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将过了小满,云州天空也不似以往日日挂金纱,天刚亮时落了阵淅淅沥沥的小雨,花园中落叶残花平添地色,底下新枝越发增艳,翠叶也愈加肥厚。
二小姐今日没拿小狼毫,而是带了把小巧的金剪子,她说娘这几日脸上颜色好看了些,也愿意陪她玩了,她要剪几朵花练练手。
不用讲稀奇古怪话本子里的妖怪,周玙川被拉来本也无事可干,但许是二小姐这些天已经习惯了整日找这个好看哥哥玩,因此让他边围观自己剪纸与她聊天。
太守一行人已经出发了两天,岷州相去路程不远,但多崎岖,雨天路又湿滑,想必太守那几架马车路不会太好走。周玙川一手在桌面上撑着脸,看着对面女童手下如飞,不多时就出来一枝摇摇欲坠的桃花来,他心想也不知道越江山是坐马车还是骑马呢。
他差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原本有些斜靠着的身子猛地一坐直。二小姐见他忽然一颤,还有些好奇地抬头瞧他:“你怎么了,是冷得打寒颤吗?”
周玙川讷讷,当然不好意思说真话,只得搪塞了过去。“早上下完雨,方才不觉得,待久了有点凉。”
二小姐了然点头:“这几日下雨勤,我娘昨天还说,身体不好的人,才会怕这种天,要多喝热汤。”
周玙川只觉得此话听着有哪里不对,他想了想,笑道:“小姐你可不像怕冷的样子。是你娘她很怕冷吗?其实千蝶谷有驱寒的药茶,回头给你娘带上一副。”
二小姐知道有好东西拿,登时眉开眼笑,她又摇了摇头:“不是我也不是娘,是大姐姐啦,她最近时常说怕冷。不过可以多给我娘一副吗,给她备着。”
周玙川道:“当然可以。其实大小姐日日在屋里,不用出来碰上潮气,许是也不用太遭罪。”
“嗯?”二小姐闻言却奇怪地抬起头。“可是大姐姐已经被爹爹解了禁足啊,前天还上娘院里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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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不得不承认,让你去二小姐那里当细作,真是远见卓识。”施华铃摇头,“徐姨娘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我真爱她。”
听她胡说八道,周玙川面无表情。“贺小姐原本被下了两个月的禁足,前两日突然不声不响解禁。不见她出来走动,府中下人也没人知道,只去了徐姨娘那里。”
“且两日前,太守突然下决定要送行秦老。”
“贺小姐劝他?逼他?威胁他?”施华铃皱眉。“不然秦老还有什么好东西值得,唯一一个值得敲得上眼的雪魄丹心都被偷走了——”
“雪魄丹心。”
周玙川重复,“我当时问越先生,雪魄丹心到底在哪里,他让我去接近二小姐。”
“徐茂死了,此物又会被他交给谁。还有我一直想不明白,若怀疑是贺小姐对当初府上的小妾夫人们动的手,她只是一介闺阁小姐,到底哪来那么大能力做十几起不被人生疑的意外。”
“这论断是姓越的提的,你天天见他,也没问问?”施华铃“嘶”了一声,悻悻道:“徐茂在云州关系最近的两个人除了徐姨娘,就是贺小姐。二小姐最亲近的两个人也是除了徐姨娘,就是贺小姐,哦还有你。”
周玙川垂下眼,“他说完第二天不是就走了吗,还有不要开玩笑。”
“好吧!徐姨娘我看着那是不太像,你也不像,那说不定就是给了贺小姐,这样她能杀那么多人也可以解释了,太守千金是假象,背地里其实是全教的舵主!”
少年皱眉:“我不太了解全教,但贺小姐今年不满十六岁,即便全教舵主确实是有能者屈之,但也太离奇了。”
施华铃争辩:“江湖奇才真的很多嘛,这么说吧,天仪山的止水二十岁,能捅朱雀舵主几个窟窿。姑娘我二十四,手底下还有几个四十多的师弟呢。何况全教再如何,也不能比百里雪宫还要德不配位吧。”
“那好吧,奇才,你能去贺小姐院子里探探情况吗?”
“你疯了!你好可怕!”施华铃闻言作势就要尖叫,“你比越江山还过分,我刚猜人是魔头你就要把我往魔窟推!”
周玙川叹了口气,“嗯,也没指望。我只是想说,既然此路不通,那我们只能再去找一次徐姨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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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玙川与施华铃都不情愿花晚上睡觉的时间,索性待雨一停,就踩着被雨水浸透的台阶来到了徐姨娘处。
许是因为二小姐,徐姨娘的院子并不偏僻。她又喜静,住处临着府中所挖一活水湖,未时时分又下了阵子绵绵絮絮的小雨,微风驻丝雨摇,细线入平镜。
丫鬟前来开门乍一见是生人,十分惊讶。府中众人对这群佩剑戴刀的多少有些怵,他们表明自己身份后,丫鬟头都没敢抬,忙将他二人迎进,就急匆匆去屋里通传徐姨娘了。
“两位少侠……请问是需要我做何事吗?”
徐姨娘掀开帘子,自从施华铃给了她那枚千蝶令,她现在和两人说话也没那般胆怯,但开口还是忍不住将声音放轻些许,一副予取予求的可怜样子。
不过周玙川此番来,确实是来问话的。
周玙川又弯眼笑着看了四下站着的丫鬟一眼,徐姨娘忙让她们退下去,她们嬉笑一阵,也磨磨蹭蹭地走了。
徐姨娘向来对下人们很随和,加上府中的丫鬟婢女们本听说府上老爷请了好些个江湖人士,话本上都说这些习武之人五大三粗舞粗棍,膀大腰圆提钢刀。但怎么一见,一个赛一个的秀气呢。
前些日子的越先生就是又高又好看,只觉俊气得很,虽说脾气有些冷,但更不像俗人了,有本事的人都这样。今天这两,也是都长得一副好相貌好容色,少年更是笑意盈盈,眼眸弯如新月,看着让人就忍不住要亲近。
待屋内只余他们三人,施华铃方开口道:“我们其实,还是想来问关于徐茂的事。”
徐姨娘眼中黯淡几分,苦笑了下:“他既做错了事,这也算替他偿还业报。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有觉得他何时开始不对吗?或者说,他此前有过异状吗?”
“这…其实真的很惭愧,”徐姨娘抿唇,“我和茂儿已经快两年没怎么说过话了。”
“你们不是亲姐弟?”
“是,但是……因为说过要保密这段亲缘,是以我们平素也极少见面。但每每碰见,茂儿都对我多有不耐,后来更是直接置之不理。当着旁人的面,我也不好上前说什么——”
周玙川蹙眉,突然问她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理睬你的,当陌生人一般?”
徐姨娘想了想:“确定婚期后没多久……半年以前?我当时很伤心,也让大小姐替我传话,但都没有用。”
一旁施华铃不禁咂嘴:“真是个好家伙,刚利用你定下婚事,就当不认识姐姐过河拆桥了,啧。”
“如果是半年以前就被做成了活尸了的话,”周玙川喃喃道,“就算是为了报复,正式大婚前后做成活尸也不急啊,为什么确定婚事后就没多久就动手了……”
徐姨娘闻言慌张,“活尸?什么是活尸?”
徐茂活尸凶性发狂之事被太守刻意压了下来,毕竟女婿是活死人实在是丑闻,比练武期间误入歧途走火入魔走成了邪修之事要丢人太多,因此众人只当作普通地发现了魔教教徒。
施华铃搪塞道:“你听错了,祸事,他在说这真是一件祸事啊!”
“那他——”周玙川想着越江山当时说的日子,“他身故前一日,你可曾见过他?他有拿着什么东西,或者去了哪里?”
徐姨娘也努力回忆着:“前一日……啊,我确实见过。不过茂儿他当时手上并没有拿东西,当时正从大小姐的院子里出来——”
“不过他们即将大婚,有很多重要之事需要商量。而且不久后就将要成为夫妻了,也会多见面……”牵扯到贺小姐,她急忙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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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月如金钩,潮气四溢。
从徐姨娘院中出来,施华铃恼道:“这件事本姑娘已不想再管了,待越江山回岷州,我拼这条命也要把桑春讨回来,徐茂那人头不要就不要了!”
少年没吭声。
他不过路过云州,便是看戏此番也已称得上尘埃落定。他知道越江山留在此处许是为了抓全教舵主,他武功平平也不抱野望;他甚至不似施华铃一般,有个桑春作为把柄被捏着。但事已至此,他莫名不想就此草草离开。
或许等越江山回来,他好好辞行。抑或是待对方抓了邪修头子,保此方无虞后……
他不免又有些嫌弃自己瞻前顾后起来。
几晌后,二人一路行至湖泊岸旁。
或许是白日间下了两场雨,水汽在湖面凝成浓雾重重,连着流淌向岸边,深处难探月光。没几步就让人要忍不住停下瞧一眼脚下前路。
施华铃嘟囔了句这雾真浓外也不作他言。周玙川却觉这寒意总让他心下不由直咯噔,眼熟又有些莫名不安。好在岸边有一雨花石铺成的小路,沿着走了半盏茶功夫,也似将要走出这方寸寒雾之间了。
直至他方踏出雨花石路,按理踩着的应是连接后府花园地面的软土,可他只觉不对,低头一看,却是又回到了徐姨娘屋外潮湿坚硬的青石阶。寒气渐渐,仿若钢针一般细细密密地啮咬着人的脊柱骨,二人脚步微顿,始才发觉古怪。
原先四下的虫鸣声被水汽包裹住,听着只让人觉得憋闷。湖面奇异地没有丝毫气流刮过,但湖水仿若蔓延至空气之中四面八方汹涌充斥在岸边的这一方天地,空气凝固得呼吸着些许让人窒息,连带着从七窍、毛孔无处不在地钻进皮肤下的毒刺,让人全身微微麻痹。
“哪来的东西!”施华铃眉头一皱,反手从背后就取出自己的长鞭,在空中利落“唰”地打了个破空的响。这在沉默圆钝的小小一方空间里原如劈电的尖锐声响并未如以往四下传开,像被棉花裹住,听着还有几分憋屈。
周玙川却暗暗握紧手中飞江剑剑柄,深吸一口气,一直微微噙着半分笑意的嘴角也抿紧成了一条线,不再试图用眼睛四下观察。他屏息静气,乍一看着少年微垂着头,只是停住在原处,毫无知觉地站着,清素布袍下劲瘦身体却瞬间绷紧如弓。
虽然心下只觉这不可能,但是这前不久才见过的潮寒阵阵,凉麻刺骨,他曾经受过伤的腹部应激似的僵住片刻。少年咬着下唇,脑中骤然乱了几分。
这不就是白石京那水鬼的风格?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难道是他手下喽啰终于来给他寻仇了?
找他的?
想至此,周玙川愣住,如果是白石京原先部下为报仇一路跟至贺府,又不敢对越江山动手,于是挑了个他不在的日子对他亮起獠牙,这也说得通。
既是私怨,那无论怎的也牵涉不得旁人。
他稳住心神,又仔细回想了阵那日青蛟江上,连忙拉住女郎低声道。“这浓雾与湿寒我不久见过,许是我仇家,你是无辜。这浓雾以水面为介,你到时不要沿着湖岸,就背对着湖跑!”
说罢,他转身咬了咬牙,对着浓雾喝道:“藏头露尾!既有仇怨,又何不现身!也好早日送你下去见死人!”
施华铃被他这一通吓得一呆,“你上哪来招惹的仇家,专门赶到太守府来蹲你?”
周玙川没吭声,他想着这人也该要现身了,若是来寻仇的,听见死去的白石京定是气得三尸暴跳,恨不得活剐了他丢青蛟江喂鱼。
不料湖心此时却是幽幽响起一道女声:“我与你们本又何仇何怨?”声罢,阴寒潮气再度浓郁几分,原先的钢针似乎变成了刻骨尖刀,卡住骨头缝里撬着。
周、施二人却俱是一愣——
尽管声音似是被层层屏障笼罩,模糊不清,可他们还是听了出来。
居然是贺小姐!
施华铃讷讷:“看来我也逃不掉了。其实我一直都是瞎猜胡说的,但原来十五岁真能当魔教舵主啊。”
一旁周玙川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疑惑万分,贺小姐这武功怎么会同白石京一摸一样,或者是一脉相承?
徐茂难道真的是贺小姐做成的活尸?
“你们今日来这做什么?”
贺小姐轻声道,她逐步从浓雾后走上前,随着一阵利物磕地刮擦发出的刺耳声响,黏液嘀嗒落地,她层层叠叠的裙摆下赫然不再是少女小巧的双脚,而似非人水生动物的脚蹼,尖端却长着利刺。
“你们杀了徐茂还不够,还要杀我。”她停在湖岸边,半身衣裳都被浸透,夜色中只能看见她淬毒般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你们三番两次劫走徐莲,怎么,是想让她跟着一起杀我?”
周玙川冷下神色,“即便我们今日不来此,你明日也会找上门吧。岷州据此不过两日日脚程,太守一众最早后日便会回来。”
“特地将太守一众引出府,不就是为了杀我们吗。”
“啊,猜对了。”
只见眼前黑影一花,随即侧面寒潮袭卷而至,少年剑都未来得及出鞘,赶忙连鞘带剑旋身一挡,“哐当”一声,来人腕上玉镯应声而碎,贺小姐手腕正死死抵住飞江剑鞘,手中金钗钗尖笔直扎向他眼睛。
贺小姐不知怎的,竟力气大得古怪。周玙川被这一击逼得不住连连后退几步,手掌发麻。
他甚至一时在心中感叹,还好那日夜里衙门贺小姐不是用这副力道推自己,不然自己现在也不用在这站着了。
他又追问道:“拿什么理由?百里雪宫还有什么,雪魄丹心?不是被徐茂偷给你了吗?”
贺小姐只是一笑:“那如果我跟他说百里雪宫在做戏呢。”
周玙川从未想到过这个可能,不禁一怔。
对方双腿变得吓人,双手却还好似未进化成那副金刚不坏的妖怪样子,此时见金钗刺不成,屈膝一脚下了十足力踹向身前少年小腹。周玙川只得侧身后退躲过,又拔剑出鞘,“噌”地一声,飞江剑鸣如击珠玉,清脆万分,扭腰翻身一转,剑尖直挑对方手腕。
“那帮家伙,唱戏倒唱得活灵活现。”贺小姐嗤笑。
“徐茂根本没拿到什么雪魄丹心,只有一个破珠子,那帮家伙自己掉了包还在跟前卖可怜这么多天,真是让人佩服!”
一道鞭风“咻”地自二人背后忽地诡谲而至,直击向贺小姐的双眼。对方却是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枚东西朝鞭子随手一甩,倏忽一下将其击偏,随后任由忽地以至面前的剑锋击向手腕。
她另一手化掌,只听见“唰”一声,方才施华铃长鞭未能划破的空气被掌间内力压缩割裂开,直如闪电击向少年面中。
周玙川还在为方才贺小姐的话微怔,只觉剑尖触物,却难以继续向前,只得剑身一斜,改刺为割,剑锋瞬间割破皮肤,却只见其上一丝血线。
少年见此番不成,不禁蹙眉,原以为贺小姐四肢还只淬化了一半,看来这手脚皆是如金刚不坏。
他想起越江山的话来,难道弱点也如白石京一般?
他正打定主意要再提剑绕背,尝试攻其颈部,腰间却一紧,随即传来一阵猛力,他被拽得向后一倒,他正要低头瞧清腰间,只觉侧耳被厉风割去几丝鬓发。一瞧正是贺小姐不知何时倏忽转身贴面劈向前,登时心中一惊,足下轻点,提起身来,向一边掠去。
施华铃收回提醒少年的长鞭,她面色难看地拿着方才贺小姐甩来的那枚物事,此刻已被她鞭碎成两块,赫然是她前两天送给徐姨娘的千蝶令。
贺小姐见偷袭少年未成,也不气恼,瞧见施华铃手中破裂开的木牌,古怪地笑了笑。“这是你们给她的,想靠这个就让她对付我?”
“做梦!你们这些该死的人的东西,她一样都不准留!”
她说着声音骤然尖利,又猛地冲上前。
贺小姐鬓间金钗方才被少年削断,此时赤手空拳,手上空无他物,但内力深厚得可怖。虽武功不得章法,好似普通缠斗,却招招挟万威之势,掌掌破空袭来,险惧非常。
雾气越发深郁,外袍被水汽濡湿,厚重地贴着里衣。那湖面水汽中似是掺入寒毒,没一盏茶功夫,施华铃尚且能抵御几分,但后背刺麻得慌。
一侧少年却是双腿皆酸软得差点不起来,他咬住下唇,在双腿哗啦割了两道血口子,刺痛让肌肉僵直,他才勉力将自己撑起。
施华铃挥鞭用尽十分力气,对方衣料名贵的衣裙被划破成破破烂烂地碎布条子,鬓发也被摔散成蓬乱。而其全力直袭向前的鞭尾尖勾,不过在对方皮肉上留下几个颜色浅淡的红痕。
贺小姐似乎起了趣,数十回合下来,施华铃额角起汗,她却毫无倦意,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边绕行走圈,仿若捕猎戏耍猎物的猛兽。
“她的弱点是头!”周玙川喝道。
“差点忘记了!”贺小姐被从兴致打破,恍若想起什么,一愣神功夫间长鞭如闪电割向她的脑袋,她右手一挡,被猛地卷住,她也不在意。反手一抓使力“嚓”地向前抽来,施华铃一时竟被向前拽倒,被迫在地上一滚。
贺小姐却未向其补招,她转过身来望向少年。
“就是你,那日夜里和她说,我杀了人,对吗?”
她抓着手中长鞭,直接拖着地面的女郎一步一步走来,柔柔道:“你跟她说,让她小心我是不是?还说我哪天死了也让她别伤心。”
她的嗓子已经坏掉了。喉咙里嘶哑着沙沙的喀拉声,轻柔的话语在如潮夜色中刺耳得吓人。
贺小姐蓬头散发,衣裙破碎,直至走近,周玙川才看清对方眼中布满血丝,原本清秀雅致的脸庞,下半张脸像是被人扭毁过又拼凑在一起的一般,自唇角向两颊,布满了深红色的疤痕,上面还残余着厚重的脂粉,只是贺小姐方才打斗讲话间,已被擦落得不剩什么了。
“徐姨娘,还不知道是你害得她滑了胎吧。”
周玙川强撑着笑了笑,对她道。
下一刻,他猛地被贺小姐双手死死掐住脖子!
“你怎么知道的……”贺小姐将他按倒在地,神情扭曲,声音越拔越高。
“谁跟你说的!你怎么敢……你告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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