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内。
彩灯闪烁,照得人睁不开眼。
江寻将自己深深陷进最角落的皮质沙发里,恨不得能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去。他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脊背微微佝偂,目光低垂。
一行而来的周子望并未跟随他,而是在一旁喝酒唱歌。
好像……还蛮正常的?
然而,角落里的人终究是无法完全置身事外的。很快,就有几个面熟又叫不上名字的同学端着酒杯,热情洋溢地围了过来。
“江寻,别一个人坐着啊,来,喝一杯!”
“就是,出来玩嘛,开心点!给个面子!干一杯!”
四周的人都在招呼着喝酒,纵使酒量不好,江寻也强忍着不适被灌了几杯。
明明都好久没见了……怎么还装得这么熟络……
他忍着心底的不适感,接过那杯颜色难以形容的液体。
在头顶旋转灯的照射下,杯中的液体时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绛紫色,时而又泛着萤火虫般的惨绿光泽,不断上升的气泡破裂,发出细微的“啵啵”声。
有点诡异。
不仅颜色诡异,味道也诡异,酸唧唧的还带点苦涩。
江寻问过后才知道这是有人带酒自己兑的。
怪不得……
简直难喝得要死,还不如以缪在家瞎捣鼓的特调。
乱混酒不仅口感欠佳,带给人的后劲还大,江寻已经将后续的酒都推了,但还是觉得头昏脑胀。
妈的,感觉不妙。
他尝试着站起身,想要去洗手间用冷水冲把脸,或者干脆找个借口先溜。然而,刚一站直,一阵强烈的头重脚轻感猛地袭来。怕摔倒,又只能折回座位。
酒劲上来了。
江寻皱眉坐在原地缓了缓,掏出手机给吴子显发消息。
【麻烦赖扶一下我】
由于大脑不太清醒导致发出去的消息打错了个字,但好在吴子显能读懂。
他起身赶到江寻跟前小声询问:“是不是喝多了?我叫你弟弟来接?”
江寻晕乎乎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耳朵也连带着听不大清。他勉强稳住身子朝人询问:“呃……你刚……刚刚说什么?”
吴子显又凑到他耳边把话大声复述一遍:“我说,你是不是喝多了,要不要我叫你弟弟来接你!”
这次江寻依旧没听清,他就坐在音响下方,碰巧刚刚歌曲正唱到**。
一句都没唱到调上还影响人听话,真几把惹人烦。
他无意识地揪住了身下的沙发垫,指尖传来粗糙布料的摩擦感,“我难受……”他嘟囔着,也顾不上吴子显到底说了什么,一种强烈的想要逃离此地的念头占据了上风,“想回家……回家!”
“好好好!”衣服快被他拽烂的吴子显果断妥协,掏出手机行云流水拨出一通电话。
“喂,哪位。”
对面接得稍微有点慢,但吴子显也没空嫌弃,“我是你哥同事,现在江寻他喝醉了,能麻烦你来接一下吗?”
听筒传来的声音明显焦急起来,声调都拔高了几分,“地址在哪,能麻烦你发给我吗?”
“我没你微信啊。”吴子显语气无奈。
对面很快又道,“那麻烦您用我哥手机发我定位,他锁屏密码是5201114。”
“好好好,马上哈!”
电话挂断,吴子显蹲下身,借着变幻不定的昏暗灯光,开始在江寻身上摸索手机的位置。
手指先是碰到江寻温热的手臂,然后是腰侧,最后才在裤兜里摸到那个硬硬的方块。包间的光线实在太差,他摸索了好一会儿,忍不住低骂一声:“几把的……”
好在最后总算成功取出了手机,他输入密码点开微信,江以缪的聊天框也很好找,就在置顶。
吴子显戳戳点点半天,将定位发过去后又把手机物归原主塞进江寻裤兜。
大功告成。
他正打算起身继续去喝酒,结果还没来得及迈出半步,就被沙发上的醉鬼攥住了衣摆。
他以为江寻还有什么要吩咐,重新弯下腰凑近问:“怎么啦?你弟弟马上就来。”
江寻努力抬起头,迷迷瞪瞪的眼睛几乎无法聚焦,他嘴唇翕动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就是……你吧……狗……呃……”
话还没说完整,他的脑袋又无力地耷拉了下去,像是支撑脖子的骨头突然软化了。
吴子显担心他是不是晕过去了,赶紧靠近他耳边,几乎是吼着问:“你说什么?大声点!”
这次,江寻似乎被这近距离的音量震得清醒了一瞬,他皱紧眉头,面色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胃部,声音虚弱:“呃……想吐……”
“我丢!”吴子显像触电一样猛地弹开,后退了两三步,一脸惊恐,“别别吐我身上!要吐回家吐,忍着点!”
室内依旧嘈杂,江寻根本没听清他后面的话,只模糊看到站在面前的人是吴子显,并且捕捉到了最后一个“家”字。
他以为是终于可以走了,混沌的大脑处理出这个“好消息”,于是砸吧了一下残留着怪异酒味的嘴,含糊地应了一声:“好。”
吴子显以为他老实了,伸手将其扛在肩头:“走!起来出门!”
行动比脑子快的江寻站起身,飘飘然就被吴子显带到了大厅。
他双眸紧闭,听不清身边人说的什么,只感到原本拽着他手臂的手掌转搂向他腰间,自己身体还腾空了。
“呃……冷。”江寻感知到腰窝那双温度冰凉的手便不耐烦地小声抱怨。
很快,他就感觉自己脸颊边被人贴上了团暖暖的物体,虽然不知究竟是什么,但让江寻很舒服。
似乎还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但他头晕目眩,根本没听懂。
周身被一种模糊的暖意包裹,加上脱离喧嚣环境后神经的松懈,江寻迷迷糊糊地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他感觉自己身体又是一阵悬空,像是被塞进了某个狭小的空间,接着,原本那点可怜的暖意也彻底消失。
夜晚的凉风从敞开的车门缝隙钻进来,像狡猾的小蛇,顺着衣服的间隙侵入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臂。
江寻难受地眉毛拧成一块儿,双脚却着了地。
嗯?
耳边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江寻抬手揉了揉眼睛,朦胧间隐约看清眼前物状。
好像……是自己家的门?
身边传来一个低沉而熟悉,却又因为酒精干扰而显得有些不真切的声音:“到家了……你还……”
后半句是什么,江寻又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头疼而没能听清。
他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抓了抓自己早已被揉得一团乱的头发。
江寻忽然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一个猛子,他抬起手臂,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一下子覆住了身旁之人的嘴唇,阻止了对方还未说完的话。
“小声……点!”他压低了声音,语气神秘兮兮,带着醉鬼特有的认真和执拗。
猝不及防被捂住嘴的江以缪彻底愣住,他刚想开口嘴唇微动,却感觉到捂在自己嘴上的手调整了一下位置,食指和拇指带着灼热的温度,不轻不重地捏住了他的上下嘴唇。
“让你不要说话呀!”江寻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满和焦急。他潜意识里还牢牢记得自己对以缪的承诺。
不能违反约定。
他稳住身子开始絮絮叨叨:“别带我去主卧……嗯,沙发就好,不然会被以缪发现我喝酒的,我答应了他不喝……”
原来是为这事。
江以缪看着面前神志不清的酒鬼,薄唇微抿,抿着抿着,那弧度终究是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化作一个无声的笑。
黑暗中,他清晰看见自家哥哥难受地皱眉:“额……我感觉要……”
江寻捂着胸口,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再次汹涌而上,比之前在KTV时更加猛烈。他张着嘴,一副蓄势待发、即将喷涌而出的不妙情形。
眼见此景,江以缪再也顾不得其他。他眼疾手快地拉开江寻捂着自己嘴的手,然后迅速弯腰,手臂穿过江寻的腋下和膝弯,一个用力,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其实,不这么剧烈动作还好,江寻原本只是觉得胃里胀得难受,恶心感尚在可控边缘。
但被人这么拦腰抱起,手臂不可避免地挤压到了他的胃部,那强烈的压迫感反而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唔……放……”江寻难受地挣扎了一下。
他被江以缪一把放到马桶前,刚勉强稳住身体,便再也忍不住。
原本一向光洁如新的马桶变得一片狼藉。
江寻喘着气想,也不亏……至少彻底歼灭了可能要半夜三更洗床单的后顾之忧。
只是胃真的好难受,翻江倒海般不消停。头脑昏胀的间隙,他除了怕惊动江以缪外,还在骂今晚那些破酒。
服了,到底是哪个傻叉兑的,该不会是批发价格抢的假酒吧,怎么喝了跟中毒一样,浑身难受。
他无力地趴在马桶边缘,大口喘气,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过了好一会儿,那股强烈的呕吐感才稍稍平息。江寻努力眨眨眼,又抬手搓了搓眼皮。
好想睡觉。
见他一直定在原地发呆,江以缪试探着拉起江寻的手,试图把这个迷糊蛋哄回卧室。
从卫生间到走廊的几步路还算顺利,可一旦转到主卧方向,江寻双腿就跟被施法冻住般□□。
他转过头,声音拖起长长尾音:“说了不要找我弟弟——”
“他实习期很累的,要好好休息,打扰到了……你赔钱?”逻辑混乱,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江寻伸出食指,晃晃悠悠地,朝着面前黑影的胸口戳了过去。
隔着一层薄薄的棉质T恤,那触感依旧清晰无比。
还挺软。
江以缪活了二十二年来,第一次被人吃豆腐。
震惊之余,他鬼使神差地拉住找不到方向的江寻,再次其将滚烫的指尖包裹进掌心,往自己心头点了一点。
酥酥麻麻的感觉如同无数细小的藤蔓,从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疯狂滋生蔓延,缠绕上江以缪的每一根神经末梢。
他屏住呼吸。
而江寻,只是困惑地歪了歪头。指尖传来的剧烈心跳震得他指腹发麻,那奇异的触感和节奏与他混沌的意识交织在一起。
很暖和……很结实……
心跳声……也好吵……
他太累了,酒精像厚重的帷幕,将江寻所有的好奇和探究都隔绝在外。
他手指无力地放松下来,任由江以缪握着。身体晃了晃,最终将大部分的重量都靠在了身旁这个温暖而坚实的支撑物上。
江寻脑袋一歪,彻底陷入了黑甜的睡梦之中。至于刚才摸到了什么,那奇怪的心跳声是怎么回事,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看着瞬间睡去的江寻,江以缪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
他吁出一口长气,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对方手臂再次架在自己肩上。这一次,他没有再试图前往主卧,而是依着江寻醉后的执念,将他带到了次卧。
他轻轻将人放在次卧的床上,为其脱掉鞋袜和外衣,盖上薄被。
做完这一切,江以缪站在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凝视着江寻熟睡的侧颜,看了许久许久,才悄无声息地又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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