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死寂一片。
“重生”二字，如同两块沉重的玄铁，砸在云舒微的认知上，留下深可见骨的凹痕。她甚至能听到自己世界观碎裂时，发出的细微“咔嚓”声。空气里，之前泼洒的茶水留下的湿气混合着茶香，味道变得有些怪异。
她看着谢珩，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却仿佛承载了无尽岁月的脸，看着他手中那支朴拙得有些可笑的梅花木簪。
**【云舒微内心：重生……他竟然真的是重生的！这比我是穿越的还离谱！这算什么？双bug相遇？他是存档重开，我是直接换号登陆？这服务器数据够乱的啊……】**
荒谬感像冰冷的潮水，一**冲击着她的理智。但奇异的是，在这极致的荒谬之下，之前许多想不通的关节，反而“咔哒”一声，对上了。
他为何对她“异常”如此敏锐；他为何对济世堂了如指掌；他为何在提及辰国公案时，眼神那般复杂；甚至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沉郁与洞悉……似乎都有了答案。
**【云舒微内心：所以，他见过‘原装’的我？那个怯懦隐忍、最终挂掉的原主？啧，听起来混得不怎么样啊。那他现在看着我这个‘山寨版’，是什么心情？好奇？警惕？还是……觉得我这版本更新得还不错？】**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颠覆性的信息中抽离出来。肺部吸入微凉的空气，带着残余的茶香和一丝灰尘的味道。情感上，她还在震惊的余波里颠簸；但理智，那个经历过严格训练、习惯于在绝境中寻找最优解的特种兵灵魂，已经开始飞速运转。
信，还是不信？
信他，意味着接受一个完全超出常理的前提。
不信他……那他知晓她身世和玉佩的秘密，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而且，他展现出的能力和情报价值，是实实在在的。
**【云舒微内心：不管他是不是重生的，他知道的太多了！灭口？打不过，也没必要。那就只剩下……合作？】**
合作。这个词在她舌尖滚了一圈。
她重新抬眼，看向谢珩。眼中的震惊和混乱被她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慎的、带着权衡的清明。她没有去追问那些光怪陆离的重生细节，也没有沉浸在身份被道破的恐慌中。
“谢公子，”她的声音恢复了几分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近乎冷漠的冷静，“你的故事，很……惊人。”
她选择了一个中性的词。
“我无法验证你所说‘前世’的真伪，那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手臂之前受伤的位置，虽然被衣袖遮盖，“但我可以确认，你知晓我的秘密，并且，截至目前，你并未以此威胁于我，反而提供了关于魔教的关键情报，并在济世堂……算是并肩作战过。”
谢珩静静地看着她，对于她没有尖叫、没有崩溃、反而迅速切入现实利益分析的反应，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赏和……了然。
**（谢珩内心：果然如此。震惊过后，是绝对的理性。这才是她。前世那个怯懦的影子，在她身上找不到分毫。）**
“所以？”他出声，语气依旧平淡，带着一种等待下文的耐心。
“所以，”云舒微向前微微倾身，手肘撑在尚未完全干透的桌面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深色的水渍，“我们不妨暂时搁置那些……玄之又玄的话题。只谈现在，只谈利益。”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像是最精密的尺子，丈量着彼此的价值。
“你知道我的身世，知道我的‘不同’。这对我而言，是风险，也是把柄。但同时，你重……你拥有的一些‘预见’和能力，对你所求之事，想必也至关重要。”她差点把“重生”二字说出口，及时刹住，换了个模糊的说法。
**（谢珩内心：她接受了……以她自己的方式。不谈虚无缥缈的命运，只谈实实在在的利害。很好，这正是我需要的。）**
“我需要情报，关于魔教，关于辰国公案，关于所有可能威胁到我性命和……完成某些事的情报。”她清晰地说出需求，“作为交换……”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
“你既然是‘皇商’，想必在某些物资、渠道上有所布局。我可以提供一些……‘想法’。”她想到了外祖家那条线，想到了自己脑子里那些超越时代的、关于军事、农业甚至商业的点子，“或许能帮你更有效地整合资源，打通关节，为你……嗯，为你‘未竟之事’提供助力。”
她没有明说“复国”，但彼此心照不宣。
**（云舒微内心：说白了，就是他用情报换我的金手指点子呗！他出信息，我出技术（或者叫脑洞），公平交易，童叟无欺！先把这玄乎的‘命运共同体’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共同体’再说！】**
她说完，便不再开口，只是看着谢珩，等待他的回应。花厅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阳光偏移，将她半边身子笼罩在光晕里，另外半边则留在阴影中，像她此刻游走在信任与怀疑、现实与离奇之间的状态。
谢珩垂眸，看着自己掌心那支梅花木簪。冰冷的桃木似乎也染上了他指尖的温度。
**（谢珩内心：价值互换……很直接，也很实际。情报与资源。这的确是目前对我们双方最有利，也最稳固的连接方式。比起虚无的承诺，利益的绳索更为牢固。她果然……从不让人失望。）**
他抬起眼，对上她等待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惊涛骇浪，只剩下冷静的评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商人的精明。
“可。”他吐出一个字，清晰有力。
没有誓言，没有歃血为盟，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可”字。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具分量。
“魔教动向，辰国公案线索，凡我所知，在不危及自身根本前提下，会及时告知于你。”他给出了自己的承诺范围，谨慎而务实。
“相应的，”他看向她，“你之所长，我亦期待。”
云舒微紧绷的肩颈线条，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毫米。她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的小人却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云舒微内心：搞定！初步合作协议达成！管他重生还是穿越，能互利共赢就是好队友！以后就是情报换技术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了！】**
“那么，”她站起身，动作恢复了平时的从容，“合作愉快，谢……公子。”她暂时还想不出更合适的称呼。
谢珩也站起身，玄色衣袍拂动间带起微小的气流。他将那支梅花木簪重新收回袖中。
“合作愉快。”他回应，声音依旧低沉，却似乎少了一丝之前的冰封之感。
没有握手，没有更多的交流。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花厅，午后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在寂静的廊下。
一次建立在巨大秘密和现实利益基础上的同盟，就在这弥漫着茶香与未干水渍气味的花厅里，以一种近乎冷酷的务实姿态，初步缔结。
关系，从相互试探、临时联手，正式迈入了更具深度和约束力的新阶段。在利益达成共识的瞬间，平稳落地，为未来更汹涌的暗流，奠定了第一块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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