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来一屉春饼。”
“今日不卖春饼,卖徐师傅方便面。”
锅中的水向外冒着热气开出朵朵白花,灶台两侧,面饼被徐念如砌城墙般竖立在那里。
方便面要比普通面条卖的贵些,大家没见过这种样貌奇特的吃食,断然也不敢随意下手。
旁的商铺心里自是乐开了花,前些日子风头尽出,又跟钱老爷结下梁子,于是他们叫卖的更加大声,就差去到她摊前,站在桌上叫了。
她也不着急,算算时间,雇的那个人应该也快登场了。
老翁道:“徐师傅来一碗你这什么什么面。”
“老人家你……”这是她意料之外的。
老翁不苟言笑,“春饼是春饼,老夫会一视同仁的,做吧。”
如今她与钱大财的事已是人尽皆知,此人虽是严肃但是个好人。
“老人家您是要汤面还是干面?”
此处律法明令禁止私杀牛马,违者与谋杀、盗窃同罪。制作料包的牛油也无处寻得了,昨夜她炒了些肉臊子以此做为料包。
“汤面。”
肉臊盖在面饼上,香料、蔬菜包依次放入其中,烘干好菜丁生食起来甜甜的也别有风味。
她把碗端至老翁旁,壶中的热水倾泻而下,浇灌在面饼之上,紧接着她拿过一个空碗倒扣在其上。
她下意识的看了眼手腕,莞尔一笑,“半盏茶后方能食用。”
用水泡泡就能吃的面条,众人委实没见过,连着旁的商人都丢下自家铺子,权当看个笑话。
碗拿掉的那瞬,碗壁上挂着水珠,鼻尖先行一步触到了那浓郁的独特香味,方才还挤在一处的面条此刻在费汤中舒展身姿,里的蔬菜丁则是画龙点睛般的存在。
老翁面色如常,挑起一箸裹满汤汁的面条,咸鲜交之从未体味过的滋味在舌尖炸开。
老翁埋头不语,只是一味的把面条嗦了个干净,喝上口热汤,暖意流遍全身,额头都泌出薄汗。
她静静等着那意料之中的答案。
须臾,老翁满嘴油光的放下那已空无一物的碗,在注视下来到外面仰天长叹道,“此面可流芳百世也。”
方便面砌成的城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被夷为平地,位置不够,食客们就站着蹲着也要吃上一碗。
“快哉快哉。”
“依我之见,此次参加比赛的,无一人能比的上这手艺。”一个似是书生的人道。
“你撞我做甚?此乃实话。”底下虽有附和之声,却是极其细微的响动。
此刻摊子上已座无虚席,若是干面,只需在半盏茶后将碗中的面汤过掉,再依次放入调料拌匀即可享用。
而大多食客都愿自给自足感受这奇妙一刻,倒让她无事可做起来。
听罢,她也搭话道:“什么比赛?”
前些时日与羌国的一战,前脚战胜后脚圣旨下达,命北安王寻厨人一名出使羌国行两国邦交之举。
此乃大事自是要谨慎对待,于是乎北安王向民间广揽厨人,不论身份、地位,获胜者除同其出使羌国外,额外可得一百两。
而参赛者大多都是奔着那个名头去的,毕竟代表的两国邦交,乃是光宗耀祖,厨人界最高荣誉。
书生道完,最后一点面汤下肚。
原主奔波于生计,国之大事无关乎她的事,比赛及食客口中的北安王,徐念脑中没有丝毫关于此的记忆。
“那这北安王是何许人也?“
众人齐声道:“世人谁人不知大名鼎鼎的战神!“
只道是当年楚大将军携楚家军平定河石之乱,战败则国灭,楚家满门忠烈护国之太平,唯留下尚在孩提时期的北安王。
年仅六岁被封为王,同岁的还在嬉戏追逐时,他就已经被推上高位。
近年来楚家军日益壮大,所出战况更是无一战败,更有传闻说关于北安王的捷报堆满了陛下的书案。
从他们反应不难看出,他们敬重甚至信奉此人。
“如此便能让本王杀了你?”
丝帕滑过剑身,藏匿于幽暗之下的人缓缓撩起眼帘,寒光闪过,钻心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地牢。
楚祈年淡淡道:“十指过了还有脚趾,一根一根也是有趣。”
地上的断指还残有余温,放出的狼犬咬食之声如豆子般。
李宴颤音道:“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作,我连死都不怕又何惧你这般逼迫。”
楚祈年冷笑出声,边塞重要之地军粮短缺,羌国境内蠢蠢欲动。贪污粮草联合外敌行叛国之举,可不是这小小一个仓大使就能担下的。
“也是有情有义,”楚祈年置身于暗处,嘴角勾了勾,“可惜用错了地方。”
“接下来每过一炷香,你都会失去一根指头。“
李宴浑身颤抖,连牙齿也不受控制的相互叩击,地牢阴冷却远不及眼前之人。
“让医官随时候着。“
楚祈年顺手将密信扔进火盆中,出了地牢。
“李宴妻女的后事……“
“属下明白,需将此消息告知他吗?“
李宴拼死护住的幕后之人,无非就是用他妻女的事相要挟,如今过河拆桥,证明此人有十足的把握在李宴开口前让其毙命。
楚祈年低垂的睫毛半遮住眸子,“一切照旧。“
日上三竿,唯有徐念摊子前围满了人。
过往的行人也好,食客也罢,论起这北安王可谓是滔滔不绝。
据说他手中的剑可上问神明,下斩鬼怪,就连皇家子弟都要忌惮他几分。
“记得那年上元佳节我远远的瞧见过一眼。”
众人纷纷凑上前:“如何?”
那人沉思几许,缓慢而有力量的蹦出一个:“美。”
一个大杀四方,刀尖上舔血的将军竟被人们描述为美,倒也稀奇。
徐念笑着将碗筷收上,今日耽搁了许久,回去也不知什么是时辰。
“店家可还有面?”
她看了眼台子上包好的面饼,头也不抬道:“打样了,明日再来吧。”
宋海兰今日没来,这方便面只得回去时再给她了,正想着,“店家有如此手艺何不去试一试。”
一张告示赫然出现在她眼中,等她寻着看去,说话之人已然不见。
她把告示叠了叠放进竹篓中。
参赛这件事她并不感兴趣,十日之约她也定能如期还上,去了反倒是会徒增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想来应是那北安王手下的人在宣传此事。
她得的荣誉光是一间屋子都装不下,这风头还是让给旁人去争吧。
眼下就徐小春那身子骨都足够她伤脑筋。
收摊后,她直奔北街而去,这里的空气应该是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想要购买肉食家禽寻着这味准没错。
杀猪匠手起刀落骨肉分离,肉沫飞溅,惹得小狗蹲坐摊前期盼天降美食。
“姑娘现宰的猪肉来上一块?”
徐念道:“下次一定。”
猪肉吃了便是吃了,可老母鸡不一样,不仅有鸡蛋吃,还能炖汤喝,用来给徐小春补身体最好不过。
“大肥鹅、大肥鸡,卖勒——”迎面走来的小贩,以竹笼悬于担间沿街叫卖。
“有老母鸡吗?”
“有的呀,”小贩放下担子,拎起一只的翅膀举到徐念跟前,“你瞧瞧这羽毛油光锃亮,好的嘞。”
这只确实漂亮,遇上其他人可能也就买下了,但却不是她想要的。
羽毛通体油亮光泽,爪子较细光滑,不难看出它很年轻。
徐念拨开它的羽毛看了看,神色间略显不满。
小贩连忙道:“这只我可养了三年,若不是家母年事已高,我才舍不得卖勒,”说着似是极其为难的样子,“姑娘诚心要的话我按最低价给你?”
“这样呀,”她漫不经心的走到另一侧,“那我要这只。”
“姑,姑娘这只它……”
她说的那只此时,正啄着地上的小石子咯咯的叫。
“我也不占你的便宜,”她抿了抿嘴,憋着笑拎起那只嘴角还带有石子的,“老母鸡留给你,还是按之前说的价我要这只不怎么好的。”
街上的人都瞧着,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小贩的脸又红又紫,咬牙道:“……行……”
“多谢,生意兴隆大吉大利。”
以往这句话是对买家说的,如今她占了个大便宜,这祝福话理当由她来说。
回到家后,她用竹笼将其盖住,又转头去了宋海兰那处。
徐念站在篱笆前唤了几声无人应答,见柴门开着便进了院中。
沾有泥土的农具被随意扔在地上,背篓里的嫩草也散落一地。
宋海兰今早没有出摊,院中又是如此景象,实在不像她的做派。
徐念有些担心的朝里唤道:“宋大娘。”
猛地里屋传来了碗筷落于地面的声响,惊得院角中的大鹅连连嘶叫。
几乎是同一时刻,她捡起地上的锄头就准备冲进去,忽闻房中一名男子的愤愤之声,“宋海兰!你真当自己是菩萨吗!”
“孩子她爹我没做什么,全靠那丫头自己。”
“没做什么?”这声似是要将人给活剥吞下般,“自哑巴家那小丫头片子去了后,你卖出过几个包子?还有那筐鸡蛋是被狗拿走不成?”
“孩子她爹那丫头委实可怜,我……”
“宋海兰!”那男子呵斥出声,“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家中哪一样不是我的,若我休了你,你可还有去处。”
徐念轻手轻脚退到院外,心中无法言说的情绪像泉眼般向外涌出。
她不喜麻烦,却又在无形中给旁人带去了麻烦。
鹅的嘶叫声逐渐平息,她同无事发生一样再一次叩响柴门,“有人在家吗?宋大娘。”
“来了。”开门的一瞬满地的狼藉从门缝中透出。
宋海兰虽是笑着,但神情中尽显疲态之色,鬓发凌乱泪痕半干未干挂于脸颊。
她仿佛看到了宋海兰在门后极力的掩饰自己不堪时的场景,徐念故作平常道:“宋大娘这个是我新做的,把这些调料洒在面饼上,以烫水灌之,半盏茶后就能吃了。”
天色渐暗,田地里升起了许多星星点点的亮光。
宋海兰将头别过,“你这丫头做什么都想着大娘。”
沉寂良久,“对了,今后我不同你一起出摊了。”
宋海兰察觉到什么般追问道:“为,为何?不是还要还……”
“我要去参加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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