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桉自混沌中醒来,浴池中被算计的屈辱感如同毒藤般缠绕心头。
楚叙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以及被强行摆布的记忆,让怒火与杀意在他眼底凝成冰霜。
“他、找、死……”他齿缝间碾磨着这个名字,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报复,必须让那人付出惨痛代价。
谢桉动用了燕世子府最精锐的暗卫,命令只有一个——格杀勿论。
夜色浓重,楚叙之离府办事,归途必经的长巷寂静无人。
骤然间,数道黑影如鬼魅般扑出,刀锋直取要害,招式狠辣,配合默契,封死了所有退路。
一时间,巷内只闻兵刃破空之声与激烈的碰撞声。
楚叙之虽猝然遇袭,但反应极快,身形如电,在狭窄空间内腾挪闪避,手中并未出鞘的佩剑化作一道黑影,格开致命攻击。
然而杀手众多,他臂膀、腰侧仍被划开深可见骨的血痕,玄色衣衫瞬间被洇湿,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气。
他眼神狠戾如孤狼,拼着肩头硬受一刀,反手夺过一名杀手的短刃,精准地刺入其咽喉。
趁对方阵型微乱,他猛地撞开一人,凭借对地形的熟悉,纵身翻过一道高墙,带着一身淋漓的鲜血,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道深处。
暗卫回报刺杀失败,但楚叙之身受重伤。谢桉面无表情地听着,指节捏得发白。
一次不成,还多来几次。既然杀不死,那就让他生不如死。
不久后,宫中设宴,为西南大捷庆功,亦是安抚近期“颇受非议”的楚将军。
陛下、皇后、宸贵妃、太子萧珩、三皇子萧瑾、兰宁公主及文武重臣皆在席,楚叙之因伤未愈,脸色苍白,却依旧挺直脊梁出席。
宴至中场,歌舞升平之际,数名御史突然联名出列,神色凛然地弹劾楚叙之"恃功骄横,纵兵扰民,更与敌国旧部暗通款曲,其心可诛"。他们呈上精心伪造的"密信"与"苦主"血书,言之凿凿。
紧接着,几名被特意安排的百姓匍匐殿前,声泪俱下地控诉楚将军部下强占田产、欺压百姓。
更有甚者,暗示楚叙之近日"遇刺"实为内部分赃不均或仇家报复,故意演的一出苦肉计。
一时间满座哗然。陛下眉头紧锁,宸贵妃面露不豫,太子萧珩把玩着酒杯,眼神莫测——
他深知谢桉有此手段,却不解为何在楚叙之出手相救后还要这般对待恩人。兰宁公主则忧心忡忡地望向楚叙之。
楚叙之立于殿中,伤口在华服下隐隐作痛。他目光沉静地扫过那些所谓的"证据",最后精准地落在对面席位上那个正垂眸轻嗅酒香的清冷身影上。
他清楚地看见,那低垂的眼睫下,是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与报复的快意。
他的世子,正在用最狠辣的方式回敬他。
面对满殿质疑与帝王审视的目光,楚叙之虽面色苍白却从容不迫。
他先是就"纵兵扰民"一事,条理清晰地呈上早已备好的军纪记录与处置公文,证明自己治军严谨,并一针见血地指出所谓"苦主"证词中的多处漏洞与地域错讹。
接着,对于最致命的"通敌"指控,他并未直接辩解,反而请求陛下传召一位出人意料的人物——曾被他生擒、现已归顺朝廷的原西南敌将。
那将领上殿后,当众证实所谓"密信"的笔迹与格式皆与敌国惯例不符,破绽百出,并坦言楚叙之在战场上用兵如神,对敌狠辣,绝无可能与之勾结。
他言辞恳切,证据有力,竟将谢桉精心罗织的罪名逐一瓦解。
陛下紧绷的脸色稍霁,看向楚叙之的目光重新带上了审视与考量。殿内风向悄然转变。
宫宴散后,楚叙之在通往宫门的僻静回廊拦住了意欲离去的谢桉。
"世子今日厚礼,叙之铭感五内。"他声音低沉带着伤后的沙哑,目光却锐利如鹰,紧紧锁住谢桉。
谢桉冷眼相对:"将军命大,本世子佩服。"
"叙之心中有一惑,"楚叙之逼近一步,气息带着压迫感,"为何定要置我于死地?就因为我......仰慕你?"
谢桉心头莫名一悸。这眼神,这步步紧逼的姿态,以及那种即便处于劣势也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太像了!
像极了那个总是喜欢挑衅、行事大胆的裴观野!虽然眼前的楚叙之言行更为孟浪外放,可骨子里那种不择手段、偏执强横的劲儿,如出一辙!
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他死死盯着楚叙之,试图从那张毫无破绽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本世子行事,何需向你解释?"谢桉强压下心惊,维持着冷漠,假意侧身欲走,脚下却"不慎"一滑,在惊呼声中整个人向楚叙之倒去,手却精准地扯向他的衣襟!
刺啦——
衣帛撕裂声在寂静的回廊格外清晰。
楚叙之反应极快,迅速拢住衣衫,但肩头仍裸露了一片。月光下,那片肌肤光洁,并无谢桉记忆中裴观野肩上那颗独特的红痣。
谢桉眸光一闪,疑心未消反而更甚。电光火石间,他像是恼羞成怒,再次出手,更大力地彻底扯开了楚叙之的前襟!
胸膛袒露,上面确实有纵横的新旧伤疤,多是刀伤箭簇留下的痕迹,符合一个武将的经历。但是,没有!
没有裴观野身上那些由他亲手留下的独特鞭痕,也没有那些只有彼此才知道的陈旧伤疤!
楚叙之任由他动作,甚至带着一丝嘲弄看着他搜寻无果后脸上闪过的错愕与难以置信。
“世子……”楚叙之慢条斯理地拢好被扯乱的衣襟,指尖在衣带上若有似无地流连,眼底暗流涌动,“在外头就这般急切?”
他忽然倾身逼近,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谢桉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不如……移步寒舍?那里清净,定能让世子……仔细查验个明白。”
谢桉心头巨震,猛地后退一步,看着楚叙之那张与裴观野截然不同、却同样让他感到窒息的脸,第一次生出了脱离掌控的惶惑与寒意。
他,究竟是谁?
眼前的楚叙之,与记忆中的裴观野,身影在不断重合、交错。真相仿佛隔着一层薄纱,触手可及,却又迷雾重重。
而这场交锋,显然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危险。
“好啊,楚将军。”谢桉忽然敛去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唇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既然将军如此‘盛情’,那本世子便却之不恭了。”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楚叙之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错愕。他故意用轻佻的言语激怒谢桉,就是想看他失态,看他因自己而情绪失控的模样。
然而,预想中的怒火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冷静的……将计就计?
这种熟悉的感觉——面对挑衅时,从不按常理出牌,反而利用对方设下的陷阱反向布局的敏锐与大胆——他要搞懂!
这究竟是谢桉本性如此,还是……他也从这诡异的熟悉感中察觉到了什么?
楚叙之心头微沉,面上却不露分毫,依旧维持着那副孟浪中带着势在必得的姿态:“世子肯赏光,是叙之的荣幸。”
两人各怀心思,一同登上了前往将军府的马车。
车厢内空间略显逼仄,楚叙之身上那混合着伤药、淡淡血腥与独属于他的侵略性气息,几乎无孔不入地缠绕着谢桉。
谢桉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繁复的暗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裴观野那强烈到近乎偏执的领地意识与占有欲。
不然,当年那人也不会总是刻意打断他与旁人的往来,更不会在那一次……得寸进尺地逼迫他……自己动。
马车在繁华的街市穿行,谢桉的思绪却飘向了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过往。
正当他神思不属之际,外头隐约传来丝竹管弦之声,夹杂着女子娇柔婉转的谈笑——原来马车正经过京都最有名的风月之地"软红阁"。
谢桉眼波流转,忽然出声:"停车。"
马车应声而止。
楚叙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谢桉侧首望向他,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漫不经心,仿佛只是临时起意:"忽然想起,许久未聆清音姑娘的琴技了。"
他语气轻缓,却字字如针,"楚将军初到京都,想必还未领略过这不同于西南边陲的京都风月,可愿一同品鉴?"
他紧盯着楚叙之的双眼,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试探,他要看看,这般公然挑衅对方的举动,是否会激起与记忆中那人如出一辙的独占欲。
楚叙之袖中的手倏地攥紧,骨节因用力而泛白,一股暴戾的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他的今绥,竟当着他的面,要去寻别的女子?!
然而他终究强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阻止,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扯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世子雅兴,叙之自当奉陪。只是……"
他垂眸示意自己被扯破的前襟,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无奈,"我这般衣衫不整,恐唐突了佳人。不如……改日?"
"楚将军多虑了。"谢桉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破损的衣襟,"衣服嘛,到了里头,总是要扯破的。"
楚叙之眼神骤然幽深,如暗流汹涌的寒潭。他向前倾身,破损的衣襟随着动作微微敞开,在狭小的车厢内拉近了与谢桉的距离。
"世子..."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危险的沙哑,"喜欢女人?"
这问话不似寻常询问,倒像是猎手在确认猎物的习性。
他目光灼灼,仿佛要将谢桉的每个细微反应都刻入眼底。空气中弥漫着伤药与血腥的气息,此刻却无端添了几分暧昧。
谢桉仿佛浑然未觉他神色的变化,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刻意的坦然:"自然。温香软玉,红袖添香,岂不美哉?”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戏谑,"不过将军也不必担心寂寞,届时,我定会为你寻个合心意的小倌,必不叫你失望。"
楚叙之低笑一声,只是那笑意冰冷刺骨,半分未达眼底,反而让车厢内的空气陡然降至冰点,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他目光掠过谢桉微动的喉结,最终定格在他那双总是清冷的桃花眼上。
"确实美。"他慢条斯理地应着,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自己被扯破的衣襟,"不过......"
他刻意停顿,在谢桉探究的目光中,缓缓吐出后半句:
"比起温香软玉,叙之倒是觉得,与世子这般......坦诚相见,更有意趣。"
这话说得暧昧不明,既指方才衣襟被扯破的事,又暗含更深层的挑逗。他目光灼灼,仿佛早已看穿谢桉所有的试探与伪装。
喜欢女人?
最后,还不是要被他……
他未尽的话语化作更加深沉的目光,牢牢锁在谢桉身上,那里面翻涌着势在必得的暗芒,与一种几乎要将人拆吃入腹的独占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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