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潺潺,溪畔站着一个**上身的男人,刚洗过的头发随意挽在头上,水珠顺着身体洇入腰间松垮的布料。
他手指翻飞,神情专注,将信纸叠成了一只纸鹤。
纸鹤成型后,他输入足够的真气,催动纸鹤。
纸鹤羽翼轻颤,下一刻,便像活了似的飞上了天。
他抬头望着纸鹤,逐渐变成天边的一个黑点,这才收回视线,心中盼望道:“南边梅雨时节,天气阴晴不定,可千万不要下雨。”
这种传信纸鹤被灌输真气后,就不会被雨打湿了,可他一个老老实实的现代人,第一次用这种东西,哪能保证不出错。
今晚就是围杀季隐真的时候了,季隐真是他穿书的小说主角,而他穿成了围杀季隐真的反派——霍行知。
他忍不住叹口气。
原霍行知联合别人叫来了一百来号人对付季隐真,原书中季隐真九死一生逃掉,从此记恨上了霍行知。
得罪了主角,结果可想而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幸好他们这场围杀是不受玄门百家允许的,他借口来洗澡,趁现在送一封匿名信去报信,让季隐真免了这场灾难,也免得他受季隐真的酷刑。
可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让信没有送到,季隐真被打了,他也完蛋了。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湛蓝的天空倒影在水面之上,水面上还有一人的脸庞,皮肤微黑,眉高鼻挺,眉目间略带了几分攻击感——这是他自己的身体。
他沉目看了片刻,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按穿书文说,能在穿越世界用上自己的身体应该高兴才是,但他马上就要面临季隐真为他精心准备的小黑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季隐真得去三百六十三次,见面见得比新婚的小夫妻都要勤,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而就连“在穿越世界用自己的身体”这个条件,都是他向系统争取,退而求其、其、其、其次的结果。
比如他提议换一个身份啊,魂穿季隐真的师父啊,魂穿季隐真的爸爸啊,实在难为的话,他勉强一下也可以魂穿季隐真的妈妈。
这件事他是深思熟虑过的,让季隐真好好感受一下来自母亲的爱,说不定季隐真就会从报复社会变成报答社会了呢。
系统拒绝。
没关系,他还有建议。
比如篡改季隐真的记忆啊,剧情他都想好了。
季隐真命不太好,经常遇上危险,那么他就三番五次舍命相救,季隐真感激涕零,两个人死里逃生之后抱头痛哭,说出一大堆生死之交的话巴拉巴拉,从此霍行知和季隐真是世界上最铁的兄弟。
拒绝。
霍行知又想到了一个。
系统可以给季隐真添点乱七八糟的麻烦啦。季隐真十八岁开始奋斗,二十二岁成为人魔两界共主,走上人生巅峰,那么系统给季隐真制造点小小的麻烦,让季隐真等到霍行知功成名就之后再开始奋斗。
当然,他有本事了以后绝对会扶持季隐真,真的不是为了自保!
拒绝。
霍行知计划全部落空,当即掩面痛哭以死相逼。
不给他金手指他就去死!吊死也好,淹死也好,总比季隐真把他揉圆捏扁的好!
系统这下答应了。
不是答应给他金手指,而是答应他去死。
霍行知最后一个计划失败,愤愤不平,即将要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系统终于给他吃了一颗甜枣——用回自己的身体。
他现在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他在围杀前两个时辰穿来了,尚且有回旋的余地,不然真的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现在送了信,门派的人大概三个时辰后会赶来。
这围杀季隐真的局还是自己起的头,现在却叫他反水,里面还有两个和他关系很好的师兄师弟,还有些不好意思呢。
霍行知哈哈一笑,愧疚了一小会儿就原谅自己了,看着时间还早,还想再待一会儿,所幸挽起裤管,将双腿浸入清冽的溪水中。
南方五月底的天气暴晒,冰凉的溪水冲刷着他的小腿,全身一片清凉舒爽。
他舒服地喟叹一声,双手撑在地上,抬头望向天空,怔怔的发起了呆。
他本名叫霍裴,在现实世界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为了醒来,答应系统来到这个修真世界做任务。
完成“完整主角季隐真的人格”的任务后就可以在现实醒来,目前进度60%,剩余40%。
原始期限是120天,每一次任务进度增加,期限可再增加120天,并且相加前期所剩余的所有时间。
不仅如此,每一次任务进度增加,还有对应的奖励——“有问必答”一次。
完整人格么……
想那么多做什么?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都很困难呢。
霍行知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神情中全是对未来的担忧。
林中微风吹过,响起一片飒飒之声,地上的树荫也跟着晃动。
正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道:“谁让你在这里洗脚的?”
霍行知一愣,扭头向声音方向看去。
溪流对面的下方站着一人,一身黑衣,风尘仆仆,眉毛微微皱着,手中拿了一个水壶。
那人看清霍行知那一刻,双眼奇怪的微微眯起,不住在他身上打量。
霍行知并未注意。
他不好意思笑了笑,将腿抬出来擦干上面的水站了起来,道:“我没看见有人。你要接水,不然去上面吧,或者我这里还有,你要吗?”
那人走了过来,靠近了,霍行知才看清他的脸。
虽然灰扑扑的,但唇红齿白,柳眉星眼,很漂亮。应该是哪个家族中养尊处优的少主。
看他一身尘土,应该也是挖陷阱的人,来这里打水喝了。
这个人他从来没见过,但外面埋伏季隐真的人总共来了一百多个人,他记不住也是正常,并不纠结,从乾坤袋中取出水囊递给那人,道:“给你。”
那人走到了霍行知的面前,二人中间隔着一条不宽不窄的溪流。
那人斜眼看了霍行知的水壶一眼,哼了一声,继续往上游走去。大概一丈多的距离后停下,忽然抬起脚,踹了一堆土掉进溪流中,清澈的溪水顿时变得浑浊了。
霍行知看在眼里,默默把水壶收回来,暗自咋舌。
这人锱铢必较,他又不是故意趁这人来接水时洗脚的。
那人踢完土后就地坐了下来,扭头看向霍行知,道:“我饿了。”
霍行知微微皱眉,心下不大愉快,但念在是他叫来的人,不要闹起矛盾,还是掏出了一张饼子给那人丢了过去。
那人双手接住,展开一看,见是张白饼,又皱起了眉。
他将白饼一掰两半,见中间没有馅儿直接丢进了水里,不大开心道:“这是什么?”语气中带有理所当然的感觉。
那两半饼子顺溪流而下,不过一个瞬间就已经跃过了霍行知,霍行知想抓也抓不住。
他语气有些不悦道:“你不吃就不吃,怎么丢在水里?”
那人哼了一声,道:“你管的着吗?我就爱丢在水里。”
霍行知气噎,无言以对,起身准备穿衣服走人了。
他刚把上衣穿上,天边猛地炸响了一声。
霍行知一惊,这是众人约定遇见敌人时放的烟花,但此刻天空明媚,只听其声不见其形。
这才下午,季隐真的人就来了?
霍行知急急忙忙系着腰带,转身迈步向聚集地的方向赶。
那人坐在不远处的对面,听见烟花炸响后也不动弹,眼睛骨溜溜的一直在霍行知身上看。
就在霍行知系好腰带要转身之际,那人从怀中掏出个白色的东西来。
霍行知余光一瞥,觉得有些眼熟,便朝那人手中仔细看去,不禁大惊失色。
这是他飞出去传信的纸鹤!
霍行知不禁呆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迈开脚步,跨过河水,蹲在了那人身旁,指着他手中的纸鹤道:“这是什么呀?”
那人捏着纸鹤的翅膀在霍行知面前晃了晃,道:“一个会飞的纸人。”
霍行知拍了拍手,道:“真好看,可以给我看看吗?”
那人哼了一声,道:“你要看,我就要给你看吗?”
霍行知心思不住转动,道:“这是哪儿来的呀?”
那人道:“它啊……是我捡的。”
那人话刚说完,一阵风吹了过来,恰好将他手中的纸鹤吹跑,飘进了溪水中。
霍行知手疾眼快,有备而来,一把将纸鹤捞起来,站了起来。
那人愣了愣,也跟着站了起来,伸手到霍行知面前,道:“多谢你了,还给我吧。”
霍行知恍若未闻,检查到这封信并未被打开后,将纸鹤塞进衣服里转身就走。
那人不明所以追上来,道:“你去哪儿?快把纸鹤还给我。”
霍行知道:“我去和大家汇合。季隐真来了!”
那人道:“那你把纸鹤给我啊。”
霍行知道:“什么纸鹤?”
那人道:“你塞进衣服里的纸鹤啊。”
霍行知道:“哦,哦,原来是纸鹤啊。是啊,我用纸鹤去帮我探测地形了,怎么了?”
那人道:“还给我。”
霍行知奇道:“什么?我的纸鹤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
那人道:“我捡到了当然是我的。”
霍行知道:“你记错了吧,刚刚有一阵风,把你的纸鹤吹跑了,你忘啦?”
那人道:“你捡走了啊。”
霍行知理所当然的说道:“我捡到了当然是我的。”推开那人迈步向前走。
那人不禁又惊又懵,看着霍行知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笑嘻嘻的凑上去,道:“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
霍行知不理他。
那人热脸贴冷屁股,热情依旧不减,道:“你叫什么名字?”
霍行知心生疑窦,视线在那人脸上打量:围杀季隐真的一百多号人大部分是他师兄叫来的,所以有很多人他和师弟是不认识的。但怎么会有人不认识他们三个领头人?
但他心中又转念,人那么多,自己不认识别人,别人就不能不认识自己吗?于是疑窦消失。
他斜眼看了季隐真一眼,道:“我又凭什么告诉你?”
那人忍俊不禁,笑得眉眼弯弯,身体也因为这笑而微微抖动起来。
霍行知觉得这人奇奇怪怪的,加快了脚步想要远离他。
那人道:“你们找季隐真做什么?”
霍行知奇怪道:“你没接到通知就来了吗?”
那人道:“接到了呀。我只是觉得你并不讨厌他。”
霍行知做贼心虚,立即高声为自己辩解道:“谁说的?我和他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你死我活!”
那人愣了愣,道:“他又没得罪你,你这么讨厌他做什么。”
霍行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他?我当然要讨厌他了!首先,他这个人很一般啊!就从我师父找到流明宫到现在,短短半个月,咱们人界多少没头绪的命案联系到了那里,但苦于没有证据,否则早把他们一锅端了。可就算没证据,谁不知道人是他们杀的?滥杀好人,滥杀无辜,就这一点我永远和他势不两立。”
“二呢,我师父从流明宫回来的路上不明不白的死了,他老人家居然还不让我们去寻流明宫的仇,这中间不知道有多少猫腻呢!这件事我也和他过不去。”
霍行知一口气说完,才隐隐感到了不对劲。斜眼瞥了那人了一眼,见他一脸苦大仇深,忽然想到这人出现的时机,还有信号发射后不急不忙的态度,以及向自己问的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心中冒出一个猜想,一颗心一怔,不禁越来越冷,视线收了回来,不敢看在那人身上。
二人沉默着往前走,霍行知干笑了两声,道:“其实……”
话音未落,斜刺里猛然冲出一股极强极快的气流砸向身旁之人。
那气流像箭一样擦着霍行知过去,霍行知只觉得脸耳生疼,甚至耳中鸣响,不禁皱眉捂住耳朵。
那气流直接砸向身边之人,尚未反应过来,那人已被砸了出去,只见他一手护头,一手护腰,直直撞断了两棵树才停下。
一时之间,尘土飞扬。
那人拍拍衣裳站起来,被气流砸中的那边的脸颊渗出了血。那人用袖子擦了擦,见了血,不甚在意,看向气流砸来的方向。
树林阴影中,走出了十数人,为首的弟子手中悬浮着两颗珠子,淡淡的真气将其裹挟,随后,砸向那人的第三颗珠子又飞回了他的手中。
那弟子森然道:“季隐真,你好啊?”
那人歪了歪头看他,没说话。
【第一卷·金风玉露一相逢·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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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见夜雪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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