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元照星蹙眉:“老头你什么意思?我们好生生的,你怎的咒我们?”
烛龙筋道:“你如今被困在阵中,虽还活着,但个体之力永无法同漫天的星辰神力相抗,越挣扎越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死路一条,可你若是顺着它,活人同死人一般任它摆弄,它便能放你一条生路,方能死中求生。”
他这一番话说得云山雾罩,百忍还要再问,华九却瞬间反应过来。
个体与系统的对抗,必然走上悲剧的结局。一阵如此,一生亦是如此。
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太威派数百年的正道积威、人力物力应有尽有,更何况还有郁舸口中说的,要多少有多少的变异妖兽,和手握厉火的魔君相助。
无论太威派做了什么,内里有多少腌臜,只要他不敞开了堆放在世人面前,她华九无论是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还是十个人百个人,想对抗太威派都不亚于蚍蜉撼树。
上辈子她就是这么死的,这辈子还要往死路去吗?若是只当自己死了,管它洪水滔天,管它异兽肆虐,与家人好友及时享乐,活过这短短一生,不也是一条好路?
这便是死中求生,聪明人该选的路。
“师父忘了吗?我已经死过一回了。”
“重活一世,我时常别扭,占用了窦姑娘的身子,却只想做华九,本该保护好窦姑娘的身体,却又常常让它受伤,我看到窦家父母的拳拳爱女之心,也想让他们一直快乐安稳,可是,”华九微微抬眼,直视烛龙筋,认真地说,“可是我永远改变不了我就是华九,我无法心安理得地视而不见,柳一语利欲熏心,为求天下第一竟与魔界勾结,造出异兽使得那么多父母失去了孩子,那么多稚童失去了父母,他们怎么办?这份苦难还要再延续下去吗?”
“我要替五岁的自己问一问天道,要替饱受异兽之苦的可怜人,挑一挑柳一语这个天下第一!”
不管上辈子死得多么惨,也无论遭受多少非议,只要她还活着,就一直走在满是荆棘的道路上不曾回头。
她不是聪明人,只是一个认准了,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种。
烛龙筋半晌无话,华九冲他眨眼笑笑:“我定能捅破这天罗地网,师父信不信?”
元照星与她同在这天罗地网阵中,晓得她体内的灵力已被吸收大半,所剩不多,要仅凭自己破阵,何其艰难。
可是她只要说出来了,他就觉得一定能兑现。
华九抽出八张符纸,念咒起符,待咒语声止,八张符同时无风自燃。顺着火焰燃烧的脉络,清晰可见地上密密麻麻的星力织网。
白忍惊呼一声,今日可算大开眼界,听说过人类用符最灵,她却久居山中,从未亲眼得见过,原来灵符还可以这样用。
顺着密密麻麻的星力探到根源,可不就找到阵眼了吗?
要是在最开始,阴阳序乱,二十八根青铜柱牢牢控制着星力走向,此着并不可行。可现在遗骨之力已被剥离,按着星宿排布的阵法也破了,便把最底部的星力脉络露了出来。
沿着脉络往上,纵横纠缠的终点隐隐透出一个光点。
就是那里!
白忍大喜,转过头却发现华九望着阵眼迟迟不动。不仅她不动,就连烛龙筋也眉头深锁。
须臾后华九摇摇头,“不对,”她从地上抓起一小抔土,洒向半空,本该垂直落下的尘土竟微微斜向东南,“果然,此处乾坤阴阳尚未平衡,阵眼怎么可能正在中心。”
她顺着假阵眼往东南偏移三寸,是七根按着朱雀七宿排列的柱子,此刻印在地上倒影却有些奇怪,仔细看去,鬼、柳两宿的位置微微有些不对。
若是别人未必能看出来,可华九却清楚布阵的关窍,布阵讲究的就是一个准,位置差个一分一厘,效果可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最南端翼位的柱子倒影尾部又奇怪的有些微微弯起来的弧度。
认真一看,原来那处有块光滑的青石。
"鬼柳移位,翼位覆影,"华九灵光一闪,"那块石头是假的!"
她甩出锁魂鞭,一下就穿透了石块,果然只是幻象。
真正的阵眼就藏在青石幻影里。
烛龙筋点点头:“不错,能破虚而寻实,做得漂亮。”
大大的笑容挂在元照星脸上,姐姐就是厉害。
林昨暮也点头赞叹,于阵法一道,自己距离华九尚有不少的距离。
华九不再迟疑,一鞭子打碎阵眼。
这便是真的破阵,阵壁上开始出现龟裂,越来越多,越来越长。
阵内狂风大作,其风力之大刮得青铜柱拔土而出,二十余根巨大的青铜柱随着狂风胡乱飞甩,四处撞得地动山摇。
三人慌忙飞奔躲避,这样下去可不行,阵法待要完全破了还要一阵,可再待下去,怕是阵法还没破,他们就先被柱子砸死了。
华九咬破手指,五指贴地,身体中仅存的一点灵力蔓延到破裂的阵法边缘,“起!”她咬牙勉力,竟生生将天罗地网阵从地上微微抬起。
这一手抬山之法,实在勉强,犹如把整个天罗地网阵背负在身上,神力所制,重若千钧。
华九被压得呼吸困难,嘴角溢血。这时元照星也将手掌贴地,灵力相助:“打柳一语怎么能少了我?”
林昨暮也不甘落后,手掌按于地面:“卫人间正道这么有挑战的事情,自然也要算我一个。”
白忍亦道:“也算上我。”
烛龙筋看着这些年轻人一个个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落在地,明明背上是如山般的重压,却仍眼眸清亮有神。
知前路艰险却义无反顾。
他没有说话,片刻后也一道将双手重重贴在地上,将全身的灵力灌输过去。
集五人之力,这摇摇欲坠的天罗地网终撑不住了,“嘭!”的一声巨响爆裂开来。
巨大的爆炸声将昏死过去的郁舸也给炸醒了。
他一醒过来,就看到满地狼藉,青铜柱横倒竖歪,阵法已破。
元照星小心翼翼地将遗骨收敛起来,他眼神不错,就连他侧过身落下来的眼泪也瞧得清楚。
下一刻眼前挤入几张不善的面孔,郁舸立马白眼一翻,又要晕过去。
林昨暮先他一步,拍拍他的脸:“喂,别装死。”他走得快,未注意到正踩在郁舸的手上。
这下哪里还装得了死,郁舸“嗷”的一声跳起来,慌乱间却又撞上石壁,腿骨脆生生断裂开,剧烈的疼痛使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你你们别过来,我可有厉火!”
林昨暮手腕微转,笑得温柔:“俗话说宝剑配英雄,宝剑若是被狗熊拿了,也使不出五分力,你这厉火根本就是花架子,不信你再试试。”
郁舸抖抖索索燃出一朵厉火,对着他们扔过去,可他手抖得太厉害,又是初学不熟练,无论从准度还是威力上都一塌糊涂。
林昨暮就在郁舸眼前,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而这次的厉火砸在石壁上,仅仅只烧出一个小坑洞。
这一瞬间,郁舸的挫败感是铺天盖地的,他一击不中,又见他们人多势众,自己又受了伤,一时也老实了下来。
林昨暮蹲下身问他:“昊旬门灭门是不是你们做的?”
郁舸道:“魔域众人杀的,杀人挪尸与太威派皆不相干。”
“善草在哪里?”
郁舸略一迟疑,看见元照星走过来举起手,之前那两巴掌记忆犹新,他吓得抱头,连连直呼:“别打我,别打我,善草就种在这处山坳往南五十里,也是魔域种的,与我无关。”
林昨暮略想一想,柳一语好周密的算计,所做脏事都不沾手,处处皆找好替死的鬼。
他嘴角漾起一丝恶劣的笑意,低低凑近郁舸:“我好心提点你,回去问问柳一语,他教你的这个厉火可大有不对。”
既问清楚了所在,那以善做名的邪恶植草也得去瞧个究竟。
华九走过郁舸身旁,轻声道:“我可不信猪脑子还能开窍,你以为自己利用了一把柳一语,却不知柳一语早把你算计在里头,你猜猜事情暴露以后,这些脏事,”她声音轻柔,却残忍无比,“是你认还是他认?”
郁舸本以为自己是刀俎,他们为鱼肉,来时得意满满,弄死林昨暮后,自己就是铁板钉钉的年轻一辈的领头人,可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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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华九眉头不展,林昨暮走在身旁,正要问什么,却被元照星用力挤开:“姐姐怎么了?”
华九从思绪回神,道:“我只是想不通,柳一语同魔君勾结是为了天下第一的虚名,而魔君又是为的什么?”
烛龙筋道:“那魔君本是上界之神将,只因性情暴戾不仁,屡次触犯天规,被九宸神女一剑劈了下来,堕落成魔,却常心怀愤懑不甘,扬言有朝一日定要打上南天门,血洗天宫。”
烛龙筋叹了口气:“说起来遗落在世的吾陆神器也与他有关,下世灵气不足,他修炼起来觉得缺东少西,便上天宫去偷,怀中抱了一大堆还不知足,又跑去了神女娘娘的宫里,偷了她的插瓶的燕卿壶和兵器,”他顿了顿,“烛龙筋。”
元照星惊讶:“原来你这老头原是神女的兵器。”
林昨暮和白忍都只知道他是华九的师父,待听元照星一说,才晓得原来他就是烛龙筋,心道,他是神女的兵器,修为高深灵气充沛倒也不奇怪了。
华九听得入迷:“然后呢?”
烛龙筋看她一眼:“然后还能如何,他这等宵小,如何能瞒过神女娘娘的眼睛,自然是将他打下凡尘,只是可怜六件神器也自此遗落人间了。”
华九撇撇嘴:“所以扔下来就不管了?在凡间抓壮丁替他们收拾烂摊子?魔君犯了天规,就应该在天上罚他,把他罚下凡间这算什么事,人间难道是仙界的垃圾场吗?”
烛龙筋瞪她一眼:“各处皆有各处的法则,你都历练两世了,还不知祸从口出吗?”有一个桀骜不驯的徒儿,着实是心累。
可说桀骜不驯的又何止她一个,这里另外几人也都不遑多让,看他们都一副对华九的话深以为然的样子,烛龙筋顿感头疼不已。
好在五十里很短,短到他已闻到了前方传来的浓重死气。
众人神情一凛,拔足奔去。
他们在山上耽搁了一天,现在已过亥时,最是阴气森森的时候,况他们在山中穿行,树高林深的,偶尔有几声老鸹子粗粝的呱呱叫声,更是平添了几分怖意。
密林、天暗、乾坤磁场不稳、三个因素叠加在一起,最容易发生的情况果然就发生了。
华九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与其他人走散了。
这里连老鸹子难听的叫声也没有,寂静极了。
她灵敏地听到身后轻微的脚步声。
先下手为强,华九飞速转身,以手做刃就劈了过去。对方也是个练家子,身手不弱,十几着下来二人不分胜负。
华九再一个蹬阴腿踢过去,却被他捉住,略有些委屈的清亮声音传来:“若被踢坏了,心疼的不还是师父吗?”
听到这个声音,这番话语,华九觉得头皮几乎在炸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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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我是华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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