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交代莫子辰看好慕无邪，又叮嘱弟子们加强后山巡逻，自己则忍着伤势，转身往藏经阁走去。
宗门库房的法器需得长老手令，倒不如去寻秦云锦，按原著那家伙心思活络，说不定藏着能掩盖气息的偏门法子。
可是总觉得秦云锦这个人设，察觉到不一样，有股不安。
藏经阁向来清净，可刚走到二楼的偏厅，就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还夹杂着几声低低的哼唱，调子古怪，却带着种说不出的鲜活。
林烬愣了愣，推门的手顿了顿，还是径直走了进去。
入目景象让他瞬间怔住。
秦云锦正蹲在桌前，鼻梁上竟架着半副细框眼镜，只罩住右眼，看着格外惹眼。
林烬此前见他从未戴过这东西，不由得多瞥了两眼。
此刻秦云锦正透过镜片，拿着根削得尖尖的木片，在一块巴掌大的薄木板上细细刻画，神情专注得像个孩童。
而桌上散落的东西，更是让林烬摸不着头脑，有折得方方正正的彩色糖纸，被叠成小方块压得平整。
有几个用细铁丝弯成的古怪架子，看着像是弹弓，又不太一样。
最显眼的是一个用硬纸壳糊的小盒子，上面用颜料画着歪歪扭扭的格子图案，旁边还摆着几个磨得光滑的小石子。
听见动静，秦云锦猛地抬头，手里的木片差点掉在地上。
看见是林烬，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想把桌上的东西拢到一起：
“林、林兄？你怎么来了？”
林烬的目光在那些奇奇怪怪的物件上扫过，落在他那半副眼镜上，眉头微蹙：
“你在做什么，这眼镜又是怎么回事?”
秦云锦手一顿，扶着眼镜的动作僵了僵，先含糊应付了眼镜的事：
“没、没什么，就是最近右眼看东西有点模糊，自己琢磨着做来试试的。”
说着赶紧拢了拢桌上的物件。
“这些就是随便摆弄的小玩意儿，不值一提。”
他没敢多解释，生怕露了破绽，连忙追问，“林兄找我，定是有什么吧？”
林烬见他不愿多谈，也没深究，收回目光径直步入正题：
“我来找你，是想借一样能掩盖气息的东西。”
“慕无邪身上的气息引来了魔修，接连几次遇险，他金丹初期的修为尚不稳定，扛不住下次更厉害的。”
秦云锦闻言，脸上的慌乱褪去几分，可随即皱起了眉，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茫然。
他虽爱琢磨偏门法子，可“掩盖气息”这事，此前只在古籍上瞥过几眼，压根没深入研究过。
但话已说出口，又不好直接承认自己不懂，只能硬着头皮忽悠：
“掩、掩盖气息啊……我倒是有点印象，好像有一种符能做到。”
他一边说一边假装回想，指尖无意识划过桌上的糖纸，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
“对！敛气符！我改良过一种，能把气息压得更隐蔽，只是……”
他顿了顿，扶了扶鼻梁上的半副眼镜，努力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
“需要几样特殊辅料，其中一样，得从这些‘玩意儿’里拆点东西，这糖纸的胶质，混着朱砂能增强符箓稳定性。”
秦云锦话一出口就暗自懊恼，他哪懂什么改良敛气符，不过是急着圆话随口胡诌。
可话已落地，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演，故作镇定地伸手去拿桌上的彩色糖纸，指尖却不自觉地发紧。
这糖纸是他凭着模糊记忆，用宗门颜料反复调试，才复刻出上辈子熟悉的花色，叠得平平整整藏了好些日子，哪里舍得真拆。
他捏着糖纸磨蹭半天，眼神偷偷瞟向身后的书架，心里急得冒汗：
古籍里好像有敛气符的记载，可具体怎么画、要什么辅料，他半点印象都没有。
林烬本就忍着旧伤，见他磨磨蹭蹭，也没催促，只觉得有些无聊，便随意走到桌边，伸手拿起那几个用细铁丝弯成的架子。
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铁丝，他动作就是一顿，这玩意儿的造型，和自己原来见过的老弹弓一模一样，只是少了皮筋。
他又拿起那个纸糊的小盒子，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格子和旁边磨得光滑的小石子，忽然反应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
“这不就是跳房子的棋盘，还有这弹弓架子。”
秦云锦正慌着翻书，听见这话猛地回头，眼神里满是震惊，手里的古籍“啪”地掉在地上：
“你、你也知道？”
这些都是他那个年代才有的玩意儿，在这个世界，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
林烬挑眉，又拿起一片叠得方方正正的糖纸，指尖摩挲着上面略显陈旧的花纹：
“见过，我曾经住过的老房子里有过类似的糖纸，说是八十年代最常见的。”
他说着，看向秦云锦瞬间紧绷的神色，心里忽然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难不成，秦云锦也来自那个……?
被戳破藏在心底的念想，秦云锦脸颊瞬间涨红，扶着半副眼镜的手都在抖，连翻书的心思都没了，支支吾吾道：
“我、我就是看着好玩，瞎做的……”
那些都是他抓着不放的，属于上辈子的印记，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的慰藉。
林烬也没追问，随手把盒子放下，又拿起一片糖纸，指尖摩挲着花纹，忽然想起什么，随口哼了句调子，是他之前刷到的00后怀旧儿歌，接着试探：
“‘左手一个慢动作，右手慢动作……认识吗？”
秦云锦皱着眉摇头，眼里全是困惑：
“没听过，调子怪怪的。”
这和他记忆里巷子里喇叭里放的歌，完全不是一个味儿。
他又拿起那个纸糊的小盒子，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格子，没认出是什么，随手放下后，忽然想起什么，垂着眼帘，声音压得很低，慢悠悠哼了一句：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调子刚飘出来，就这半句，秦云锦翻书的动作骤然停住，指尖死死按在书页上。
他没有立刻回头，背脊却肉眼可见地绷紧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来。
眼神里翻涌着震惊、茫然，还有一丝不敢置信的惶恐，手里的古籍“啪”地掉在地上，鼻梁上的半副眼镜滑到鼻尖也忘了扶：
“你……你怎么会唱这个？”
林烬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飞快移开目光，指尖攥着铁丝架子微微用力，语气尽量平淡，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刷……刷到的，说是首老歌。”
他甚至不敢去看秦云锦的眼睛，生怕从那双眼里看到否定。
在这个修仙世界挣扎这么久，从未想过，会遇到可能“同路”的人。
原本他本就不擅长主动搭话，更别说用这种方式试探，说完就有些后悔了。
“何止是老歌！”
秦云锦声音都有些发颤，扶着眼镜的手紧紧攥着衣角，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憋回去。
他怕说得太多露了破绽，可眼底的激动却藏不住。
那是属于那个早已远去的世界的印记，是他以为这辈子都只能独自回味的念想。
眼前这个向来冷淡、甚至有些疏离的林烬，怎么会知道这首歌，难道……他也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秦云锦强行按了下去，太荒谬了，怎么可能？
在这茫茫修仙界，两个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竟然能在这遇见？
他扶了扶眼镜，指尖还在发颤，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这歌，我以前也听过，在……在一个很远的地方。”
他不敢说得太明白，怕又是一场自作多情的误会。
林烬闻言，捏着铁丝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很远的地方……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他心底那层厚厚的防备。
他抬起眼，飞快地看了秦云锦一眼，又迅速垂下，嘴角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两个字：
“哦，这样。”
可心底的波澜却久久未平，怀疑、不可思议，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期待，交织在一起，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空气又陷入了沉默，却不再是之前的尴尬，而是多了种心照不宣的凝重。
秦云锦捡起地上的古籍，却再也看不进一个字。
林烬放下铁丝架子，指尖依旧残留着冰凉的触感。
他们都在小心翼翼地揣度着对方，都在为这个突如其来的、近乎荒谬的可能，感到茫然又心惊。
太荒谬了，当务之急是慕无邪的事，不能再分心。
他猛地定了定神，扶好眼镜，捡起地上的古籍，刻意板起神色，把话题拽回正题：
“先、先不说这个了，敛气符……我再找找。”
林烬也像是松了口气，顺势收回思绪，指尖松开铁丝架子，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
“嗯，尽快。
“他身上的气息太扎眼，魔修再来一次，未必能护住。”
秦云锦“嗯”了一声，转身扑到书架前，手指在一排排古籍中飞快翻动，心里却依旧乱得很，那几句和林烬的反应在脑海里盘旋。
谢谢[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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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糖纸与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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