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
闻没骨一脸春风得意地走进来,额前那缕紫色的头发一晃一晃的,叫人目不转睛。
“父王,今日是闲情雅致作诗的好时节。”
闻没骨二话不说,差人拿来纸笔,挥墨写下一首祝寿的诗。
行为很好,但诗文内容的表现平平无奇。
步钓看完诗。
总觉得他这诗中带着一股子后世通俗味道。
闻没骨眼尖,见到步钓面露奇怪,在大殿上指出来:“哥哥才华横溢,那他的朋友也该是才华斐然。”
步钓被戳到,只觉得果然没错,这家伙窝藏了一肚子小心思。
这会儿作为闻拾骸的“好朋友”出席,如果作的好,会夺掉闻没骨想要彰显自己的风头,如果作不好,那闻拾骸也要跟着受牵连。
步钓上前不是,不上去也不合适。
他还没考虑周全,就见闻拾骸坐在席间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好像有心事,完全没把大殿上的纷争放在眼中。
“不想去就不去。”
“我闻拾骸的人,没必要与他们虚与委蛇。”
闻拾骸手边的酒杯没停,好看的眉骨之间似乎被一层情绪掩盖。
闻没骨看到闻拾骸的状态,掩袖以担忧的语气:“哥哥是想到了亡母?”
“说来先皇后从前在世时,待我也及好…”
大殿内各个大臣神色各异。
皇帝倒是没受影响似地,皇后于他而言倒像是个摆设,看不见摸不着就放在那里就行。
静悄悄地。
所有人都在看闻没骨以挑衅的语气同闻拾骸说话,但没人吱声。
就连闻拾骸也不作声,似乎不屑与小学鸡斗嘴。
步钓从来都自认为是正义的化身:“我来!”
“我是要请诸位品鉴一首诗句。”
说到此,步钓站起身,竖冠上的明珠随他整个人瞬间闪亮起来。
步钓面孔还带着一丝病态的白,眼睛却熠熠生辉。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萁在釡下燃,豆在釜中泣。”
步钓突然转头,对向坐在席间的闻没骨,说出最后一句。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1】
朝堂上下一片寂静。
皇帝带头鼓掌:“此子文采,是我朗月国数百年难以遇见的奇才!”
“有情有义。”
“朕子嗣稀薄。你可愿意当朕的干儿子?”
皇帝笑眯眯地看着步钓。
他早就听闻步钓在闻拾骸府邸对付那些逃兵的做法。
对朗月国发展百利无一害的人才,自然要留下培养。
“皇帝春意正浓,恩泽广被,哪里需要年纪轻轻的儿子。”
闻拾骸略带嘲讽的语气,平静地说完这句话后,让整个殿堂更安静了。
当事人好像并不感到尴尬。
步钓则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地缝里。
闻拾骸对着面色算不上好的闻没骨:“你既然这么喜欢比较,那我们来比武如何。
话音刚落。
闻拾骸动了。
顷刻,他当众废了闻没骨的一条胳膊:“没骨头的玩意儿。”
心狠手辣,残害手足。
这是朗月国上下对闻拾骸的一致评价。
大殿之上。
皇帝却哈哈大笑:“果决!”
“有朕年轻之时英姿风采。”
“谁稀罕。”步钓偷偷碎嘴一句,没敢让皇帝听见。
就连他都看出来,因为闻没骨对先皇后的口不择言,已经导致闻拾骸的心情很差了,这皇帝一丁点也不把自己的儿子放在心里。
根本没有半分传言中对闻拾骸看重与喜爱模样。
反倒是巴不得闻拾骸,甚至是自己的两个儿子,争地死去活来地好。
想到这里,步钓得了个空隙的功夫,偷偷溜到闻没骨那边说了些悄悄话。
大多是夹枪带棒风言风语。
没成想隔着老远就被闻拾骸瞧见了。
这一天天的,做什么都会被闻拾骸撞个正着。
步钓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这一微小动作在闻拾骸眼中,更别有深意。
“闻拾骸…”
一路上,闻拾骸都与步钓保持安全距离。
“闻拾骸,你难道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步钓憋了半天,也不见闻拾骸有半分询问他的模样,还是没忍住,率先开口。
他宁愿闻拾骸撕下面具,在他面前即便是表现疯一点也没事。
闻拾骸仿若未闻。
“闻拾骸,你之前说要我跟着你的话都不作数了吗!”步钓一时着急,口不择言:“我还以为你真的爱我爱到死去活来。”
“看来也就那样。”
步钓咬牙,自恋又臭屁地来了句:“都是贪图我的美色。”
给闻拾骸气笑了。
但他还是什么也没说,更没有过问步钓今日与闻没骨贴那么近…
他没事贴那个狗东西那么近干什么…
明知道那东西不怀好意…
闻拾骸好像永远也不知疲惫似地,一下,两下,三下,不知练了多久的剑法,挥汗如雨。
剑法,是君子所为。
闻拾骸盯着手中的剑看了良久,总觉得这东西及其刺眼寒骨。
就像是他本人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以后一样。
漫长的路,是不是还是要自己走。
闻拾骸从来没有那么理智又慌乱过。
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
最终都汇聚成一股黑暗,向地下深处蔓延。
而闻拾骸正一步一个脚印,向地下深处的水牢中走去。
“是不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强留下他。”
“他应该自由。”
“可是我不能看到他与别人那样…亲密。”
“我会疯掉。”
闻拾骸在水牢中自言自语,扣在手腕处两个铁铐随着他的身体向下沉,反而越来越重,将手腕勒出一道道血痕。
步钓将整个府邸状似不经意地逛了一遍后,怎么也看不到闻拾骸的身影。
他本来是准备再一次溜之大吉。
却看到老副将拿着一个包裹,鬼鬼祟祟地向一个阴暗的地方走去。
闻拾骸是不是有危险?
尽管步钓清楚地知道,闻拾骸强大、聪明、敏锐,几乎是无所不能。
但到此刻,特别是想到闻拾骸回来路上的状态,心里还是没来由地担忧。
他二话不说,将自己的包裹扔过墙头,然后拱起身子跟在老副将身后,和她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里居然藏着一个地下库。
当步钓跟到拐角处的时候,老副将早已经消失。
步钓只能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沿着黑暗的墙壁,向前摸索。
不知过了多久,步钓听到耳边传来阵阵淅淅沥沥的水声。
水池中央,还挂着一个人,半死不活地在里面。
因为光线很暗,看得不大清楚,步钓心中一紧,只乞求别是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每个反派都命长。”
步钓喃喃自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
还不等步钓再凑近几步,老副将就已经回来了。
步钓只能找一个柱子,堪堪掩盖住自己的身影。
老副将略微惋惜的声音在地下荡漾。
“拾骸,我本来是不想杀你的,我也是想永远留在你身边,就像是照顾曾经的你那样,悉心教养。”
“可是,我看不到未来啊。”
“我是一个又一个的二十年已经被耗尽,我所有的钱财都被那些皇室土匪洗劫一空…”
“我要为我的下一个二十年考虑,拾骸,你从小就异于常人地懂事,你应该说知道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老副将说话颠三倒四,叫人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只有步钓抽丝剥茧般努力寻找他话中有用的信息。
“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老副将从包裹中掏出来一把玄色手刀,像是剁碎那些野猪骨头之类的工具,看起来是要对水池中央的那个人下狠手了。
“我要杀了你,我就能拿到…”
话还没说完,老副将就看到闻拾骸胸前那颗玉佩。
那是自己当年跟随皇后娘娘,所留下来的唯一家产。
闻拾骸即便是到了他国做质子也是寸步不离。
老副将心口五味杂陈。
半晌,还是闭上眼朝水中的人扎了过去。
步钓再迟钝也终于弄清水池里面是谁了。
闻拾骸在里面!
步钓几乎同步式地从柱子后连滚带爬地跑出来。
“住手——住手——”
“你要什么钱财什么地位都好商量!”
步钓生怕自己喊地晚一些,闻拾骸就会死掉。
“嗯?”
老副将略带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的刀,又回头看着步钓。
那刀正对在黑暗中那团物体的胸脯。
是个稻草人。
步钓明显吐了一口气。
“一出大戏。”
“十几年如一日,扮演最爱我养父的一出大戏。”
闻拾骸不紧不慢从黑暗中现身。
步钓懵逼了。
老副将显然也不知所措。
闻拾骸对老副将问道:“心疼他了?生怕自己的所作所为牵连到你的主子?”
“你跟在我身边多年,即便我到大澂为人质你都没肯离开,我怎么也想不到你背叛我的理由。”
“哼!”老副将扭头:“全都是我一人作为,是我恨毒了你。”
闻拾骸眼神里的光忽明忽暗:“是闻没骨吧。”
“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你安排在大澂的亲信。”
没想到闻拾骸什么都知道了。
这人机智近妖。
步钓也很诧异。
老副将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吐了一口血,眼睛睁地很大,口胡颤抖:“闻拾骸,你早在大澂就心狠手辣,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你…为君不仁。”
闻拾骸站在风口,身影有些萧瑟。
“所以闻没骨扮演大澂丞相身边的小厮,搅和大澂朝堂,派人三番五次刺杀我,就是良善之辈?”
“而我被欺辱,只是还手,就成了毒辣蛇鼠?”
“有趣,当真有趣。”
闻拾骸难得展露情绪,这会儿笑的眼泪都要出来。
步钓看着他如此强大地站在自己身前,心中却有些难过。
【1】摘自七步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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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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