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畔这辈子都没想过,叫家长这仨字能让她这么煎熬。
以前不是没被叫过。
在养父母家的时候,老师找家长,无非就是告她的状,说她孤僻、不合群、或者成绩差。
那时候她怕吗?也怕,怕的是回家后的一顿打骂和冷眼。
但那种怕里面,更多的是一种麻木和逆反。
反正也没人在意她,她也不在乎那些人怎么看她。
可这次不一样。
可现在不一样。
李砚安今天早上才走,她昨晚还信誓旦旦觉得自己能行,转眼就惹出这种事。
打架,还把同学鼻子打出血了。
虽然她不是故意的,但结果摆在那里。
想到等会儿李砚安要来了,要被老师数落,要因为她这点破事耽误工作,可能还要跟张奔那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家长打交道……
姜畔就觉得脸上火烧火燎,七上八下。
太丢人了。
太丢人了!
教务处外面,三个人靠着墙站着。
张奔最惨,鼻血是止住了,但鼻子又红又肿,脸上还有几道被程白刮出的印子,哼哼唧唧歪靠着墙,时不时用怨恨的眼神瞪一眼旁边的程白和姜畔。
程白倒是跟没事人一样,除了校服领口被扯得有点歪。
他脸上挂了点彩,神情却轻松得很,有一股打完架后的舒坦劲儿,斜睨着张奔,无声嗤笑。
姜畔站在最边上,面如土色,低着头。
“喂,”程白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脸拉这么长干嘛?又没真把你怎么样。”
姜畔没理他,往旁边挪了半步。
“啧,”程白乐了,又凑近点,“行啊你,平时看着闷不吭声,下手挺黑啊,一瓶酸奶给人鼻子干出血了。”
姜畔狠狠瞪了他一眼,“你闭嘴!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程白挑眉,故意逗她,“因为我英雄救美?”
“因为你笨!”姜畔气得口不择言,“动不动就动手!猩猩!”
“嘿!”程白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她生气的样子比平时那副冷冰冰的德行生动多了,“我那是维护你好不好?小白眼狼。”
“用不着!”姜畔扭回头,不想再看他。
程白看着她生气,心里那点得意劲儿压都压不住,只觉得这架打得真值。
他清了清嗓子,又说:“哎,一会儿里面要是吵起来,你可得帮我说几句好话。”
姜畔懒得搭理他。
程白用胳膊肘碰碰她:“听见没?好歹是因你而起。”
姜畔闷着头,过了好几秒,才点了下头。
程白嘴角一下子就上去了。
这时,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
先到的是程白的妈妈和一个看起来像秘书的年轻男人。
程白妈妈看起来干练又很有气质。
她脸上有点着急,但不算太惊慌,快步走过来,先上下打量了一下程白。
“又惹事?”她语气里有点无奈,但更多的是包容,伸手替他拍了拍校服上的灰,“伤着哪儿没?”
“没,”程白混不吝地笑笑,“小场面。”
程白妈妈睨他一眼,目光转向旁边的姜畔,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张奔的父母也到了。
他爸妈一看就是那种有点家底的本地人,父亲肚子微凸,母亲烫着卷发,两人一看儿子的惨状,立刻大呼小叫起来。
“哎哟!我的儿啊!谁把你打成这样?!”张奔妈妈扑过去捧着他的脸。
“就是他们!程白和那个女的!”张奔立刻指着程白和姜畔告状。
张奔爸爸脸色铁青,目光不善,最后狠狠剜了姜畔一眼。
“走!进去说!今天必须给我们家孩子一个交代!”他嗓门很大。
教导主任和班主任闻声出来,把两方家长和三个学生都叫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气氛凝重。
张奔父母一进去就火力全开。
“主任!老师!你们必须严肃处理!看看把我儿子打的!我们要验伤!要报警!”
程白妈妈微微蹙眉,但语气还算平静:“孩子们打架是不对,但事情总有起因。是不是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还有什么好了解的?!”张奔妈妈说,“就是他们两个合起伙来打我儿子一个!看看这脸!看看这鼻子!就是那个女的!用玻璃瓶砸的!小小年纪心思这么毒!”
姜畔抿了下嘴。
程白立刻就想反驳,被他妈妈一个眼神制止了。
“这位家长,话不能这么说。”班主任试图打圆场,“我们初步了解,是张奔同学先言语上……有些不妥当,才引发了冲突。”
“什么言语不妥当?说两句怎么了?就能打人了?就能用瓶子砸人了?”张奔爸爸拍着桌子,“我儿子要是破了相,留下后遗症,他们负得起这个责吗?!尤其是她!”
他手指直接指着姜畔,“一个女生!还是个有前科的!听说上学期就被警察从教室带走过!这种学生怎么会留在咱们学校?是不是就是她先动的手?天生就坏!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姜畔无趣地闭了闭眼。
其实这话她听过很多遍,根本就没什么感觉。
可这边的程白火气轰一下又炸了,猛地就要冲过去:“你他妈再说一遍!”
“程白!”程白妈妈厉声喝止,一把拉住他,脸色也沉了下来,“请注意您的言辞!侮辱一个孩子并不能显得您更占理!”
“我说错了吗?!”张奔妈妈像是找到了攻击点,更加尖刻,“要不是没人教,能养成这样?动不动就偷东西,打人?我看就是骨子里带的劣根性!这种人就该……”
砰!
办公室的门在这时被推开,打断了这场越来越难看的争吵。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门口。
李砚安站在那里。
他显然是匆忙赶回来的,身上还穿着便服,眼神迅速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
他的视线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站那里,一脸冷淡的姜畔。
姜畔表面风轻云淡,其实被他这么一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李砚安走到姜畔身边,很自然地伸出手,按了一下她的脑袋。
“出息了,我才出去半天就给人打了?”李砚安悠悠的调子。
姜畔眼睛不好意思看他,“我真不是故意的。”
李砚安气极反笑,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不好意思,来晚了。我是姜畔的家长李砚安。”
“发生什么事了?”
*
李砚安这人,看着有点混不吝,但处理起这种纠纷来,却是把好手。
毕竟常年跟各色人等打交道,这点学生间的摩擦,对方家长那点虚张声势,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事儿。
他没急着发火,也没像张奔父母那样拍桌子吼叫,几句话就把事情的焦点拉回了张奔最先那句混账话上。
“孩子打架是不对,该批评批评,该教育教育。”他看向张奔父母,“但起因是您家孩子先对我家孩子进行言语上的骚扰和侮辱,这是事实吧?在场那么多同学都听到了。真要说追究,咱们是不是得先从这儿开始论?”
他语气不重,但句句在理,点明了张奔的不堪和恶意。
张奔父母的气焰顿时矮了一截,张奔自己也眼神闪烁,不敢再嚷嚷。
“至于不小心碰到的鼻子,”李砚安看了一眼姜畔,“医药费我们负责,该检查检查。但要说故意伤害,恐怕谈不上。一个女孩子,被吓到了,下意识动作,而且……”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看了一眼张奔,“如果不是有人先动手动脚,也不会有这下意识一推,对不对?”
程白妈妈也适时开口,“孩子们都冲动了。我看,互相道个歉,医药费我们承担,后续检查我们也配合。最重要的是,得让孩子们知道错在哪儿,以后别再犯。主任,您看呢?”
教导主任和班主任显然也更倾向于息事宁人,尤其是错先在张奔。
张奔父母眼看讨不到更多便宜,自家儿子也不完全占理,嘟嘟囔囔了几句,最终也只能接受了道歉和承担医药费的方案。
一场风波,就在李砚安和程白妈妈一刚一柔的配合下,快速平息了下去。
整个过程,姜畔一句话都没说。
她只是安静站在李砚安侧后方。
可程白感觉到了,姜畔之前那种紧绷的紧张和焦躁,在看见这个男人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就悄无声息散了。
她站在那,脸色柔和,是一种连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放松。
而且,刚才李砚安说她“出息了”的时候,她那句嘟囔着的“我真不是故意的”,那语气……
程白从来没听过姜畔用那种调子说话。
有点急,有点委屈,甚至有点像——
撒娇。
程白心里不太爽,忍不住打量起李砚安。
这男人看起来很高,窄长的脸,单眼皮,年纪嘛……不像能当姜畔爹的年纪,但肯定比她大不少。
要说是哥哥,两人又不同姓。
他盯着两人之间那种旁人插不进去的熟稔氛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直到他妈妈轻轻推了他一下,让他跟张奔互相道歉,他才回过神。
事情处理得很快。
双方不情不愿地互相道歉,约定好后续去医院检查,家长承诺回家好好管教,学校这边记个小过,就算完了。
教导主任最后强调:“虽然事出有因,但打架就是不对!尤其是程白和张奔!姜畔……也算过失伤人。都要深刻反省!这样,程白,张奔,姜畔,你们三个,今天先回家反省三天,好好写份检查,周五再回来上课!”
李砚安点点头,没多说,只对姜畔道:“去教室收拾下书包。”
“好。”姜畔应了一声,低头就往外走。
程白也赶紧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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