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的雨滴正从房檐落下,位处于昔年楚地偏远的小镇上,青石板洇开深浅不一的墨痕,绣鞋尖踢起一串银珠子。
她收拢竹骨伞的瞬间,檐角垂落的雨帘忽然变薄,露出对面酒旗上褪色的"酒"字。水洼里泡着半片槐花,每走一步都像踩碎一面小镜子。脚步却没有停留在酒馆旁,而是走进旁边的药馆。她掀起蓝布帘时,腕间青脉在晨光里突突跳动,像宣纸下透出的水痕经络。
老中医的铜秤突然停摆,称到第三钱的当归簌簌落在桑皮纸上——二十年来他第一次抓错分量。
"照旧?"老人指尖拂过药柜上"云茯苓"的木牌,目光扫过她袖口遮掩的痕迹。
少女轻微点头,老人目光越过柜台,看向少女的手臂,袖中飘出苦艾燃烧过的气息,隐约能看见红色的斑块夹杂着黑色的细线。
柜台玻璃罐里泡着的何首乌须蔓忽然蜷缩,倒映出她脖颈淡青的脉络,恍若冰层下游移的鱼群。老中医背过身,慢慢打开抽屉去取药,思绪却回到了十八年前少女还是婴儿时。
老中医抬眼时,药柜最上层的蜈蚣罐正在簌簌作响。女人背上趴着的少女像片将落未落的枯叶,而她耳后涨潮般的红晕已经漫过脖颈——这不该是七月该有的暑气。
当女人卸下背带时,袖口滑出的手腕暴露出同样的青紫色脉络,只是更粗更深,像是皮下埋着一条冻僵的河。老中医赶忙摸了脉搏,连忙拿出人参让她含着,连忙用放在额头上用纱布降温,连忙问:“为什么会发怎么高的烧!你又出去了?”
女人回答道:“你知道的,这个时日,我们不可能能亲身照顾她,一没注意,淋到了点雨,就发起了高烧。”
老中医迟疑道:“今年的祭祀又快到了是吧,哎,遵循了这么多年了,该放弃了吧,真的当初不应该这样做.....。”
女人叹气道:“那有这么简单舍弃的,要不是....总之,求你帮忙救她,这不关她的事情,都是我们的错。”说着倒地一跪。
老中医连忙扶起,说道:“顾姨,我一定竭尽全力救她的,快起来,折寿我了。”接着拿出一瓶祖传的药方,“但吃这药,并不一定是好事,你可要想好了......希望小顾她不会怪我们。”
回忆随着手上的动作被打断,给出了剩下的几味药材,忧虑的说道:“小楚啊,这药材,已经快没了,你...知道的吧。”
“林叔,我明白的,真不该为我做到如此的。”楚灵均低声说道。
说完就走出了这间浸满药香的小屋,伞骨撑开的刹那,药香与酒气在潮湿的空气中绞成麻绳。药铺隔壁酒肆的杏花酿刚启封,蒸腾的酒雾漫过矮墙,飘进少女的呼吸——这巷子窄得容不下两种苦味。
积水里映出倾斜的影子,像株被风雨压弯的蓼蓝。经过铁匠铺时,檐下刚淬火的刀刃腾起白烟,伞边的雨滴坠入青石板缝隙,惊醒了去年深秋埋在这里的蝉蜕。镇口老槐树上悬着的祈愿符还在滴水,红绳褪成的粉絮粘在少女垂落的袖口,恍若陈旧的血迹。
小屋廊下晾晒的草药早被雨水泡发,小屋门楣悬着的铜铃早已锈哑,推门时却有细雪般的孢子簌簌落下。炉上陶罐还煨着昨日的残药,她添新药时,水面忽然浮现老中医欲言又止的脸。暮色漫过窗台晒干的忍冬藤,那些蜷曲的须茎在墙上投下抓挠般的影子。看着窗外残留的夕阳沉思片刻,随后起身点上了蜡烛,昏暗的灯光一闪一闪的亮起。
又是一个人孤寂的一晚,树上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一夜无眠。
清晨,镇上总算是有生活的烟火气了,到处是各村来赶集的村民,叫卖声不断。一辆大巴缓缓从深山开来,这在深山围绕的小镇倒是不常见。原本当地打造的就是特色民族习俗旅游景点,不过只从发生了一些事情,就逐渐人少了起来,但也有一些胆子大有想法的人来。
卖菜的大娘抬头看向停在村口的大巴,里面下来几位年轻男女,各个都是流淌着青春气息的男女,估摸着又是出来探险的大学生吧,接着下来几位健壮背着大旅行包的三男一女,大娘眼神一跳,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继续买菜,不再抬头了。
“郑哥,刘哥,谢谢你帮我们拿包。”青年中,身材最娇小的女孩笑嘻嘻的说道。
“没事,正好帮你们拿下来,反正也不轻,我顺手的事情,阿文的朋友,我要好好的对待呢。”青年中体型最魁梧的男子郑俊杰说道。
“没关系的,你们就负责好好的玩就行了。”三人中较瘦的刘明伟说道。
这时,走在最后从车上下来的导游兼售票员,说道:“欢迎来到澧水镇,这是现存为止,任然保留原始习俗的聚集地了,传说上古年间祭祀太一就是在这一块呢。当然,现在镇上依然有祭祀活动,不过只有在节日里才会出现。想单独看的话,可以花钱请来观看的哦。”
身后那几个魁梧的大汉中年纪最大的刘强听完笑道:“大姐,那这祭庙在什么地方呢?也让我们去看看呢。”
售票员听完连忙说道:“这个祭祀的时候,是不太欢迎外人的,因为前些年有人打乱了祭祀,神灵生气了,爆发了泥石流,死了好多人呢。”
谢雪害怕地问道:“顾姨,为什么说是神灵发怒呢,这个天气会有暴雨吗?”
顾姨说:“这个季节一般是不会有特大暴雨的,每次祭祀出现意外,都会爆发泥石流,所以当地人都相信泥石流的大雨是神灵生气了。”
江沅芷好奇地问道:“那具体的是发生了什么呢?”
顾姨含糊的说:“不太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只依稀记得祭祀停止后,那些扰乱祭祀的人想走,村民不肯放走,结果他们偷偷开车跑走,突然就响起了一声巨雷,白色的闪电当时就劈在了村口的大槐树上,接着下起了暴雨,没人敢去查看,惊雷响了一晚上,泥石流也是第二天去看情况时发现的,只看到一截被埋的车,然后挖出了五具尸体.....他们都说是神灵发怒导致的,都是他们扰乱了祭祀....”
众人听完,皆是沉默。顾姨接着说:“没关系的,你们也不相信这个,现在是讲科学的时代,我们快点进去吧,六月底了,山里天黑的很快。”说完就带着众人往里面走。
谢雪低头在江沅芷耳旁低语道,“真奇怪的地方,看上去很相信鬼神的说法,而且你看。”手指向村口的槐树上,“倒是没有多大的烧焦的地方,明明说很大的雷暴雨。”
江沅芷安慰道:“说不定是有避雷针,或者不是从前那颗了呢。安心,这里风景还是不错的,山清水秀的。多看看民俗吧,我们马上就快工作了,最后一次旅游了,你说的想来看看特色的民俗的,不要闹了呀,进来的大巴可是颠了三个小时呢,早点休息,明天好好玩。”
谢雪不满的回到,“知道了。”
路过门口的大槐树时,看着漆黑的树干,谢雪突然觉得一阵心寒,急忙抓住江沅芷的手,不敢回头看了。
小镇并不大,横竖半个小时就能逛完,该有的设施也都俱全。从门口进来,不过十分钟就走到了旅店,写着停云驿三个大字,进去后发现里面其实远比外面看到的大,开放的庭院设计,三栋单独的别院围着中间的小花园,墙并不高,约只有两米。顾姨领着他们到庭院口说道:“你们三位男士住中间这间,三位女士住西边这院,东边这个更大一些的就交给这几位驴友了。我就住在这旁边的小院,你们有事情可以来找我,今晚休息好,明天带你们看我们这的风景特色。”
众人并无异议,拿上各自的行李就进院子了。谢雪气喘吁吁的提着大包行李走进屋子里,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大堂,旁边是一张桌子以及几张凳子,随后是三间小屋,江沅芷问道:“小雪,阿文,你们先选住那里。”
谢雪率先选择,“应该是一样的,我就随便选了。”说完赶紧抗着大包走进了旁边的房间。”
刘文也是点头,走进了另一间房。江沅芷无奈的走进了最后一间房,推开木门,一道光映入眼前,是铜镜折射的微弱光线,铜镜边沿的绿锈在烛火下泛起涟漪,江沅芷看见自己的倒影被切割成碎片——左半张脸映在唐镜的鸾鸟纹里,右半张脸溺在宋镜的连珠纹中。
乌木雕花拔步床占据西墙,罩着靛青纱帐,帐顶悬两枚鎏金帐钩,垂下杏色流苏。床围板浮雕着喜鹊登梅纹样,梅瓣处漆色斑驳,露出底下泛红的枣木胎。铜镜立在缠枝莲纹镜台上,镜面因氧化泛出涟漪状晕斑,镜缘阴刻的「福祸相依」篆字爬满铜绿。
床旁边立着屏风,屏风上,褪色的麻姑献寿图正在变异。提篮仙女的手指多出一截,寿桃裂口处爬满霉丝,白鹿眼眶里嵌着的绿松石不知被谁抠去,裸露出虫蛀的孔洞。江沅芷的影子和屏中仙人重叠时,鹿角忽然在她太阳穴投下枝桠状阴影。
突然所有铜镜突然嗡鸣。江沅芷看见无数个自己从镜中伸出手腕,那些青色血管正沿着屏风的霉斑纹路,悄然爬向屋梁悬着的、裹满蛛网的巨大的灵字。门外突然响起打更声时,江沅芷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房间里并没有什么霉丝,屏风上并没有画像。房间里只有若有若无的香味,来源于屏风后棋台上点燃的一炷香。江沅芷长舒一口气,心脏因为恐惧加快的跳动正在变缓,握紧的手从口袋里松开了一张纸条。
半响,她去门外用热水洗了一个脸,随后在大堂里吃完出门随身携带的速食,吃完就匆匆回到了屋子,用打火机点燃了助眠的熏香,掀开帘子,躺下沉沉的睡着了。
窗外明月高悬,月光晒在窗口,院子里树上一只乌鸦歪头看着里面熟睡的女子,熏香缓缓飘出,乌鸦随即飞走了。
交代故事前文
1.故事里的顾姨是谁?
2.老中医说的药方是用来做什么的?
3.为什么会来旅游?
后续会慢慢交代在这标明的问题,就怕挖坑忘记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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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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