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州一处酒肆。
进来的男子一身黑衣如墨，腰间佩着一柄剑，不急不缓走到掌柜面前，“一壶茶。”
掌柜身子歪斜，吓了个趔趄，抖着胡子掉过头来，“客官，我这里是卖酒的——”他心里嘀咕，怎么今天尽来稀客。
他的眼睛瞄向角落，那里坐了个戴着帷帽的素袍男子，来了两个时辰，什么都没要。换作旁人，他早赶走了，可那人就算是看不见面目，身段瞧着极好，更有一身如佛子般的风华，没一会，四周空荡的八仙桌陆续坐满，好看的穷酸鬼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好菩萨。
他不仅没把人赶走，还免费送上一壶顶好的松花酒。
现在又来一位。
掌柜扫了眼前的人两三眼，便好似风吹草动，下一刻就引来了那双眼睛，沉凝如渊，仿佛所有的想法都被尽收眼底，掌柜心一惊，急忙错开眼神，又赔笑道，“这位大人，我这里不卖茶，出了这门，往右直走百米就有一间茶肆，您是不是走错了？”
刚才被那么看上一眼，他心里发憷，说话也就委婉了些，不过意思同样，不是眼神不好使，就是来挑事。
“没走错。”程壬沉声说，他的目光垂落至素袍男子那一桌，“既然不卖茶，那怎么有一壶？”
掌柜顺着目光看去，等他看清桌上是什么时，登时恼了，肥大身子快走几步，提起小二的领子往后拽，唾沫子溅到小二讪笑的脸上，“你个臭小子！不好好干活，还去光顾那娘们的生意！”
小二不敢回嘴，缩着脖子低头挨骂。
等掌柜骂骂咧咧地把献殷勤的人带走，程壬提步往另一个角落走去。
“你把倒茶的人弄走了，我怎么喝？”
素袍男子出了声，声声如玉，宛如天籁，引来更多热切的眼神，只待黑衣男子走开，他们就能一拥而上，使劲浑身解数！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程壬停住脚步，剑身露出一截，剑光凌冽，映出每个人惊慌的表情。
四周人齐齐后退一步，唯有素袍男子纹丝不动，纤纤长指点了下茶盏，仍在等。
“我来倒。”
程壬没让他等太久，神情平静开了口，正要提起茶壶，那只手却比他更快按住，指腹划过皓腕，顿在半空。
“还是不了，怜君哪敢让程大人伺候，要是传了出去，恐怕要坏了程大人的名声。”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所有人都听了去。
此话一出，肆内寂静片刻，稍后又是一阵躁动。
“怜君？怎的听着这么耳熟？”
“不就是那无常谏官新娶的夫人吗？听说他刚上门被嚼口舌就把那人的牙齿拔了，院子里的花没养好，就把那人给花当粪肥——就地埋了！不仅把蒋家搞得鸡犬不宁，还三番五次闹到廷王那里。”
“跟廷王又有什么干系？”
“嗐！要不是廷王，他们还成不了......”
“咳咳咳！小声些。”
怜君没搭理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反倒干脆利落摘下帷帽，明眸如水，静静地望着黑衣男子，“程壬，我一直在找你，知道你在廷王手下，才去那里找你，哪知道......”
他的话尚未说尽，周遭的说话声更大了，就连凌冽的剑光都没能阻止。
可想而知，经此一遭，程壬不仅坏了名声，还坏得一干二净。
程壬站在原地，表情未变，也并未出声解释。
时隔九年，这是他们第一次重逢。此前他们并非没有机会见面，不过每每要见，总是阴差阳错地错开，直到这一次，怜君引来他来这里。
久别重逢，他不过是用那双眸子平静地看着，从怜君舒缓的眉梢，到潋滟的眸目，再到微微上翘的唇角。
今天本该是最后一日。
他的最后一日。
过了今日，他会因为刺杀廷王被捕，怜家的旧案会真相大白。
本该是这样。
而现在，门窗突然紧紧闭上，周遭的人一个个接连倒下，内力也骤然一空。
这是怜君给他下的套。
程壬依旧岿然不动。
怜君施施然起身，柔笑道：“九年前你那么对我，现在我报复回来，不过分吧？”
“嗯。”
程壬一板一眼应话，反而让怜君失了乐趣。
他说这话当然是嘲讽，方才所为也是故意败坏程壬的名声，他是小肚鸡肠，所有得罪他的人，无论大小，他都要一一报复回去。偏偏程壬是个闷葫芦，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程壬不怒也不气。
“别挣扎了，外面都是我的人，你逃不出去。”
怜君见他握住剑鞘，好心提醒，“这香无色无味，只需闻上一息，便能使你内力全失，三日后才能恢复，任你武功再强也没用。但是你猜，三天后我会不会让你恢复？”
程壬阖上剑鞘，“不会。”
怜君浅笑，“是，我还没报复够，怎么能放你离开？你得任我差遣，给我当狗，等我满意了才能原谅你。”
他走近一步，双眸弯弯，笑得纯净，“你给廷王当了这么久的走狗，换一个主人也没影响吧？”
若是仅仅只有九年前的纠葛，怜君不至于这么记恨程壬，偏偏程壬去当了廷王的走狗，而怜家如今的下场，说到底是廷王出的手。
不料程壬听了仅仅是若有所思，还反问道：“你喜欢蒋秉呈？”
“不......与你无关。”
怜君及时止住。
“那走吧。”程壬冷静说。
怜君：？
“他的人正在往这边赶来。”
这有什么关系？
“既然你不喜欢他，那我不会放你跟他走。”这次程壬解释了。
他说完，后颈传来一阵疼，随即晕了过去。
程壬接住人，将他略微凌乱的领口拢好。
他作风不改，依旧先斩后奏。
等怜君颤着眼皮醒来，摸到熟悉的床褥时，比懊恼先涌上来的是记恨，尤其是看到信纸上的字后：
【好好休息，后续由我与蒋大人处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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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if向.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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