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司终于上了学。
目司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在学校里是个大孩子,她瞧着比她还矮一点的小朋友们有些懊恼。
他们好笨,目司想着,抱着娃娃有些无趣地看着老师做一些无聊的动作。
更要命的是,吃饭前还要朗诵:“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目司打心底里不愿意朗诵,紧紧闭着嘴巴不愿意说话。
一次,两次,三次……
老师终于耐不住性子问了,她注意到新来的小女孩很久了,这个小女孩经常独自躲在角落里自言自语,有时候还有些奇怪地盯着她看。尽管她已经尽量告诉自己:这是个孩子,这是个孩子。
但她总是感觉这个小女孩有些怪异。
目司总是在一些小事情上不配合老师,比如吃饭前的朗诵,比如一点的午休,再比如课间小游戏。
她从来不参与。
老师坐不住了,她趁其他小孩玩得开心时,来到目司身边,放轻声音问:“目司?你是叫目司对吗?”
目司停下摆弄娃娃头发的动作,抬起头来和老师对视着,她点点头。
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看着这位她认为有点笨笨的漂亮老师,充满好奇。
对上眼神的这一刻,老师才真正觉得目司确确实实是个孩子。
她能从那双清澈见底的黑眼睛中看到她清晰的倒影。
目司的眼睛很亮,很亮。
像她手里的娃娃一样亮。
她的五官还未长开,但已经能看出是个很标志的小美女,完美遗传了她妈妈的美貌基因。
“目司为什么总是一个人玩呢?”老师轻声问。
目司想了想,下意识揪住娃娃的头发,说:“他们太笨了,目司不喜欢和笨小孩玩。”
老师憋不住笑出了声。
小小年纪的目司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也太可爱了。
于是出于老师的一种道德感和敬业态度,林老师决定帮助目司融入集体……
结局当然是……很遗憾,失败了。
后来,目司和爸爸妈妈说,她不想上学了,上学太无聊。
衫月一下就明白目司为什么不要上小学。
“年龄太大没有共同话题,这很正常。青颂,我们让目司上小学去吧?”衫月一边喝着柏青颂递过来的茶,一边说着。
柏青颂沉吟片刻,也是点头支持衫月的想法。
随后喊来目司,询问她自己的意见。
目司问:“上小学会和幼儿园一样无聊吗?”
柏青颂笑着说:“不会的,宝贝,你可以学到好多好多你感兴趣的东西。你不是喜欢娃娃吗?小学老师会教你怎么给娃娃做衣服。”
听到可以给娃娃做衣服,目司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好呀好呀!”
于是目司很快又去上了小学。
目司确实感到很开心,这是和幼儿园里不一样的体验,她学会了画画,学会了唱歌,学会了捏娃娃,还学会了1 1=2……
小学课程变化多样,同学也相处的很融洽。
只是后来,班里来了一个可怕的老师。
目司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老师,他叫吴德。
那一天,目司心情郁闷地回了家。
那一天,是吴德这位新老师刚加入这个班集体的第一天。
目司心不在焉地吃着碗饭,看起来就像一朵枯萎了的花朵。
小勺子不断地从手中滑落,又不断地被拾起。
“哐当”一声。
目司不小心打翻了碗。
衫月有些焦急,她从未见过目司这样无精打采的样子。就算是曾经被她发泄怒火时,目司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怎么了宝贝?”衫月一把捞过目司瘦弱的肩膀,关切地问道。
“疼……”
“疼?”衫月皱起眉头,检查目司哪里受伤了,“是不是有同学欺负你了?”
目司摇头,她闭口不言。
柏青颂靠过来,拍拍衫月的肩,示意她看向目司的手。
她这时才发现,女儿的手掌心一直在渗血。原本干净白皙的手掌,此刻居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细小的伤口,混着黄灰色的泥土和沙粒。
“怎么回事?!”衫月一怒而起,“谁打你了?”
目司伸出手,抬起头慢慢说:“臭……”
臭?
衫月握住女孩的手腕,凑近闻了闻。呛人的味道扑鼻而来,她的表情瞬间扭曲。
柏青颂见情况不对,也凑上去闻,鼻息间萦绕着一股让他非常熟悉的味道。
全天下的男人都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柏青颂和衫月两个人脸色发青,对视了一眼。
“告诉妈妈,是谁把宝贝的手弄臭的?”
目司轻声说:“吴老师。”
“吴老师?是新来的老师吗?”
目司点点头。
两人心下了然,这位新来的吴老师对目司做了不可言说的事情。
衫月按捺住火气,继续问:“那他还有没有让目司别的地方痛呢?”
幸好,他们看到目司摇摇头。
两人轻呼了一口气。
衫月带着目司清洗干净手,给伤口处涂上药膏,心里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
衫月送目司去上学。
“再见。”目司朝妈妈挥了挥手,踩着小步子走进了教室里乖乖坐下。
衫月深深看了一眼目司后转身向校长室走去。
那一天,目司注意到吴老师的镜片碎了一片,一只眼睛青红发肿。
下课后也没有让她继续留下来,吴老师匆匆收拾课本就走了。
目司抱着娃娃,开心地转了一圈。
生活似乎再次步入正轨。
目司上着学,衫月安心上班,下班回家有热腾腾的饭菜吃,至于柏青颂,他的工作闲暇无比,只需上午半天居家工作,也算半个全职爸爸。
时光匆匆从指缝间溜走,目司长大了。
衣服依旧乱糟糟,头发依旧蓬乱,像是从没用心梳理过的野草。
她总喜欢独自一人待着,抱着那个破旧娃娃,哪怕娃娃断了手指,也被她缝缝补补,反复撕扯。
在学校里,她也总是孤零零的,喜欢盯着同学们偷偷看,却从不加入他们的游戏。每次有人问她喜欢什么,她只静静地看着对方不说话,或者丢下一句:“我不喜欢说话。”
次数多了也就没人愿意搭理她。
谈恋爱这事儿,是班上同学们聊得最多的,也是目司经常竖起耳朵能偷听到的话题。
目司听着,也学着用小声咕哝的方式说:“谈恋爱?麻烦死了,都是害人的东西。”
妈妈也异常忌讳谈恋爱这事儿。每当这个话题被提起,衫月就会紧紧抓住目司的双臂,瞪着眼睛说:“目司!你乖乖的,要听妈妈的话!不要碰这个东西!”
女孩点点头。
她也不想碰这个东西。
终于有一天,恋爱这件事找上了门。
那天,目司收到了一封情书。她早上一来到学校,桌上就摆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花,上面躺着一张牛皮信封,以古铜色的火漆封信,插着两束小朵鸢尾花。
这是目司第一次收到情书,她只是浅浅看了一眼,就把信封收起来了。
那位表白对象或许心有期待,但对于目司来说,这些都是害人的东西,就像妈妈说的一样。
于是那束鲜红色的玫瑰花和完好无损的信封,通通出现在教室右后方的垃圾桶里。
“干得好宝贝!”衫月知道这件事后,大夸特夸了一番目司,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不会像她一样被坏男人骗了。
夕阳缓缓洒落在校园的操场上,余晖染红了天边,也映照在那个总是独来独往的女孩身上。目司依旧抱着她那只破旧的娃娃,走在熟悉的校园小径上。
这几个月来,她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因为上学而变得简单。反而,更多的复杂情绪缠绕着她,让她难以融入这个世界。
并且,那个一直默默送花、写信的男生又出现了。
他看起来不善言辞,笑容温和,眼神里藏着一份看不清的执着。
那天,他轻轻地走到目司身边,递给她同样的一封信和一束鲜红的玫瑰。
“目司,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简单又稚嫩的话语让目司的心头微起波澜,她没有立刻回应。
只是握紧手中的娃娃,皱起了眉头,有些犹豫地说:“可是,我不喜欢你。”
男生笑了一下,转身就走,但他没有放弃,反而更加小心地靠近,想要走进她的世界。
每天给他带早餐,送牛奶,以及那束从来不变的鲜花和表白信……
一天天、一月月过去,目司终于忍无可忍,应了对方的约会。
目司和他约在学校附近的那个小公园里。
空气中飘着初春的花香,树枝间零星洒落着斑驳的阳光。男生早早地等在那里,手里紧握着那束依旧鲜艳的红玫瑰。
他见到目司,眼睛里闪着期待,却又带着些许不安。
“谢谢你能来。”他说得真诚。
目司抱紧怀里的娃娃,眼神有些飘忽,半天没说话。
突然,她抬头,黑眸很沉,冷淡地说:“你知道吗?我不喜欢被别人追着跑,我也不喜欢你这样。”
男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柔的笑容,“我知道,可我想让你知道,我愿意等你,哪怕很久。”
目司看着他,指尖不自觉地紧了紧娃娃衣角,心中却生出一丝莫名的紧张和恐惧。
她脱口而出:“你叫错我的名字了。”
男生愣愣地看着她,“我叫你目司啊。”
目司一愣,忽然觉得有些头昏,眼前的世界像被热浪侵袭一般,树木、花草,包括男人的脸在她面前扭动。
风像被撕碎了一样。
她觉得脑子被什么堵住了,耳边传来的声音像被水泡裹着,断断续续地浮上来又沉下去。
她看见男生在说话,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落下来,破碎地洒在他脸上,落在他手里那束已经微微垂头的红玫瑰上。
目司的手攥得很紧,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怀里的娃娃被她攥得扭曲变形。
她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像被细密的砂纸堵住,只能发出沙哑的呼吸声。
她看见男生慢慢蹲下身,眼神里不再是以往那种小心翼翼的执着,而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悲悯。
“目司……”
“目司……”
他轻声喊她的名字。
风停了,鸽子忽然扑棱着飞起,落日被拉扯成一道碎裂的幕布,斑驳的光在她发间闪烁。
她惊恐地想要后退,想要躲开,却发现双腿像被钉住般动弹不得。
男生缓缓地伸出手,像是在哄一只受惊的小动物般,声音轻得像风:
“……衫月,你已经不需要继续做目司了。”
周围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了颜色。
她怔怔地抬起头,看见路边停着一辆带着灰尘的玻璃橱窗车,镜面微微晃动着。
镜子里,那张脸陌生又熟悉。
那不是目司。
是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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