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窈回到房间后,立马掀开红盖头,取下头上的凤冠首饰,一股脑往桌上一放,紧接着,她仰头倒在床榻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唔,这床真舒服!”
小翠看到这一幕,心都提起来了,忙道:“姐姐,娘亲说过,大喜日子,新嫁娘要坐在床边等夫君进来掀盖头,否则是会不吉利的。”
看着小翠着急的模样,沈清窈莞尔一笑,“没关系的,小翠,姐姐不在乎。”
婚姻大事,需要两人真心相爱,她只是为了保命才不得不答应嫁给晏西竹,晏西竹对她亦并无感情,还管它吉不吉利呢!
“可是姐姐……”
小翠还想再劝,被沈清窈打断,“好啦,小翠,姐姐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会,你也歇着去吧,季伯应该有给你安排房间吧?”
小翠喏喏点头,“有的。”
“那你去吧。”沈清窈摆了摆手。
说完,她阖上眼,面上神情一派闲适。
晏西竹的房间已经被重新布置了一番,窗户上贴着红色的喜联,桌面上摆着两根手臂粗的红烛,烛光摇曳,床榻上铺着大红色的鸳鸯锦绣合欢被,被沿用金色的丝线绣着祥云花纹,边角处缀着璎珞流苏。
沈清窈披散着长发,躺在大红色的锦被上,越发显得她整个人如同一株含苞待放的娇花,娉娉婷婷,莺惭燕妒,令人移不开视线。
小翠一步三回头,终是叹了一声,走出了房间。
姐姐似乎并不喜欢晏公子,对于这一生只有一次的终身大事,她也并不上心。想到这,小翠心中不免有些替她觉得难过。
沈清窈自是不知道小翠的想法,她此刻躺在床上,满脑子都在想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留在青云寨并不是长远之策,在原书中,是她从青云寨逃出,再去瑞王府通风报信,令其派人来剿匪,晏西竹才得以阴差阳错的认祖归宗,回到王府。
现如今,她却是没了法子,毕竟在原书中,可没有她和晏西竹成亲的这一剧情,牵一发而动全身,或许是她的到来,改变了事情的发展走向。
沈清窈有些惆怅,她到底该怎么做呢?
她并不想按照原书中的剧情来,更不想留在青云寨,真是令人头疼啊。
沈清窈揉了揉眉心,无奈一叹,看来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黑暗渐渐吞噬了一切,整个大地都笼罩在一片黛青色之中,看起来格外萧条凄清。
青云寨的前厅此刻摆了好几张八仙桌,桌上满是精致的菜肴,飘香的美酒,和着众人的调笑声在山间回荡,雀喧鸠聚。
宋逸多饮了几杯,此刻面色通红,激动不已,“弟兄们,大家都多喝几杯,说起来,寨中也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是啊,咱们寨中许久没办喜事了。”众人纷纷附和。
在场的大多都是些大老粗,喝醉以后有聚众猜拳的,也有说粗话骂娘的,七嘴八舌,沸反盈天。
晏西竹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目光依旧清明。
他今夜并未饮酒,只是喝了几杯冷茶,冰凉的茶水沿着喉管流入肺腑中,苦涩的滋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青云寨几乎无人品茶,这茶叶亦不知何年何月从何处抢来,甘苦味寡,然而,晏西竹却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神情泰然闲适,仿佛在品什么稀世佳茗。
这期间,并无一人上前同他搭话,晏西竹平日里素来寡言少语,他大部分时间都独自待在房中看书,虽待人处事一向温和彬彬有礼,却总是有几分疏离之感,大家都觉得,他和这青云寨格格不入,自然不会主动去和他亲近。
正默默喝着茶,手腕骤然被捏住,王莽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含着笑意,“西竹,今日乃是你的大喜日子,怎么都不喝酒?”
晏西竹抬头看向他。
明明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然而当晏西竹黑沉沉的眼睛扫过来时,王莽心中却莫名起了几分惧意。
他突然觉得,晏西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周身多了几分凌厉的气质。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病秧子给唬住了,王莽有些懊恼,他在晏西竹身旁空位坐下,举起一杯酒晃了晃,“西竹,二叔敬你一杯。”
晏西竹语气淡淡,“抱歉,二叔,西竹身体不适,恐怕无法饮酒。”
王莽似是早就猜到他会拒绝,也丝毫不恼,脸上反而扬起笑容,“西竹,二叔为白天的事情向你赔罪。”
“哦?”晏西竹挑眉看向他,眸中泛起一丝涟漪,“二叔可是真心向我赔罪?”
“那是自然。”王莽眯着眼笑了。
晏西竹轻笑一声,他突然抬手,不紧不慢的将杯中残茶从王莽头上直直倒了下去。
王莽压根没有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整个人都愣住了,一双眼睛瞪的像是铜铃,茶叶渣混着淡褐色的水珠从他的发梢上淌下,配合着他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分外滑稽。
待到反应过来后,他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气的面色铁青,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晏西竹,你找死!”想到接下来的计划,他原本心情不错,是以才特意过来想拿晏西竹逗乐,不成想,晏西竹居然敢这样对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二叔不是说要向我赔罪吗?”晏西竹脸上没有丝毫惧意,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抱歉,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我才能消气呢,想来二叔若是真心赔罪,应该不会介怀才是。”
“你!”王莽明白自己这是被戏弄了,胸腔怒气蹭蹭上涌,反手便抽出长鞭朝着晏西竹挥去。
晏西竹侧身避开。
眼见一击未中,王莽想也不想便欲再次出手。
“住手!”
宋逸看不下去了,他闪身上前,握住王莽持鞭的手,面带怒气,:“二弟,你这是做什么?”
“滚开,别拦着我,我要杀了他!”王莽双眸通红,早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你疯了吗!”宋逸大声斥道。
“不止是他,还有你!”王莽目眦欲裂,他猛地扔掉鞭子,拔出早就藏在腰间的弯刀,朝着宋逸砍去。
宋逸脸色一变,连忙闪身避开,他不可置信的吼道:“二弟,你这是做什么?”
王莽勃然大怒,“住口,你不配叫我二弟,你心中何曾有把我当成过二弟看待?为了这个野种,你当众斥责过我多少次了?当初若不是我,你岂能当上这青云寨寨主之位?今日我就杀了你和这小野种,取而代之!”
“我一直将你当成兄弟,你竟然想杀了我?”宋逸痛心疾首。
“兄弟?”王莽嗤笑一声,怒不可遏,“你根本就不配提这个词,明明那个娘们是我掳上山来的,你却将她送给了那小野种当媳妇,你心中根本不将我当兄弟。”
宋逸长叹一声,“我早就说过,往后下山只可掳劫财物,不得强抢民女,更不得杀人,可是你何曾听过我的命令?我哪一次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因为你是我结义兄弟,若是换了旁人,早就按帮规处置了,我是为了你好,不想你再继续做这些折寿损阴德的事情。”
王莽听后仰头大笑,“哈哈,我们是土匪,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你何时变得这么心慈手软胆小怕事了?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这青云寨寨主!”
看着王莽癫狂的模样,宋逸眉头紧蹙,“这么说,今日你是执意要这么做了?”
王莽手中的弯刀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他冷笑一声,“当然,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二弟。”宋逸眼底也渐渐爬上一抹凉意,“大哥虽许久不曾动武了,然而,对付你却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这里这么多弟兄,你真觉得自己能杀的了我?”
王莽笑容骤然变得阴狠,“哈哈,若不是有了万全把握,我又怎么会轻易动手呢!”
宋逸被他说的心中一紧,“你这是何意?”
王莽语气十分得意,“大哥,你试试看,可还能够运功?”
听到这,宋逸心中暗道不好,果不其然,他试着提了提气,却觉得浑身绵软无力,就连头也开始有些昏昏沉沉,他猛地抬头看向王莽,“酒中有毒……”
王莽仰头笑了起来,“哈哈,是啊,看来药效起作用了呢!”
听到这里,在场的其他人脸上纷纷露出了慌乱的神情,紧接着,一个个都开始捂着脑袋,浑身无力的瘫倒在地。
“二当家,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可从来没有跟你作对过啊!”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求饶声。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起了头,其他人亦被带动,很快就有半数人以上求饶。
王莽看到此情此景,一时有些飘飘然了,他哈哈大笑,“各位弟兄,你们放心,只要你们愿意归顺于我,我是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闻言,不少人都连忙表示愿意归顺于他。
看到这一幕,宋逸脸色十分难看,他眉头紧蹙,目光扫向投降的那些人,“你们……”
众人纷纷垂下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最后,还是带头求饶的那个弟兄叹道:“寨主,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不能怪我们啊,毕竟命只有一条,我们兄弟几个也是为了保命!”
宋逸听后自嘲一笑,是啊,生死关头,兄弟情谊又算的了什么呢?
王莽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笑容讥讽,“哈哈,看到没有,大哥,没有你,青云寨照样能够好好的。”
说完后,王莽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晏西竹,本来以为,他肯定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不成想,却见他泰然端坐在桌边,依然是素日里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似乎对方才发生的一切懵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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