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的清晨总是从鸟鸣开始。云舒微披着件浅碧色外衫立在窗前,看着春桃和冬梅在院子里指挥小丫鬟们洒扫。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她的脸色已不复初时的苍白,特种兵军医的本能让她习惯性地观察着这个小小世界里的每一处细节。
绩效新规实施已有数日,效果显著。院中仆役做事明显卖力许多,连角落里的青苔都被擦洗得干干净净。但云舒微清楚,这只是表面功夫。真正的隐患,始终藏在暗处。
"小姐,药熬好了。"冬梅端着一碗深褐色汤药进来,药味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
云舒微接过药碗,敏锐的嗅觉立刻分辨出其中几位主药的成分——当归、黄芪、党参,确实是温补的方子。她小口饮下,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让她不自觉地蹙眉。
"周嬷嬷方才来回话,说夫人院里的刘妈妈这几日总往账房跑,说是要支取月钱。"冬梅低声禀报。
云舒微放下药碗,指尖在碗沿轻轻敲击。刘妈妈,王氏最信任的陪房嬷嬷,掌管着王氏院中所有事务。这样的人物,按理说不该为区区月钱频频往账房跑。
"知道了。"她淡淡道,"今日天气不错,去暖房选几支新鲜的花来插瓶吧。"
暖房位于将军府东南角,是府中花匠精心打理的地方。时近午时,阳光正好,将暖房的琉璃顶照得发亮。还未走近,一股湿热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推开厚重的木门,更浓郁的花香混杂着泥土的腥甜味涌来。云舒微微微眯眼,适应着室内外光线的变化。暖房很大,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色花卉,有开得正艳的山茶,含苞待放的玉兰,还有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
她信步走在花间小径上,手指拂过一片墨绿的茶花叶片。特种兵的直觉让她对环境的任何异样都格外敏感——就在暖房深处,传来细微的交谈声。
"这株墨菊养得真好,夫人见了定会欢喜。"是刘妈妈的声音。
"妈妈过奖了,这都是按照您的吩咐精心照料的。"花匠讨好地回应。
云舒微对春桃使了个眼色,春桃会意,立即上前将花匠支开。待暖房深处只剩刘妈妈一人时,云舒微才缓步走近。
"刘妈妈也来选花?"她声音温和,目光却锐利如刀。
刘妈妈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手中的剪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老妇人慌忙行礼,眼神闪烁:"老奴给大小姐请安。夫人吩咐选几支新鲜的花......"
云舒微弯腰拾起剪刀,指尖触到冰凉的铁器。她注意到刘妈妈的手指在微微发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是紧张的表现。
"妈妈不必多礼。"她将剪刀递还,状似无意地问:"方才路过永兴坊的济世堂,瞧见一个年轻人,眉眼与妈妈有几分相似,可是令郎?"
刘妈妈的脸色"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云舒微心中了然。她早就让周嬷嬷打听过,刘妈妈的儿子嗜赌成性,最近欠下黑虎帮一大笔债。方才的试探,不过是为了确认这个消息的真伪。
暖房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只听得见远处滴滴答答的浇水声。云舒微缓步走到一盆兰花前,指尖轻抚洁白的花瓣。
"听说黑虎帮的利钱滚得极快,借十两银子,不出半月就能翻到百两。"她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这要是还不上,怕是......"
她转过身,直视刘妈妈惊恐的双眼:"妈妈觉得,是断手痛些,还是沉塘更可怕?"
"大小姐!"刘妈妈腿一软,竟直接跪倒在地,老泪纵横,"求大小姐救命!老奴那不成器的儿子......"
云舒微示意春桃守住门口,自己则俯身将刘妈妈扶起。触手之处,老妇人单薄的身躯仍在不住颤抖。
"妈妈别急,慢慢说。"她将刘妈妈扶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声音依旧平静。
"那逆子......欠了黑虎帮三百两银子,利滚利已经快到五百两了......后日就是最后期限,若是还不上,他们就要卸他一条胳膊......"刘妈妈泣不成声,"老奴这些日子东拼西凑,也才凑了一百两......"
云舒微静静听着,心中飞快盘算。五百两不是小数目,但若能借此拿下王氏身边最得力的心腹,这投资值得。
"妈妈在府中这些年,就没有些积蓄?"她故意问道。
刘妈妈苦笑:"老奴那点体己,早就被那逆子败光了......如今实在是走投无路......"
暖房里的花香似乎更加浓郁了,熏得人头晕。云舒微站起身,在花丛间缓步踱着,裙摆拂过沾着露水的叶片。
"五百两,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刘妈妈,"而且,我能让黑虎帮以后不再找令郎的麻烦。"
刘妈妈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大小姐......要老奴做什么?"
云舒微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抽出两张银票。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暖房里格外清晰。
"这是京城最大钱庄的银票,一张二百两,一张三百两。"她将银票放在石桌上,"妈妈收好。"
刘妈妈盯着那两张能救命的银票,手指颤抖着,却不敢去碰。
"条件很简单。"云舒微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从今往后,王氏那边有什么针对我的动向,提前告诉我。不需要你做太多,关键时刻递一句话就行。平时,你仍是她的忠仆。"
刘妈妈脸色惨白如纸:"这......这是要老奴背叛主母......"
"妈妈言重了。"云舒微直起身,声音冷了几分,"不过是互相行个方便。再说了,妈妈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令郎变成残废?想想秋月的下场,想想王氏处置废棋的手段。"
提到秋月,刘妈妈浑身一颤。那个被发卖的丫鬟的下场,府中谁人不知?
暖房里的温度似乎骤然降低,刘妈妈额上的汗珠顺着皱纹滑落。她看着石桌上的银票,又想起儿子惊恐的脸,想起债主凶狠的目光,想起王氏平日里笑里藏刀的做派......
时间一点点流逝,远处传来隐约的鸟鸣。终于,刘妈妈颤抖着手,将银票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
"老奴......但凭大小姐差遣。"她声音嘶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云舒微微微一笑,伸手替她理了理微乱的衣领:"妈妈放心,令郎的事我会安排妥当。以后若有消息,通过厨房送菜的老张头传递。"
她顿了顿,语气转冷:"妈妈是聪明人,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走漏了风声......"
"老奴明白!老奴明白!"刘妈妈连连点头,"今日老奴从未在暖房见过大小姐,只是来选花而已。"
"很好。"云舒微颔首,"妈妈去选花吧,别让人起疑。"
看着刘妈妈强作镇定离去的背影,云舒微轻轻吐出一口气。暖房里的花香依旧浓郁,但她却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那是权谋的味道。
春桃悄步上前:"小姐,事情可还顺利?"
云舒微望向窗外,阳光正好,将她纤细的身影拉得很长。
"种子已经种下,就等着它生根发芽了。"她轻声道,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病弱的将军府嫡女,而是那个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特种兵军医。每一步都精心算计,每一着都暗藏杀机。
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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