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霁听得一阵心惊肉跳,什么毒,谁下的?谁能冒着得罪将离门及背后庞大势力的风险给他们的肚子下毒,又是什么样的毒,连师父都束手无策——她注意到罗非远脸上的青气淡了,但始终未能褪去。
岳峥温声道:“好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待阿远好一些吧。”
师父的表情,让初霁几乎不用问“那他到底能不能治好”这样的话。师父的调理,只是让那丝青气淡了些。
睡着的罗非远漂亮得像年画娃娃一样的脸,初霁忍不住想,他几乎是在整个修行界的注视下出生的,他是如此特殊,饱含期待也罢,背地里受诅咒也好,皆因他有一对太过耀眼的父母。如今,连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都成奢望了吗?
想到这里,初霁心中那一丝嫉妒和羡慕的火苗,轻轻熄了。
算了,就如师父所说——以后待他好一些吧。
按道理说,她是罗非远的救命恩人,当然那个误会初霁没有解释,罗非远别别扭扭地向初霁道了谢,初霁并不虚心地接受了。
然后,仅仅过了一天,一切就恢复原样了!!!
这个白眼狼。虽然她的救命之恩是有水分,但是他的感恩教育也是真的是很成问题!
比如:在初霁端来罗非远亲点的鸡汤菜心时,他不仅连个谢字都没有,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进行着各种挑剔:菜心为什么不是最尖尖上的那一片叶子?为什么不是等片大小?除了这些,他还对元宗的食物和大师傅的水平进行了体无完肤的攻击。
最后,罗非远一口没碰,还把桌上的点心干果盘全部倒了,理由是他闻不得茯苓花生糕的味道,会吐。
初霁最喜欢的就是茯苓花生糕。
她面无表情:她忍。
反正骂的不是她。
他见初霁拉脸不说话,又放缓声音道:“虽然你确实救了我,但是这跟你自己混得差也有关系吧?自己带来的客人还要在自己的地盘上受欺负,说出去简直笑掉大牙。不是我吹,要是我带人回将离门,到处都是点头哈腰的,有人敢大声说你一句话都是对我不尊重。”
初霁心道:那是看你吗?那是看你爹娘!再说要不是你身份见不得光我至于这么憋屈吗?在须弥峰上谁见了她不客客气气喊一句阿萦姑娘?
最后他摇头晃脑道:“总之……哎哎你松手啊松手!别打脸!别打脸!”
初霁将他胖揍一顿,罗非远灰溜溜地跑了,这次他没跟师父告状。初霁神清气爽,愉悦地想:她这样也不算违背了对师父的承诺——她都忍了一刻钟才动手的,也算“好一点”了。
直到罗非远离开,两人的关系也称不上好,只是罗非远在坐上马车之前飞快地说了句:“以后混不下去来将离门找我啊。”之后便一溜烟钻到车厢里去了。
岳峥哭笑不得,初霁抱怨:“师父,罗非远真的是慕流光和罗舒放亲生的吗?”除了脸,她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找不到一点罗非远和他那对传奇父母相似的地方。
岳峥不笑了。
初霁:……她发誓她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岳峥之所以那么急地送走罗非远,是因为元宗选新宗主的四年一次的大比又要开始了。整个须弥峰上乱糟糟的,岳峥怕罗非远再待下去怕会有什么意外。呸呸呸。
不过,说到这个大比,已经连续好几次没啥结果了。老话怎么说,最熟悉你的,不一定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对手。
譬如烈寒圣杜旬鹤,他修的是《火象功》,灵力灼热刚猛,擅长以无坚不摧的烈焰三十招制敌,敌人经常会惑于火光中出现的种种幻象中招。那边通幽圣吴来,闭关数载修成了一门古怪至极的功法叫《月魇蚀心诀》,大成的时候会由灵台处飘出一轮通体漆黑的月轮,那月轮能吞噬一切。包括炽烈的火焰。但是这《月魇蚀心诀》有个极大的弊端,伤人五分也要自损两分半。
对此在某次大比后浑身冒黑气的吴来道:“我就是残了也要让他半残。杜老鸟当宗主我第一个不服!”
它就像一个反向团建,成功地让元宗更加四分五裂,它举办的唯一原因就是四个字:历史传承。
就在初霁乐颠颠地期待看一场狗咬狗的群架时,师父岳峥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练《元炁心诀》。初霁吃了一惊,因为《元炁心诀》是只有元宗宗主才能修习的元宗至高功法。
岳峥问:“你想不想当宗主?”
小姑娘蹙眉思考片刻,认真地问:“当宗主有什么好处?”
岳峥失笑道:“能让整个元宗的人都听你的话。”
她眨了眨眼睛:“也包括你吗?”
岳峥:“……”
小姑娘瘪瘪嘴道:”那算什么整个元宗。”
岳峥:“……绝大部分。”
小姑娘道:“还有呢?”
岳峥问:“你还想要什么?”
小姑娘试探道:“当宗主,算混得好吗?”点头哈腰,没人敢大小声什么的。
岳峥眼中浮现出笑意,斩钉截铁:“当然算。不止算,像千魂万鬼窟那些邪修,你看不顺眼,也可以将他们赶出去。”
小姑娘眼睛变得更亮,说:“好。”
于是愿不愿意当宗主这件事,就在二人如菜市场讨价还价一般“这块猪肉十五文钱一斤十三文行吗成交”之后落定。
岳峥露出犹豫之色:“只是,练《元炁心诀》,有些风险。”
练成《元炁心诀》才能当宗主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但是,如果大家都练不成,这宗主嘛,谁打赢了谁当。
如果有人练了,那自然就无可辩驳了。
但是,元宗之内,自左右护宗、五圣以下,所有人对《元炁心诀》皆望而生畏。
强练的不是没有,只是结局大都凄惨。渐渐地,大家对这元宗第一至宝心存畏惧之心。慕流光本来是顺理成章练成《元炁心诀》、继任宗主之人,但她说她已经不是元宗的人了,所以压根不碰,以免沾染是非。
所以,已经有许多年没人练成过《元炁心诀》,慕流光也根本没练过,所以“只有天生灵骨才能无虞地练”,目前只存在于传说中。出事的,却比比皆是。
小姑娘听完,却满不在乎道:“做事都有风险。吃饭还能被噎死呢。单看风险没什么意思。”不提概率只说风险不是耍流氓么。
岳峥好奇地问:“那要看什么?”
初霁一笑,那笑容如暗夜火炬,又如绚烈朝阳,刺目无畏,望之生辉,她一字一顿道:“要看值不值得。”
这一年的宗主大比,乏善可陈,不提也罢。初霁并未在这次上场,却是个很认真的观众,没办法,大话都放出去了。自然要好好观摩对手。
四年后,元宗有个惊才绝艳的少年横空出世,谢粼,已故五圣之一,谢翊的独子,左护宗姬婆婆的外孙,烈寒圣杜旬鹤的亲传弟子。
他年纪尚轻,已修成了谢家不传的《风流云散诀》,《风流云散诀》绝杀的领域内,一阵风,一滴水,一片叶子,即能成杀人利器。
然而他却未能当上宗主。皆因一个更加耀眼璀璨的人,钟初霁,天生灵骨,元炁心诀,虽然只堪堪完成下境,却已光耀撼世。
谢粼惜败。钟初霁,成了魔宗的宗主。
再往后,她与谢粼定了亲。
然后,她死了。
**
初霁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她先调息检查了一遍身体,发现越来越多的红气缠绕上灵台,而灵台那些地方确实在加速愈合。她心中一喜,又涌起疑惑:这枚桃花玉究竟是什么?师父为何后来又给了自己?难道他当时已经预见到了自己会遭遇不测?师父到底去哪了?
种种疑问在初霁心中越积越大,一个心神激荡,那些红气也急速如漩涡般旋转起来,初霁脸色一白,再度吐出一口血,她这才惊觉一件事:好像从一开始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这股红气究竟是好是坏,就任它们在自己体内盘亘滋长。因为这桃花玉是师父给她的,她便本能地去不设防。
蓦地,初霁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随即她又心一横,反正她现在也是个半废人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好在目前为止她察觉到这丝缕的红气确实没什么恶意。
初霁心下稍定,听到院外隐隐传来鞭子破空的声音,有雷电之势,走出门,便知这是清漪的随身兵器七节雷霆鞭,平日藏在腰间。
其实初霁觉着这鞭子用来打鱼更合适,一甩一个准,比鱼竿好用多了,待到了水美鱼肥的时节,噼里啪啦几鞭子下去,就能放心地海底捞了。改天倒是可以和清漪好好探讨一下七节雷霆鞭的正确打开方式。
她伸了个懒腰,看到脚边放着个布兜子,里面装着新鲜的桂花酒和卤鸭架卤鸡腿冷吃兔丁,眼睛一亮,心道算王若谷这小子有心,她刚要伸手,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张纸落了门内。
她好奇地捡起来,只见上面写着短短的几行字:我知道你那晚在山洞中干了什么。
初霁脑海中嗡的一声,一瞬间脊背上爬满了细密的汗。难道那晚除了张奉臬,还有人在暗中窥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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