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云与陆小雨回到了肖云的琼花苑,二人临窗坐下,肖云单手给陆小雨斟了茶。
陆小雨是掌门座下的大弟子,年纪与李诸英相当,入门稍晚,管李诸英叫大师兄。二人都是太清宗这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将明剑李怀玉,除恶刀陆静石,二人志同道合,又同样是少年成名,关系自然好。
陆小雨也算是看着肖云长大的,待肖云如亲弟一般疼爱照顾,此刻眼看肖云受伤,他却不能为其出头,便对李诸英有些怨气:“大师兄带回来散修这事——流素,你大概不知道,玉衡师叔昨日竟然为此事生气,把大师兄叫去骂了一顿。”
肖云摆弄茶杯的手顿了顿,柔软指腹在杯口摩挲,白皙指尖用力得有点发青,他抬眼露出一抹笑:“师兄不过带个女人回来,道君便生气了?”
陆小雨见他动作戛然而止,接过他手中的茶杯给自己倒茶,俊朗的脸上有愁苦之气:“大师兄方才跟我说,师叔对燕月曦有些成见,他想其中大概有什么误会或缘故。现在要是让师叔知道燕月曦伤了你的手,如何是赶她下山这么简单。”
“一个金丹期的小姑娘,也值得惊动他老人家。”肖云状似不在乎,“等她伤好了问清楚,请她自便就是。我还能还她一刀不成吗?”
说完,肖云抿了一口茶。
我去,好烫。
肖云面色不改,抬眸看向盯着茶杯皱眉的陆小雨,陆小雨也发觉茶水很烫,所以没有喝。
于是反派悄无声息地将茶杯放下,悄悄舔了舔被烫肿的唇 。
好失败的装逼。
幸好陆小雨看起来就是那种超钝感型选手——
“茶太烫了吧,喝我这个。”陆小雨一手换过肖云身前的青瓷茶杯放到自己身前,将自己手上的茶杯递过去放下,他手指劲瘦修长,因为常年练武用刀,指腹都带着薄茧,换茶杯的动作利落干脆,没给肖云半点反应时间。
他用灵力将滚烫的茶水降温到刚好可入口的温度。
肖云在茶杯和路小雨真诚的面孔上扫了两遍,从善如流地端起茶杯喝完了。
陆小雨对自己的投喂行为非常满意。
二人又闲聊寒暄了几句,肖云尽量少说话,让陆小雨多说。他发现路小雨并未对他的沉默有特殊反应,那大概率肖云平时的人设也是少言的。
陆小雨就像仙侠小说中典型的正道修士,潇洒有侠气,有些护短,天资不凡又修行认真,如今是出窍期修为,比肖云高一整个大境界。
在交谈中,肖云提取到一个关键信息,掌门座下的两位师兄师姐,钟续秋与何怜心的结契大典正在筹备。二人皆是少年英杰,交友甚广,届时各宗门都会派人来祝贺,作为大师兄的陆小雨忙得脚不沾地,导致最近太清宗辖地的诛魔之事几乎都是李诸英负责。
肖云记得这段剧情,原著中肖云不爱凑这种热闹,众人都觉得他是体弱喜静,很少拿这些世俗之事来吵他。
而钟何二人的结契大典之上有一段剧情,是作为师尊的太清宗的掌门将一个神器作为贺礼赠予了他们。大典结束后,钟何二人便离开宗门隐居,不久传出枫溪剑钟续秋与雨凌仙子何怜心殒命,神器伏羲书易主的消息。
伏羲神书,相传有落笔成真的效用。
太清宗掌门尹慈航座下只有三个弟子,二弟子钟续秋与小弟子何怜心从小青梅竹马,后来二人决定结为道侣,本是一段佳话,作为师尊的掌门在二人新婚之时赠予他们神器作为贺礼,既是给了二人日后行走江湖的底气,也是长辈对亲徒弟的宠爱。
这件事只有太清宗的众人和当时也在山上的燕月曦知道,连来庆贺的宾客都不知道。
尹慈航也没有对太清宗的众人公开他到底送了什么神器,直到二人身殒,众人才知道竟是伏羲神书。
而伏羲神书在原著中,是肖云的本命神器。后来肖云叛逃太清宗之时就借助了伏羲神书,才能在男女主和几位大能的包围下逃出。
陆小雨后期对肖云刀剑相向,便是认为肖云贪念难止,杀人夺宝堕魔,罪不可恕。
势必将反目的二人如今正临窗闲谈,肖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若是此刻这里坐着的不是肖云而是原主,他会做何感想呢?
肖云只是一个读了闲书被抓进来当反派的异世灵魂,他想做的只是推动剧情,战胜此方世界的天道之子李诸英,在他眼里,这里不过是一次游戏人间,他可以心狠,可以不择手段,与任何人反目成仇,他都不在乎。
那原主呢?
太清宗是他长大的地方,不远处的书桌旁边,摆着一只檀木制成的箱子。箱子里是很多纸,分成好几摞,其中不少扎成了册。有好几册是玉衡道君给他写的不同字体的字帖,其他的是肖云儿时练字练废的纸。
以纸张的新旧程度判断,这一箱不过是留存在肖云房间中的一部分,还有更多的,不知是丢了,还是被原主扔到何处了。
房间里的八宝阁上,摆满了奇珍异物,还有一些长的有些粗糙不精致的小玩意,种类繁多。肖云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旁人送肖云的礼物,仔细翻找了便发现,这是李诸英、陆小雨、钟续秋等人几十年来给他送的生辰礼。
每一次礼品的信笺上书着“李诸英遥叩芳辰,生辰吉乐赠师弟流素”“陆小雨增祝灵椿赠流素”等等,逢年过节的问候和赠礼,这样的信笺抓了一大把,原主都好端端地用竹夹夹好收了起来。
还有李诸英等人还会经常寄信和礼物来,说他们在山下的见闻之类。
很多细节和态度,都能看出肖云在宗门中的受宠地位。
这样的身份和地位,却能甘心入魔,屠戮宗门,除了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肖云想不出其他缘故。
难不成原主是真的爱燕月曦?爱她,就要折磨她,爱她,就为了她变疯子?!
陆小雨就看着肖云的目光逐渐涣散地看向窗外,似乎是以沉默对他的喋喋不休表示抗议,于是陆小雨便顺从地闭上了嘴,肖云则在他安静下来之后投来了有些诧异的目光。
二人这么面面相觑的时候,肖云向门口看了一眼,随后李诸英便走了进来。青年神情严肃,把陆小雨吓了一跳:“大师兄你进来怎么不喊一声。”
李诸英剑眉微微蹙起,似是有点疑惑:“门外的小童子不见了。进来前,我问过师弟。”
“所以师兄此番来,是燕月曦说了什么吗?”
陆小雨搬了个圆凳来招呼李诸英挨着两人坐下。
“我想看看你手上的伤。”
李诸英说完,目光移向肖云。肖云拢在广袖之下的左手瑟缩了一下,他面上不显,装作若无其事岔开话题:“燕月曦究竟为何伤我?”
李诸英难得笑得苦涩:“师弟从前可与月曦见过?”
如果燕月曦一直不肯说,三日之期到了,他没把握在玉衡道君手下保护燕月曦。既然她口中什么都问不到,李诸英只好把突破口选在师弟肖云处。
肖云常年足不出户,他虽拜在剑尊门下学剑,但医术更加精湛,偶尔会有人来问道峰求医,那也是少之又少,肖云根本不可能见过燕月曦。燕月曦毕竟只有十八岁,肖云将近一百多年没下过山,要说两人有仇,那除非是燕月曦上辈子是灵草被肖云抓来炼药了。
“哦,见过啊。”肖云说谎得脸不红心不跳,仗着自己脑子里有原著剧情做底牌,毫不心虚地道,“梦里见过。”
陆小雨奇道:“梦里?梦里见过,你们可认识?”
肖云信口胡诌:“天上的神仙说她是我的情劫。”
李诸英登时站了起来:“当真?”
青年微微抬起头看向李诸英。他这样抬头看人的时候,两丸黑水银似的眸子盯着男人,似要将人的魂吸走,发丝有些凌乱地披散肩头,嘴唇勾出意味深长的笑来:“是啊,梦里神仙说了,我们两人注定不死不休。师兄,燕月曦不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是啊,反派不就是跟男女主不死不休的吗,他这样说也不算骗人吧。
修真者在世间修行,偶有历劫之时。破情关,要破贪嗔痴纷扰。若是二人放不下、求不得那段情,勘不破自己的六欲,就唯有不死不休。
若能勘破情劫,修真者的实力心性都会更加稳固。
李诸英没想到,肖云的情劫会应在燕月曦身上。
“月曦若是因此才伤你,便是她入障了。”李诸英一张俊脸上露出担忧神色,“我问月曦为何伤人,她没有说过情劫,却也如师弟一般提到过一场梦,但她不肯多解释。”
一场梦?
肖云似是听到了什么关键的提示,眸光暗了暗。
他编瞎话说是梦里曾相识,燕月曦也说是缘由是为一场梦。到底是做了什么梦,才能让与他初见的燕月曦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出手,而且还是在太清宗问道峰上做这种不顾性命都要杀了他的执念之举。
况且今日燕月曦看自己的眼神,仿佛真的二人曾经相识。
那翻涌的恨意不似作假,手中的神兵“折柳”也是冲要自己命来的,如果不是肖云这具身体体质特殊,治愈能力极强,换任何元婴期的修士来,都要吃很大的亏才能脱身。
“肖流素入魔”的理由实在太牵强,她如果有证据,那半月后就有一次仙门齐聚的大事,完全可以趁此机会向仙门摆出证据,这样就算是肖云身份再高,剑尊与掌门也不可能当众维护一个魔修,届时不消燕月曦自己动手,仙盟执刑令的人会亲自诛魔。
所以,燕月曦只孤身在肖云的主场问道峰动手,就能说明她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肖流素已经入魔,只是凭借自己的一场“梦”。
而且这场梦还不能与旁人道。
肖云起身与李诸英相对而立,李诸英能看到他殷红嘴唇一张一合:“既然这样,此事我亲自去问燕姑娘,我们二人之间若真有情仇,那就应当速断。”
李诸英见肖云似对燕月曦有敌意,便劝道:“师弟,若你二人当真互为情劫,这劫数也不是互相将对方杀了就算作渡劫的。”
“且慢,且慢。”一旁听了半天的陆小雨将二人强行扒开,一针见血地道:“先不论这情劫,燕姑娘伤了师弟是你我都看到的,燕姑娘自己也承认,她就是冲着要师弟的命去的。只凭这个,难道师弟还不能让燕姑娘给他个交代吗?燕姑娘说因为一个梦就要杀人,这恕我不能相信她,除非她将那梦说清道明,摆出证据来。大师兄,燕姑娘是你带回来的人,方才我不敢多说,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们是什么关系能令你这么维护她,都不像你了。”
肖云微微瞪大了眼看向陆小雨,原本他以为书中李诸英对肖云冷淡,是因为男主看穿肖云皮下不怀好意,而陆小雨对肖云一直热情,直到肖云夺伏羲神书一事后,陆小雨才“看穿”肖云的真面目,与其反目,是因为陆小雨本性优柔寡断,又识人不清,谁知如今真站在书中看,反倒是李诸英一直在两边和稀泥,陆小雨却心思细腻,一语中的。
陆小雨与李诸英一样,都不如肖云有熟知剧情的上帝视角,但陆小雨却能说出,肖云搬出情劫是假,可燕月曦以梦为凭伤人为真。
面对陆小雨的质问,李诸英张了张嘴,决定不回答,而是上前一步将看懵了的陆小雨扒开,抓起肖云受伤的左手,隔着好几层纱衣,肖云能感觉到一股巨力钳住了手臂。
他右手迅速反抓住李诸英的手臂,与左手同时用力想要挣脱,没挣脱开,反被拽了一个踉跄。
李诸英要比肖云高不少,肖云半个身子都几乎跟他贴上了,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瞪向李诸英,暗自咬牙用力,还是被李诸英抓起手:“月曦跟我说你对她亦有杀心!折柳双刃,伤口却只有一道,不除刀气,便不能愈合伤口。除非你业已入魔,可侵蚀神兵刀气,你如何解释?”
青年冷下脸,用力攥住还在流血的手心,鲜血顺着劲瘦白皙的手腕流入袖口,苍白的手背上青色血脉明显,指骨分明。
“她无缘无故背后出手伤人,我不过还手而已,这也需要解释?”肖云难得言语中带了怒气,因为用力,声音都有些颤抖:“放手!”
“燕月曦私自对你用刑是她不对,执刑令对她自有定夺,那你呢肖云?你手上的伤口只剩一道是为何?”李诸英声严厉色,将袖中玉瓶掷出,陆小雨手忙脚乱地接了,“我向来不知你竟是以德报怨之人,这药瓶里面是什么你自己清楚。”
肖云从陆小雨手中夺过玉瓶,单手拨开玉塞,倒出一颗药丸:“能是什么?萃雪丹罢了,我还能药死燕月曦不成?”说完,陆小雨甚至来不及阻止,肖云便将药丸吞入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吞下药后,肖云冷冷扫过二人,目光下似乎在说,你们满意了?
“我当是如何,原来师兄从来就没信过我,反倒信一个,”肖云冷笑,脸上带了点无可奈何的心碎感,唇角下的小痣更显得他有些妩媚可怜:“只认识了几个月的女人。我好寒心啊。”
李诸英见他又否认挣扎,只好道:“从来都是避重就轻,肖云,你叫我如何让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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