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儿道：
“影方来自梦雨城。”
“我记得当时圣女大人说过，那年雪下得很大，他在摇篮中顺着河流进浮沉宫。”
说到这，她瞪大眼睛，显然很是震惊。
“浮沉宫可是影界啊，那条河路可是无望河，吞噬多少闯入者。他还只是个婴儿，果然赢在起跑线上。”
“他很厉害？”墨雪来了兴趣。
无望河只能影界的船可渡，其他想要进入者无一不是强灵者，弱灵者不坐船渡河可是会被河水腐蚀，成为无望河的食物。
月牙儿疯狂点头：“在浮沉宫，影君排第一，他可是排第二啊。”
“影君是上一代神宫华玉师尊的徒弟，是神宫的代神。他离开神宫回到影界，就马上力排众议成为影君，可想而知他的厉害之处。”
“影方只是弱于影君，但我觉得浮沉宫最强者应该是他，毕竟影君快死了。”
想到这，月牙儿还是很惋惜的。
当年影君力推琳琅族，才让琳琅族有了容身之地。
这般善良者却要死了……
墨雪看着她沮丧的神情，是在对夜雨的惋惜。
从她口中之言，婴儿时期便可通过无望河来到这里，如今实力仅次于夜雨。
想来影方确实厉害……
想到夜雨，她这个师弟她可是很清楚的，好战也好强，和她一样一心都在修行中。
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便是个弱灵者，靠着意志不断修行，可惜他的病无药医。
墨白的神血为他延续生命，而如今距离他离开神宫已经有五百年之久。
确实已经是极限。
杨柳拂动，犹如伤感的舞者。看着这一幕，墨雪意识到。
他快死了？
她当是该去见见他……
夜雨的宫殿不是普通人可以进入的，这一切都得等落樱回来再说。
与月牙儿分别后，墨雪回到自己的居所，院子一片漆黑，只能借着月光看见桃树的轮廓。
若是慕辰在，定然灯火通明，他定会笑着上前问她一些有的没的。
说起来，慕辰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来了。看着手心的纸鹤，墨雪觉得该去找找那个人。
或许他比落樱知道得多。
顺便接慕辰回来……
……
城北的角落，墨雪看着破败不堪的大门。
按照气息，玉墨便在这里，她有些诧异。
他已经如此落魄？
进去后，她收回了自己的诧异。
庭院里种满了栀子花，四周皆是柔软的云朵，任何尖锐的东西都被包裹，地面也是软绵绵的。
中心的云朵椅子上坐着凌栀，看起来有些痴傻地吃着糖果。
玉墨耐心地坐在她旁边，帮她擦口水。
画面很是温馨。
墨雪没想到如今的凌栀竟会变成这样，看起来神志不清，已然痴傻。
“看来你在这里过得很开心。”墨雪话音刚落，玉墨便投来警惕的目光。
墨雪无视这一切，随意坐在旁边的云朵上。
“很诧异？”她指尖捏着纸鹤，露出浅淡笑意，“我想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纸鹤是与影方的联系。
玉墨朝她背后看去，没见到慕辰，紧张的心绪稍稍放松。
墨雪怎会不知他所想？她朝凌栀一笑，“放心，阿辰还在四处找你，他很记仇的。”
“我此次前来只是想问些事，没告诉阿辰。”
玉墨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摸了摸凌栀的头，让她进屋去。
凌栀没听，跑到墨雪面前举着糖葫芦，“美人姐姐吃。”
天真可爱的模样让墨雪轻笑出声，余光瞥见玉墨左手向后隐去，大有她敢动手便出手的意味。
墨雪摸了摸凌栀的头，安慰道：“栀子先回屋，一会儿送你个惊喜，很有趣的。”似是“有趣”二字吸引了她。
她连忙跑进屋子，眼中满是期待。
房门关闭，空气骤然凝固，墨雪也敛了笑意。
她未开口，玉墨却知道她想问什么。
玉墨将身后的纸鹤拿出，放在桌上，星星图案与墨雪带来的一模一样。
他回忆道：“第一次遇见影方是在无边森林，他救了我。”
“玫瑰木起初只是小小的干花，因受灵力影响，能记载接触者的记忆。”
“在无边森林，我们看见了那些记忆。”
“影方也知道自己的身世。”
“作为同样目睹这些的人，他本欲杀我，当时他眼里的杀意明显，最后却放了我。”
“我在赵家村等了很久，最终等到影方。”
墨雪问：“你们一起谋划了？”
玉墨看了一眼，点头：“我唯一所求便是放过凌栀。”
“所以才有诡异森林卷轴？你们不怕被人识破？”
“有影方在，无人能识破……这样便能让凌家死于诅咒。”玉墨语气笃定。
“琳琅族人极易轻信他人，尤其是我与凌栀的关系，所以每人都如慕辰一般被骗。为增加难度，影方会出现在玫瑰木身边。”
“这便是任务的难点。”
“梦境中选错会死，选对则会被影方杀死。”
见玉墨轻笑，墨雪没想到会如此，但她仍有疑惑：“可我们为何没见到影方？”
“因为这是影方送给慕辰的礼物，他想帮慕辰。”
“正好，此时我们也准备动手了结这一切。”
影方和慕辰并不熟络，想来是月牙儿的关系。
见他神色认真，墨雪明白为何接到卷轴时众人诧异。
他们来到影界时，影方便已开始计划。
难怪那时他会打量慕辰。
“月族是怎么回事？”墨雪又问。
提及月族，玉墨诧异地看了墨雪一眼，随即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知我身份？原来你一无所知。”
墨雪淡然道：“不知，却仍能找到你，说明什么你该清楚。”
“我当然清楚，九殿下大人……我在月族见过你。”
这话令墨雪眼眸微颤，指尖缓缓收紧。见状，玉墨连忙道：“放心，慕辰不知。我认出你，是因我本是月连珠的碎片。”
“月连珠由月族历代强大月王的眼眸汇聚而成，逐渐成为庇护月族的法宝。小小的珠子里蕴藏无数灵魂，这也是我最近才记起的。”
“当时影方取走我的灵珠，此事了结后归还，我才彻底记起自己是谁。”
“所以花枝真的瞎了？”墨雪问，玫瑰木消散时的画面中有这一幕。
玉墨道：“月连珠碎裂前，我见过华商。我未听见花枝与他的对话，但我知道递给你的月连珠本就濒临破碎。”
“月连珠是月族圣物。五百年前，月族与星族、影族、神宫皆不同，是唯一没有神拂像与神弗花的。”
“月连珠破碎，月族亦会覆灭。当年月族强者皆随太子花枝割眼，只为华商口中的一线生机。”
“最终神拂像现于月族，界外唯一信奉若霜神女之地消失。”
“月族人也得以存活……”
玉墨的话唤醒了墨雪深藏的记忆。
月族信仰神女像。
当初她救下华玉时，若霜将月族划为守护之地，只为有朝一日神宫初衷改变时，这唯一无神拂像之地可反抗……
这也是月连珠的由来，它是世间唯一能杀死灵族之物。
初闻月连珠时，她未觉威胁，世间运行本如此。
纵使灵族再强，亦该有克星。
玉墨说重塑月连珠时，他被强大力量冲击，逃离月界来此。
查令只能搜寻界外各族踪迹，而玉墨独立于此存在，难怪慕辰找不到。
月连珠最初由神血与若霜神女泪水凝结，注入当时最强月族的灵力眼眸。
月族眼眸皆蓝如透亮，月连珠亦如此。
“原来如此。”墨雪把玩着纸鹤，面色淡然。
玉墨却感觉到她隐隐约约的怒火。
华商与花枝早已合作，华商却让她去借月连珠。
她早该想到，那珠子除对月族与杀灵族外毫无用处。
或许他们早已合作，记忆中甜蜜如今化作厌恶，伪善面容令她作呕。
她指尖用力，平静面容下怒意翻涌。
玉墨眼神游移，手臂颤抖暴露了他的恐惧。
九殿下杀伐果决，即便眼前只是弱灵者，玉墨仍竭力降低存在感。
这时，哐当一声，门突然被推开，凌栀不满地走出来。
“还没好吗？美人姐姐。”她满脸期待地走到墨雪身旁，伸出手，“说好的惊喜呢？”
少女甜美讨喜，墨雪瞬间恢复敛去怒意，伸手掌心浮现一枚栀子花发簪，精巧可爱，通体金制。
凌栀开心地接过，摇头晃脑，笑容灿烂。
她拿着簪子跑进屋，显然欢喜极了。
墨雪看了眼凌栀，又望向玉墨，他的手仍止不住颤抖。
“多谢告知，放心，我不会对你如何。”她语气随意，见他仍未放松，她问：
“你怕我带走凌栀？”
玉墨猛然抬头，如应激的猫，一副戒备姿态，“我打不过你，但我会拼命。”
没有人可以把她从他身边抢走，他不允许。
墨雪轻笑：“你以为我会带走她，让她恢复记忆远离你这合谋者？”
“慕辰说你是好人，好人怎会容我这样的人霸占她？即便她疯癫也不放手？”
“你能保证她永远如此？她若清醒，定会杀你。”
“绝无可能。”玉墨眼中满是自信。
墨雪不爱管闲事，亦不喜替他人抉择人生。
大脑为逃避痛苦而遗忘，遗忘之初便已不在意命运，或笃定不会被弃。
看着院中精心布置的一切，想来是玉墨用心所为。
“我非善人，亦不爱多事。世人以为救绝望者按己愿行事便是善，我却觉此乃自我感动，何尝不是自私？”
她起身拿走纸鹤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回头望向屋内对镜簪花的凌栀，说：
“他人之事我不感兴趣。命运当握于己手，你好自为之。”
话落门开，风涌入。
玉墨望着门外的墨雪。
她一袭素衣，发丝随意盘起，白皙脸颊边几缕碎发随风轻扬。
她回首看他，虽知以玉墨之谨慎，慕辰难寻他踪迹，仍道：“记住，别告诉阿辰我来过。”
笑意浅淡，面容清冷。
她从容走入巷中，玉墨望着背影，至今仍难以置信。
院内是凌栀欢快的笑声，屋外是墨雪离去的背影。
巷子尽头，慕辰身影掠过，无意瞥向小巷，神色诧异。
“阿姐，你怎会在此？”慕辰快步上前，玉墨慌忙躲入门后，暗中窥视。
墨雪眼神柔和些许，望着笑容明媚的慕辰。
少年扎着马尾，红发带随步履任风吹拂。
“知你寻不到，特来带你回家。”
“回家”二字让慕辰笑意更盛，“阿姐少瞧我，我定能找到的。”
“好。”
阳光洒落潮湿巷口，两人逆光而行。
欲杀之人竟是救赎者。
九殿下定是疯了……
但望着二人远去，玉墨仍低声道谢。
凌栀不知何时走来，学他趴门模样，眼中星光闪烁，嫣然一笑：
“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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