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杨家令准时出现。身后还跟着六个体魄强健的小厮。
高雪舟看看他们手中的东西,应该是个担架。
“你们这是……”他的声音听起来虽不如往日清朗,但也不见虚弱疲态。
“将军,您怎么不躺着休息呀?哦,江国医定下药浴的时辰到了,小的们这是准备请您去浴宫呢。”
“用不着。本将军还没有羸弱到受一点伤就走不了路的地步。”
他语气冰冷,目光更是寒凉。
杨家令夙夜在段云轩的身边伺候,自然见识过高雪舟的性情。
他急忙挥挥手命那些小厮退下。
“是否唤引月和飞星伺候?”
“他们又是何人?”
“您出征前在水澜山的两次燕宴,都是这两名小童伴宴。殿下和您都……”
高雪舟抬手打断杨家令继续说下去,然后斜着眼看了看房门。
“哎、是是,将军您请。”
杨家令会意,抬脚走在前面为他带路。
皇子府上的浴宫震撼了高雪舟,让他险些没绷住阴冷人设笑出声来:我去,古人可以啊,居然有上下水设施……能实现洗澡自由我心甚慰啊~
“将军,引月和飞星来了。”
高雪舟闻声抬眼看去,氤氲雾气中走出两个宛若仙童容姿的白净少年。
其中个子稍高一些的,依稀有些肖似燕毓忱,这让高雪舟多少自在了些。
“你们都下去吧。”
杨家令领命,示意浴宫中的侍女都退出去。
“将军重伤初愈,你二人要小心侍候。”
“是。”
“小子明白。”
待这奢华温暖的浴宫中只剩他们三人后,高雪舟暗自舒了一口气。
无论弯直,让他一个大男人在一众女同胞面前□□的泡池子,打死他他都做不到。
至于他为何没有拒绝引月和飞星。
一来他从杨家令的语气神态中判断出他们应是时常陪伴在段云轩和原主身边的娈童,尤其是沐浴的时候;若是生硬拒绝,怕是不符合原主的行为习惯。二来,他需要收集信息。
“将军,请让我二人为您宽衣。”
“不用。”
高雪舟三下五除二脱掉衣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池中。
——爽啊……
等他从水里露出脑袋时,感觉如同重生一般。
加之又是药浴,泛着淡淡苦涩清凉味道的水气浸润肌理、直冲灵台,说不出的轻松舒缓。
引月和飞星恭敬的跪在在浴池边上。
“将军,我来为您涂药吧。”
“什么药?”
高雪舟微眯凤眼,冷声发问。
引月哆嗦了一下,低声回答:“应是对伤口愈合有益的药。是家令吩咐的。”
高雪舟一想,后脑的伤口的确还没有完全恢复,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引月向前跪行几步来到他身后,小心翼翼的解开他的发髻,然后将附在脑后的长发轻轻剥开,丝毫没有碰到伤口。
紧接着,高雪舟就感到一计过电般的蜇感,不过“难受”二字刚在他心中冒出个头,就被随之而来的阵阵凉意压了过去。
他双肩一松,整个人惬意的靠向玉石雕砌的池沿,像是在理发店洗头时一般将脑袋完全交付到引月的手里。
——还别说,春六娘有两把刷子。段云轩的人会请哪个大夫、会制定什么治疗方法、用的药会带来什么感觉,全都被她说中了。这么看来,段云轩对原主还真是没有别的心思。呵,那么……
高雪舟一边寻思着心事,嘴角不禁上扬起一弯好看的弧度。
引月和飞星都瞧见了,认为是时候了,相互递了一个眼神。
飞星悄无声息的款掉衣衫,又悄无声息的潜入池中。
“我伺候大将军用澡豆。”
高雪舟专注于在脑内策划他的钓“鱼”**,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他精壮的上身露在水面以上,肌肉线条优美流畅的双臂搭在支棱出的吐水兽上。任由飞星一双纤手在自己的皮肤上将化开的澡豆慢慢揉开、又打着圈推研开去。
淡淡的甘松气味、飞星指尖上恰到好处的力度,还有引月为他不轻不重的拿肩——须臾,高雪舟发出一声舒爽的喟叹。
却哪知,如猛兽一般警觉的高雪舟,突然感受到没在水中的腿部传来一阵异样感觉。
高雪舟猛的睁开一双精眸低头去看,恰巧看到飞星将面颊垂入水中。
“哗”的一声,高雪舟从水中长身而起。
他侧着身形,一手掐着飞星的脖子将他从水中捞出来、另一只手死死的拽住了引月的衣领。
“你们要干什么?”高雪舟厉声质问二人。
飞星瘦瘦弱弱一个半大少年,被他一个武夫这样掐住,脸憋得通红、都快闭了气了,哪里还能答话。
引月往前跪爬几步,颤抖着声音哀求:“大将军饶了我弟弟吧……我们、我们只是想伺候您快活啊……”
“让我……快活?”
高雪舟登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这回轮到他涨红了脸。
高雪舟这位从头发丝帅到脚趾头尖儿的高武力值私家侦探,芳龄二十六,能文能武、能演能装,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会做法料也爱臭豆腐、能弹钢琴还会广场舞,破过密室杀人案怼过小三找狗找猫更是手拿把攥,但是唯有一点——他还是个不通风月之事、身长186的处男。
若说原因嘛,他有心理障碍,但绝对不是不行!
误会解释清楚后,这澡也不打算继续泡了,高雪舟准备和两个少年座谈座谈。
“哎,怎么还跪着呀,快过来坐。”
高雪舟整理好衣服,一抬头,引月和飞星跟两只受惊的小兽一般,跪在软榻边,湿漉漉的眼睛满是畏惧。
“嗨,没事的。我刚才想事情想得太投入了,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全是误会不是。”
高雪舟连哄带劝的,这二人终于不再有顾虑,小心翼翼的挨坐在他对面。
“我忘了之前问没问过你们,你俩多大年纪了?”
“十五,我比飞星大半岁。”
高雪舟在心中把封建糟粕揪出来痛骂一通。
“以前,你们、你们也像刚才那样伺候过我?”
引月和飞星齐齐点点头。
高雪舟虽然知道古人因为寿命短,所以婚育年龄势必提前很多,但他毕竟不是古人,引月和飞星这样的年纪在他看来就是孩子,所以又在心中把原主痛骂一通。
“那、那除了像刚才那样,我还对你们做过别的什么吗?”
两个少年被主家买来调教成娈童送给富贵人家,自是能听明白高雪舟问的是什么意思。
二人全都红了脸,引月垂下脖颈说道:“不曾。殿下不许。”
高雪舟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行,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以后若是再安排你们侍候我,只需要端茶倒水、陪我聊天就行,其余的都不需要做。”
“啊?这……”
两个少年难以置信的看向高雪舟。
“干嘛这副表情,本将军还会因这点儿小事作弄你们不成。”
“小子谢将军。”
“小子谢将军。”
“别动别动!看来还得加一条,以后只有我三人的场合,不必行跪拜之礼。”
“这怎么行,我们、我们毕竟是奴仆,不可在将军面前僭越。”
“那是自然。本将军允许你们这样做,可是有条件的。来,把茶杯斟满。本将军有话要问你们。只要你们知无不言且字字为真,自有想不到的好处等着你们。”
把两个孩子唬得一愣一愣的,高雪舟却没有打直球,反而是让他们从自我介绍、也就是从自己的身世讲起。
“我与飞星本是良家子,父兄都是给一位贵人做幕僚的。哪知八岁那年,贵人获了罪,我们与父兄皆被判发配,母亲、还有阿姊都被没入掖庭。发配的路上,有人将我俩从解差手中买了下来,从那以后便一直在花间楼学艺……”
引月原本性子软糯,此时应是高雪舟之前的安抚起了作用,说起过往来语气沉稳、条理清晰、遣词讲究。如此一来,高雪舟相信他所述应是真的。
高雪舟并没有顺势询问他们的父兄还有那位贵人的姓名。他怕如果双方都是什么显赫人物,自己一个堂堂左武卫将军却不认识,岂不是露馅了?
于是高雪舟任由引月娓娓道来,直到内容中出现水澜山。
“端午宴席后,我兄弟二人本是要回去花间楼的。但听主人说,将军你喜欢我们,希望以后来水澜山还能由我们伴宴,所以三殿下便命杨家令将我二人养在了府中……”
听到这里,高雪舟的眼珠转了转。
“除了你二人,还有什么人是在那时入府的?”
“因我二人善歌舞,若是去别的贵人府,还会带上花间楼的乐工。但这里是水澜山,什么能人没有?所以花间楼的主人只送了我二人前来。至于是否有做其他活计的下人入府,我们就不知道了。”
“殿下出征以后呢?你们可知有什么人进出?尤其是卫兵、仆人。”
引月和飞星相视一眼,露出为难的神色。
他们身份不高,却因为是要贴身伺候段云轩的,享受的待遇比不得夫人侍妾,但是被看管的强度却丝毫不次于女眷。因此他们日常所能接触的人就是固定的那几个,对于高雪舟的问题实在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了好半天,正当高雪舟要放弃时,飞星的眸子亮了一下。
“怎么?你是想起什么来了?”
“小子确实是想起一件无意中听来的事。”
有一日,飞星发现用来给衣物熏香的香药用完了,便想去找负责他们院子杂务的侍女讨要。但是找了半天也没能在这侍女常出没的几个地方找到她。
一打听才知道,这侍女的阿兄受了伤,她便央求管事的女使准了几个时辰的假前去探望。
“说起来,她的阿兄竟也是水澜山的奴仆,专门负责看管表演歌舞的胡姬的。之所以会受伤,听说是因为府上病死了几个胡姬,恰巧渤海国和高丽国新进纳贡了一批舞姬,内府着人让皇子府去挑选。结果他与二殿下府上的奴仆在选人的时候起了冲撞,最终还是一品郡主路过才平息了争执。”
一品郡主……
高雪舟想起燕毓忱在介绍大齐皇室成员时提到过这个人。
“平息了争执?也就是说,还是如愿选中了舞姬并带回了水澜山?”
“这……没有燕宴,小子是见不到那些舞姬的。想来,应该是有选中的吧。”
高雪舟陷入思忖之中。
——看样子,本将军这伤光是吃药泡澡还不行,得看几场舞蹈表演,被艺术气息熏一熏才能好的更快呀。
打定主意以后,高雪舟将杨家令叫来,声明从这日开始,他的左右近事都由引月和飞星负责,不许其他的侍女插手。
“这……”
杨家令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怎么?难道两小童底细不干净?”
“不不不,殿下要用的人哪能不仔细查过呢。”
“既如此,家令何故一脸忧虑之色?”
“老奴是担心大将军的身体,毕竟您重伤初愈还在将养中,若是……老奴怕殿下忧心。”
高雪舟冷哼一声,丹凤眼乜斜中露出一凛寒意:“家令也忒意的小瞧某了。只管照做就是,别的……勿要多言。”
杨家令打一激灵,还真就不敢再进言了,心中直骂自己不长记性。将军高雪舟的阴毒手段他是见识过的,“言听计从”才是平安熬过这几十天的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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