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薛宽翻身上床,盘腿而坐,双眼紧闭,气息平缓,神识顿时沉入空间。上辈子末世降临,他觉醒了植物系异能,初觉醒时,只能简单操纵植物生长,后来随着异能的进阶,竟在虚无神识中开辟出一处空间。
眼前烟雾弥漫,灵果香气扑鼻,一派祥和静谧,他却无心欣赏,白天赌坊一行,警醒了他一些事。
今日看似躲过了赌债这场圈套,掐灭了原身当街欠债打人这等事患的苗头,却不意味着能够安枕无忧,若是有人存了心要对付侯府,又怎么会轻易善罢甘休。
原身的种种劣迹,不过是对付薛家的突破口,赌债一事处处穿插着三皇子的手笔,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纵使薛家上上下下谨小慎微,只要三皇子如同原本的轨迹中一般登上皇位,那薛家到头来还是逃不过被清算的下场。
早在得知自己身处忠庆侯府时,薛宽便做好了站在男主对立面的准备,只是三皇子下手之早,出乎他意料。
薛府作为太子外家,全府的贵贱荣辱绑死在太子这条船上,即便是想脱离储君之争的漩涡也绝无可能,薛家唯一的出路就是扶太子坐稳皇位,除此之外,别无生路。
他环顾四周,空间内有灵田与灵泉,二者均蕴含充沛的灵息,再娇弱矜贵的奇珍异植都可以在灵田和灵泉的滋养下茁壮生长,此间孕育的灵植,其品相更是远胜人间寻常土壤所育。
灵田约有两个篮球场大小,以中间的灵泉水为界,一分为二,左边的灵田种植粮食蔬果,右边种植的是药草。
稻米蔬果的种子原本就是基地里面精心培育出来的,放入灵田种植后又经过几代品种改良,能滋养人体、延年益寿。
转眼走到灵稻前,金黄的稻穗沉甸甸的,外表看起来与当今的普通稻株并无不同,只是稻穗长得更密实,稻粒颗颗饱满硕大。
灵稻是在末世经过变异而成,有滋养疗愈人体之效,亩产量相较于末世来临前的现代文明倒是并无突出之处,但是跟如今所在的大齐国的生产力相比,那可是高得令人咋舌。
薛宽在书房那几日看了不少农书,知道大齐的水稻亩产量最高在两石左右,贫瘠些的田地就只有一石出头。相比之下,灵稻亩产近千斤,即十石左右,是大齐上等良田的五倍之多!对于一个以农耕为天的古代封建王朝来说,这是何其惊人的存在!
大齐这样的农耕之国,百姓看天吃饭,日子好的时候,交了粮税,余下的粮食还够一家人紧巴巴过生活,倘若碰上灾年,便是饿殍遍野。
说起来,小说中便提到过一场元康22年的大灾,堤坝被大暴雨冲毁,洪水席卷峪州附近几个州县,成千上万的饥民流离失所。
男主冯晋正是在那场大灾中济粮献药,治匪抚民,立下赫赫之功,一举赢得圣心,更让朝野上下意识到,原来默默无闻的三皇子竟有这般济世之才。
如今是元康21年...... 元康22年,也就是明年。
“能用的土地还是太少了。”薛宽想。
空间里面土地有限,拢共不到一亩地,每种农作物只有几株,少的甚至只有不一株,眼前的灵稻亩产再高,就这几株也无济于事啊。
上辈子,薛宽所在的基地耕田并不少,空间往往只是作为培育作物和改良种子的种子库,毕竟就凭空间内的一小亩地,全种上粮食也吃不了多久。
还是得想办法多搞点地。
第二日拂晓,天还蒙蒙黑,四下静悄悄的,薛宽一个人踱步到屋后面。
屋后原只种了几棵紫竹,薛宽前些日子让院子里的下人收拾出一块园子,还没来得及种什么,园子里的地刚翻过一遍,昨晚又下了场绵绵雨,土腥嗅正浓郁。
薛宽也不在乎泥浆会不会弄脏衣袖,只管大喇喇坐在田边,深深吸了口气,空中弥漫的土腥味充盈口鼻,浑身顿时松弛下来,任凭物换星移,熟悉的泥土味不变,就足以令他心安。
地方不大,拿来做个菜园子正好,这阵子时不时送些灵田中的蔬果到荣寿堂,老夫人吃了后,这些日子精气神舒展了不少。
薛宽将带来的小布袋摊开,里面是从空间取出的菘菜种子,菘菜即后世的白菜,在如今的大齐也是餐桌上的常客,正因为知道菘菜在如今是稀松平常的菜类,才敢拿出来种,否则像番柿那回似的,可就闹乌龙了。
将谷壳腐叶沤成的肥施到菜地上后,薛宽从布袋里掏出菘菜种子,均匀洒在土壤上。
“种的什么?”毫无征兆的,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落下。
薛宽转过头,瞥见辛鸿素坐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天已稍明,却未亮透,看不真切她的神情,宽大的衣袍拢着纤细的身躯,在清晨凉风的吹拂下翻飞轻舞。
衣袂翩跹间,仿佛一只随时振翅而去的蝴蝶。
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抓不住什么的慌乱。
“是菘菜。”他将心头异样的情绪挥散,“前些日子受伤没得出去,憋在屋里苦闷得很,看了些农书,正好试试手。”
看着薛宽将所有菘菜种子均匀洒进菜田的各个小坑,又覆上一层薄土后,辛鸿素才忽然问道:
“听说你昨天与人斗赌蛐蛐赢了一大笔钱?”
“那是当然。”薛宽眉飞色舞,“本少爷眼光独到,手下的‘神威将军’品相极佳,皮坚牙锐,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杀得对面......”
辛鸿素想听的显然不是这个,俏丽的身影从屋顶翩然飞至他身旁,薛宽的话音嘎然而止,他忽然想起来,书里有提到辛鸿素轻功不错。
当然,除了轻功,下毒和暗杀的本事也很不错。
薛宽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辛鸿素站稳身形,慢条斯理道:“神威将军不过是你那个小厮与人勾结,找来以次充好的水货,在你手上,竟然一下子脱胎换骨了?”
知道薛宽赢了赌局之后,她昨夜一宿没合眼。
这辈子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跟前世一般无二,如同诅咒一般,明明比上辈子提前对薛宽下手,本该死去的人竟然生龙活虎,她原本以为,这是天意,无论她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原本的走向,哪怕仅仅是把时间提前也不行。
可是薛宽打破前世轨迹,赢下了赌局,让她意识到,或许之前想岔了,实际根本不存在什么既定的路线,而薛宽之所以奇迹般活下来,并不是所谓命运的操纵,而是他这个人本身有古怪,毕竟在他身上出现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
面对辛鸿素的灼灼目光,薛宽已经意识到来者不善,面上却还是一副傻乐的样子,“我手气一向很好。”
辛鸿素却不情愿继续跟他打哑谜,走近一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你到底是谁?”
“我是薛宽啊。”一脸真挚茫然,他还真叫薛宽。
“你不是他,我比你了解他,比这府上任何人都更了解他。”
薛老夫人精明一世,可是人都有弱点,面对险些失了性命的幼孙,难免一叶障目。大抵全天下长辈心中,自家孩子无论如何劣迹斑斑,都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天然地相信,只要历练些世情,孩子便会醒悟长进。
薛宽坠马之后,言行举止不似以往暴戾,院里原本伺候他的下人们日子都好过了不少,都说二少爷历了场生死劫,见到祖母为自己熬神操劳,有感于长辈慈心,终于幡然醒悟,痛改前非。
辛鸿素:“浪子回头的故事很动听,但是绝不可能发生在薛宽的身上。”
“瞧你这话说的,怎么笃定我就得一辈子不懂事似的,要用发展的眼光看人嘛。”薛宽笑道,“这回捡回一条小命,是老天爷赏的,自然不好再像过去那般荒唐。”
“因为我见过。”
前世薛宽醒来后,不仅没有所谓的“幡然醒悟”,反而是变本加厉,伤势方好些,便带人狠狠修理了薛大勇一顿,待这事传到老夫人耳中时,薛大勇已经奄奄一息,急命府中大夫医治,也不过保住他一条命,一条腿却是彻底残了。
薛大勇父亲是为忠庆侯府出生入死的忠仆,薛宽此举寒了不少人的心,让府上不少原本尽心侍奉的下人都生出了一种唇亡齿寒的悲哀,侯府上下无不战战兢兢,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你相信死而复生吗?”辛鸿素冷不丁道,“就像重新活了一遍。”
薛宽:“!!!”
一句话问得薛宽心惊肉跳,不敢顺着她的话回答。
辛鸿素果然重生了!
薛宽对辛鸿素重生这个事本身倒不感到意外,却被她的态度吓得魂飞——她完全不掩饰自己重生的事,她简直是近乎疯狂地想要冲破什么。
比起自己的身份被怀疑,她现在这股不管不顾的莽劲更让薛宽感到棘手,在猜到辛鸿素重生时,便已经预见到,她可能会想办法试探自己,只是万万没想到,对面一上来就开大。
人与人交锋,说到底各谋其利,只要知道对方利欲所在,再复杂的局面也能游刃有余,可是他此刻完全看不透辛鸿素的想法,透过她平静的外表,竟然隐约嗅到到一种想要掀翻一切的竭斯底里。
薛宽两辈子跟人打交道,周旋起来往往得心应手,玩惯了迂回套路,一下子碰上辛鸿素这种直球选手,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招架。
“我不喜欢绕弯子。”凝滞的气氛被打破,辛鸿素淡淡道:“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是秘密是可以相互托付的,兴许我这里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薛宽并不接腔,干笑两声:“这话说得我糊涂了,一时间云里雾里的,不过既然是秘密,还是烂在自个儿的肚子里最好,世界上有谁比自己更值得托付呢。”
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后,辛鸿素面无表情道:“你还真冷漠啊,”
薛宽笑向她道:“哪里的话,同住一个屋檐下,彼此照应才是正理。我知道嫁入侯府非你本意,倘若来日你有了别的打算,只要力所能及,薛某一定尽力成全。在此之前,尽管住个舒服,在这个院子里,没人能打扰你。至于我,你当我是个客栈掌柜也成,把我看作菜农也罢,随你高兴!”
他的想法一贯如此,正好借这个机会说清楚,大家都自在。
至于别的,薛宽承认自己是一个戒心很重的,正如他先前所说,各自的秘密还是烂在各自的肚子里最好,有些事情,保持心照不宣的默契,或许比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要更加合适。
微怔片刻后,辛鸿素眼中掠过一丝笑意,轻轻应了声“知道了”,便走了。
留下薛宽在原地纠结:她刚刚是不是笑了?
——有吗?
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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