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初始录
执迷之匙:栖梧晷盘
第一章
“认悟中迷,晦昧为空。“
寅时三刻,晨钟惊碎了青石坪的薄雾。
余夜白睁眼时,鼻腔里还残留着现代空调房干燥的气息,掌心却已触到通铺的粗麻床单。耳边传来同屋杂役们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纵使再怎么困倦她也只好跟着起床。
整理床铺时她摸到枕下的青铜腰牌,借着窗棂透进的月光,让她看清上面篆刻的“杂役丁未”。又往里摸了摸,不出意外摸到了一本薄薄的本子,打开一开,第一页依然是熟悉的三行字:
1.活到毕业2.混吃等死3.韩云墓
那个韩云墓究竟是谁,又为何让她念念不忘至此?
是仇人还是故友,她又为什么毫无印象?
她又往后翻了几页,檐角铜铃被山风撞得叮当响,她下意识去摸脖子上的项链,碎裂的纹路安抚她浮躁的内心,视线游离窗外,望见清冷残月——也不知是第几次穿越了,这次居然还是仙侠世界。
卯初的梆子声催命般炸开,余夜白学着室友将腰牌系在草绳上,手指不慎被青铜边缘划出一道血,少女随意在袖子上一抹,便跟着室友往饭堂走去。
膳房的灵米香渗着丝缕灵气,余夜白肚子饿的不行,拿到手就喝了一口,灵米混在晨雾里一同钻进喉咙,引得丹田隐隐发烫。可惜杂役每天只能领到一碗稀粥,米粒沉在碗底,像散落的星子。
她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用餐,脑海中仍在整理这具身体的记忆,就在这时,听到邻桌几位弟子在闲聊。
“我听说这次大典唐师兄败给了观星楼的少楼主,真是不可思议。”
“不是一直有传言说那少楼主是个体弱多病的草包吗?”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人家毕竟是少楼主,光是法宝就数不胜数,哪像我们这些杂役弟子,能修炼就已经很不错了。”
“你们觉得今年大典谁最有可能夺冠?”
“我押三颗灵石,肯定是我们的林师兄。”
“不不,我押十颗灵石,是醉仙门的李柏酒。”
“水仙宗的双生子也不容小觑吧……”
仙门大典每百年举办一次,本次正好轮到闻灵宗,各仙门的弟子纷纷云集于此。余夜白穿越到此的时间正好是大典的最后一天,冠军争夺战异常激烈。尽管闻灵宗三令五申禁止赌博,但弟子们私下里还是忍不住,在长老们管不到的角落里热火朝天地开赌。
她好像也参与了,但忘记赌的是谁了。
少女默默倾听,早餐过后,记忆也逐渐清晰。她不再犹豫,整理好餐具便启程前往安晴峰清扫台阶。
安晴峰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单是徒步攀登便足以令人疲惫不堪。余夜白每日上午需清扫一次,下午亦需再次清扫。她只是个杂役弟子,毫无修为,也就体力比凡人要好上一些,此时她站在山脚下,仰望着似乎无尽的台阶,心中不禁感到沉重。
其实之前负责清扫安晴峰台阶的还有一位弟子。据说她曾是某个显赫家族的天才少女,与某仙门的首席弟子订有娃娃亲。然而有一天她的修为突然暴跌至谷底,遭到了众人的嘲笑。那位首席弟子甚至派人前来解除婚约。不久之后她又遭人陷害,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家族,最终来到闻灵宗做了杂役弟子。
余夜白觉得她人挺好的,既没有大小姐脾气,也没有因为失意而郁郁寡欢,与她一同清扫台阶时,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但是就在几个月前的一个夜晚,那位少女突然惊醒,匆忙地收拾行囊,说什么都要要离开这里。她还试图说服余夜白与她一同离开,余夜白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反正最后也没答应,只是默默目送她远去。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到过少女。
她轻叹一声,拿起扫帚,开始默默地打扫起来。
没过多久,便有人开始在这里摆摊叫卖,气氛逐渐热闹起来。身着各色校服的弟子们穿梭往来,偶尔还能看到某个人被众人簇拥着,那是大典上有望获胜的弟子或是某些宗门的天才。
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容,余夜白也只是看了眼就继续埋头扫地。
她的同学在这个世界果然还是过的那么好。
无所谓,她反正就在这里呆一天。
酉时,暮色如织,悄然覆盖了三千白玉阶梯,庆典的余韵仍在琉璃瓦上流转。各门派的弟子们如银鱼般穿梭而出,衣袂翻飞间,搅散了整日盘旋的紫云。
走在前列的少年们手中仍握着未燃尽的祝香,指尖跳跃的火星映照出彼此的笑颜。有人故意踩踏前同门的云纹绦带,追逐间跳过七级台阶,腰间玉坠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位梳着飞仙髻的女修施展缩地诀,快速穿梭,发间的衔珠凤钗发出一串叮咚声,却在转角处意外遇见负手而立的长老,慌忙中收起术法,踉跄落地,面颊绯红,急忙混入人群之中。有人从袖中不慎掉落半块未吃完的雪芝糕,立刻被久候的灵兽叼走,引得女弟子们提起裙摆惊呼连连。
石隙间新生的莹白灵草被踩得东倒西歪,刚扫完的台阶又重新拂上一层灰尘。余夜白倚靠着扫帚,站在郁郁葱葱的大树下,整个人隐没在阴影之中,静静注视着弟子们蜿蜒而下。
“我就说了吧,林师兄肯定会赢的,你们还不信……嘿嘿,这次我们可是赚大了。”
“我还是忘不了醉仙门的李柏酒,她那条锁链运用得真是神乎其技,尤其是最后的锁链阵,那速度在专业的阵修中也是数一数二吧!”
“观星楼的少楼主才是真的深藏不露,可惜她天生体弱多病……”
当第九声暮鼓的回音消散在空气中,山门旁的鹤影碑已模糊不清,其上的铭文难以辨识。蜿蜒的人群如同一条银色的链子,逐渐消失在七十二峰之间,只留下晚风携带着零星的笑声,在朱红的廊柱间回荡。
夜幕降临,安晴峰的青石台阶已被余夜白清扫干净。她轻揉着酸痛的腰部,将竹帚倚靠在廊柱旁,准备收拾收拾回去吃饭,这个点正好可以吃上口热乎的。
远处,主殿的琉璃瓦在夕阳的余晖中依旧闪耀着光芒,而仙门大典的喧闹声已随着落日一同沉入山谷。她拖着疲惫的步伐向杂役房走去,突然,西侧的天际线腾起一道赤色的火光,隐约间,刀剑相击的声音划破了夜的宁静。
“不好了!有人擅闯主殿!”
呼喝声骤起,余夜白抬头,便见数十名弟子御剑掠过她头顶,衣袍猎猎如惊鸟。
关她屁事,她还要赶着回去吃饭。余夜白甩了下头发,哼着歌一步一步往下走。
走下安晴峰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脑子里还在想晚上会吃什么菜,突然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她脚步一顿,低头一看,脚下竟踩着一滩血。
靠,没必要那么倒霉吧。她内心吐槽道。
夜幕深沉,漆黑如墨,宛如一块无边无际的绸布,将整个世界都紧紧地笼罩其中。
余夜白站在原地,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恐惧。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灯笼,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但树叶沙沙作响,让她总觉得背后有人,额头上也不断冒出细密的汗珠。
月光透过云层微弱地洒下,却无法照亮这片寂静的竹林。
突然身后传来“嗖——”的一声,声音很小,但在这寂静无声的环境下却格外清晰。她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而紧张。
余夜白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各种可怕的想象,内心飞过一万头草泥马,最后还是顿顿的把头扭过去。
——身后空无一物。
余夜白终于松了一口气,沿着血迹向竹林深处前进。血迹时隐时现,似乎是由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在捂着伤口逃跑时留下的。
她最终追踪到了血迹的尽头,发现了一位倒在林中的少女。
玄色的衣摆散落在竹叶间,少女仰面躺在腐叶堆中,乌黑如鸦羽的长发铺展开来,发梢凝结着暗红色的血珠。余夜白蹲下身,将手中的灯笼向前照去,她注意到了少女左眼下的一颗痣。在看清少女苍白的面容时,她脖颈间的碎玉突然变得温热,随着心脏一同剧烈跳动。
余夜白抑制住碎玉的躁动,手指轻触少女的腕脉,指尖沾满了黏腻的血迹。素白的罗衣已被血水浸透,前襟上三道剑痕散发出诡异的黑雾。
她在少女面前蹲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最终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小瓶药,将赤红色的丹药喂入少女口中。
竹林中狂风骤起,余夜白转头回望,却意外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眸。那双眼睛的主人几乎在眨眼间便扑向她,她甚至没有时间做出反应,便被那人一把抓住衣领提了起来。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迅速袭来,余令夜白不停地咳嗽。尽管如此,那人仍旧紧握不放,目光如刀般死死地盯着余夜白,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龙筋。”
由于大脑缺氧,意识模糊的余夜白一时没能理解对方的话,“什么?”
“砰——”下一秒余夜白重重地摔倒在地,她的手和腿被划破了大片皮肤,鲜红的血液不断渗出,形成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她痛苦地抬起头,不停地咳嗽,眼前模糊不清,却依然捕捉到了那人眼中的不可思议。
“你……”那人脚下虚浮,话音未落便猛地栽倒在地上。
余夜白冷笑一声,但接着就被痛的龇牙咧嘴,额间不断渗出冷汗,她扶着竹子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抹去嘴角的血,喘着粗气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捡起灯笼,将那人胸口的银针取出。
“婷哥,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骗。”
这时她察觉有一道炽热的视线,往边上一瞥,那本应昏迷不醒的玄衣少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一双紫红色的眼眸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
“呦,没死呢。”余夜白戏谑道。
“你……”少女气若如丝,却仍固执的台头望着她。
夜色在云絮的褶皱间流淌,浓稠的黑暗忽然松动了一角。铅灰色的云层如同被无形纺锤抽丝的旧絮,沿着天穹向西游弋,边缘被某种隐秘的银光浸染得近乎透明。竹影摇曳,竹叶尖端的露珠在颤动中突然滑落,摔成几片发光的碎片。月光终于穿透云层的缝隙,洒在这片狭小的竹林之上,点亮了夜的静谧。
我将写这个小说[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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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栖梧晷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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