下。”
叶凡微眯双眸：“还有呢。”
“没什么特别的了吧。”山本智轻松道，“我看叶乐应该没什么麻烦了，警方现在注意到案件的第四人——杏子了。”
叶凡道：“你觉得杏子可疑？”
“她手里有这么多关键的证据和线索，却不报警，反而找我们，这不可疑吗。”
“不去报警，或许只是因为害怕成为嫌疑人。”
“嗯，但肯定有关联。”
“若说关联者的话，那也不止她一个。”叶凡用笔圈写出了人名，“山本先生，麻烦你去查一下铃木香退学的原因。”
“铃木香，我有印象，邮件里我也看到过。为什么要专门去调查？还有，你真当我是佣兵吗？超累的……”
还没待山本智把抱怨说完，叶凡打断道：“虽然前委托人小池一郎已经死了，但他也已经付了定金，这笔钱归你。至于叶乐的委托费，由我来付，从现在开始直到叶乐洗清嫌疑为止，我会按一小时2万日元的方式给你计费。不知道这方法能否让疲惫的你稍微有点精神。”
“叶，叶先生，您误会我了……”
“那一小时5万日元？怎么，还嫌不过吗，这已经不低了，如果再高，我可能得将事务所卖了抵押贷款了。”
“这就去！叶先生，再见。”山本智立刻挂断了电话。
盯着发光的手机屏幕，叶凡思忖道：“虽然杏子认定吉田同学与小池一郎的死毫无关联，却又给我提供了吉田同学的杀人自白书，这是矛盾的，但也可以解释得通。秘密这种东西越是背负那就越是负担，尤其是背负别人的秘密。至于小池一郎和吉田秋凉死后，她仍然没有透露信息给警方，可能是她作为朋友身份的挣扎，她不想让外界知道吉田同学的丑闻。”
叶凡觉得有必要找杏子再次细说，拨通了当时她留下的手机号码。
“滴滴滴——”一阵忙音过后，手机未拨通，叶凡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距离上次见过杏子已经过去了2天，失联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叶凡从家中驱车前往长崎大学，到达时已经接近下午五点多钟，他还不能冒险，这时候如果自己再因非法闯入而困到警局，叶乐的事反而会变得棘手起来。
他只能绕着学校外围溜达，找找法子。
忽地，一阵风吹过，伴着腐烂的臭味飘了过来，叶凡捏住了鼻子，嘀咕道：“这附近是有垃圾箱吗？”
循着异味，叶凡贴墙而行，朝着来源寻去，走到附近，看到一处开放的小门，他停下脚步，找了个隐蔽的树丛后藏身，朝里望去。
那站着两个身穿套头一体化蓝衣的男人，来回搬运着黑色塑料袋。
偷看的叶凡想起了一件事，叶乐之所以不喜欢来医综楼，就是因为厌恶臭味，他曾说过，医综楼后面连着一个小门，用来存在动物实验尸体，每天定期请人开车将实验废品垃圾统一运走，因为不是什么体面的活，大部分招来的都是外包公司的临时工。
但因为是临时工，所以总是不能及时处理，以至那的气味久久不散。
“那我所在地就是医综楼的后门？”叶凡心中暗道。
“你说最近怎么回事，这个学校是不是不干净啊，怎么总出事故，还总是这个楼出事。”一个高个子男一边吐槽，一边记录着袋子上的编号，“前几个月不是才有人跳楼自杀，怎么这段时间又有好几个人死了？死得那叫一个诡异。”
“搞得好像你看到了一样，怎么诡异的。”负责搬运的是一个偏矮，但很壮实的男人。
“我还不是听这边保安跟我说的，出处不明的血水都顺着管道流到下面去了。”高个男搓了搓鸡皮疙瘩的胳膊，继续道，“他追着排水口，想从上向下排查，没想到不给用的顶楼居然能上去了。上去一看更不得了，一个本校老师完全被吊起来了，就死在天台门口那。还死了个学生，也在天台边。”
“听着真不舒服。”矮个男打断了话题，同时发现一个未被封口的塑料袋，一只断了头的老鼠大咧咧地从袋口外漏出来，他嫌恶道，“也不知道这医综楼里的人一天天都在干什么，垃圾袋都不知道封口，你说这老鼠尸体会不会带着什么传染病，搞不好把我们都传染了。”
“你没买保险吗？我买了。”高个男继续道。
“我还没娶老婆呢。而且你买了，受益人也不是你啊，你高兴个什么劲。”矮个子男不耐烦地说着。
“不是我也没关系啊。我要是死了，我家里人可算是有保障了。”高个男也发现了一个没有封口的塑料袋，抱怨道，“你看！我也看到一个不封口的！装不下就换个袋子装啊！这群人是笨蛋吗！”
说着，他不耐烦地准备将袋子封口，却再望向里面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这是什么！？”
他指着那个诡异的黑色塑料袋哽咽道：“人手！手！！”一边喊叫着，一边向后退去。
矮个男瞥了眼，耻笑道：“什么手？是不是模特的假肢？”他漫不经心地走上前，打开一看，露出疑色，伸手试探着点了点，立刻骂了一声，“报警！快报警。”
高个男正准备掏出手机。
矮个男犹豫道：“我们要不要先和学校这边人说一下，确认一下要不要报警？”
闻言，叶凡一惊，立刻冲到门前，大声制止了他们：“直接报警！”
两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你谁啊。要你管。”
“咳咳咳咳，啊，嗯，我住附近，散步。”叶凡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走了进去，故意热络起来道，“你们真看到断手了？骗人的吧？因为是骗人，才不敢报警的吧？”
“谁骗你了！”高个男昂起头，立刻拨通了报警电话，“喂，您好，我们在长崎大学，这里有个奇怪的断手。啊？肯定是真人的啊，我摸过假人的，手感完全不同，再逼真的假人做不到这个程度。嗯，我们在旁边守着，不会让人去破坏现场，嗯，好的……”
话音未落，男人抬起头，迟疑道：“已经有人破坏了怎么办？”
叶凡用手撑开了地上那敞开口子的黑色塑料袋，有股很浓重的福尔马林味伴着一股动物的尸臭味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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