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临，今日我在此处，便不会让你得逞！”
曲翎音抬眼瞧去，江离澈面色惨白，却还是揽着受伤昏厥过去的楚白昭，对上卫临之时没有任何惧怕之意。
“哼！”卫临扫过重伤强撑的江离澈，面上的不屑丝毫不加遮掩，“江离澈，你如今这副模样，还说得出如此大话，果真如你那师傅一般狂妄自大，恬不知耻！”
江离澈如何能够听得他人辱骂恩师，再不言语，将楚白昭安置一旁后立刻拔剑而上。
两人再次交手在一处，乍一看竟是难分胜负。
但曲翎音瞧得真切，江离澈的招式早已不如之前那般力道醇厚、干净利落。
他被魔气所伤，此刻不过是在强撑而已！
“得快些……”曲翎音犹自呢喃一句，唇边又渗出丝丝鲜血，但奈何她却连身子都直不起来，只能躺在此处努力控制体内魔气。
而就在此时，洞外再次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
抬眼瞧去，竟是虎阳门的弟子！
一众虎阳门弟子瞧见江离澈与卫临交手，又见她与楚白昭躺在地上生死未知，立刻拔剑去支援卫临。
江离澈本就是在强撑着与卫临交手，如今在加上这么十余个虎阳门弟子，如何能够抵挡得住？
未有片刻，便已见其落入下风。
但即便如此，他却丝毫未退，哪怕他的身上已遍布伤痕！
曲翎音知道，江离澈已快到极限了！
果不其然，卫临的剑在下一刻刺穿了江离澈的肩。
再次遭受如此重创，江离澈再抵挡不住，几名虎阳门弟子立刻上前将其钳制住。
见江离澈再无为威胁，卫临不再犹豫，立刻带着其余弟子朝巨树而去。
“这巨树便是仙人遗骸所化，给我砍！最好尽数将其带回我虎阳门！”
“是！”听得命令，虎阳门弟子没有任何犹豫，皆提着仙剑劈砍巨树。
刀剑起落，巨树枝节渐断，树梢上挂着的银白叶子缓缓坠落，没入土地消散不见。
不过片刻，那壮美华丽的巨树便已换了模样。
“长老，果真是仙人遗骸！”虎阳门弟子举着一个树枝奉到卫临面前。
只见那树枝上的银白色减退，继而缓缓化为一节人骨。
“好！”卫临紧咬着牙关，看着巨树的眼闪耀着贪婪的光，“有了这些仙人遗骸，我虎阳门必能寻得长生，界时这天下都该奉我虎阳门为尊！”
“尊？”此时，江离澈的声音再次回荡山洞之中，“你不配。”
听得此言 ，卫临回身瞧向被门下弟子钳制着的江离澈，那双苍老的眸中竟是叫人生惧的恨意。
只见他缓步靠近，死死盯着江离澈。
而江离澈虽被虎阳门弟子压着起不了身，却还是傲然抬起眼，对上卫临那阴翳的眸。
卫临冷笑一声，犹自说起来：“江离澈，你果真和温道尘一模一样，仙门百家皆道你师徒二人仙姿卓然、超然出尘，乃是当世仙门楷模。”
“但……我最讨厌你们这副惺惺作态的虚假模样！”
“什么励志除尽天下妖魔，什么保护天下百姓为己任，你们不过是做给自己看的！”
“温道尘不过一个忘恩负义之辈，既然励志保护天下百姓，为何独独弃我父于不顾？为何要我眼睁睁看着父亲死？要知道，可是我父将他抚养成人的！”
“还有你！”言及此处，卫临愤然拎起江离澈的衣领，语气激动，“你又好到哪里？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天之骄子？什么仙门楷模，不是日日说着要降妖除魔吗？怎么日日与这魔女一起？”
卫临的双眼通红，恨恨盯着江离澈，似乎是在等他的回答。
面对此言，江离澈却是冷声道：“你父亲，那是他该死。”
这几个字回答得太过平静，深深刺痛了卫临。
但江离澈却是不留半分颜面，一字一句诉说着当年之事：“你父亲为何而死，你当真不知？”
“当年，你与师尊一同拜入玄清门，同为掌门亲传弟子，一时风头无两。”
“而你父亲，却仗着有你这么个在玄清门的儿子，处处欺压百姓、烧杀抢掠，多少无辜百姓死于他手？”
江离澈一字一句孔武有力，即便被压在卫临的身前气势也未减下半分。
“既然你说到他对师尊的养育之恩，那便来说说这养育之恩。”
“师尊从小失去双亲，你父受好友托孤，面上处处照拂师尊，背地却日日虐待师尊，小则打骂，大则责打至余一口气，若非师尊强撑，如何活得下去？这便是你所说的养育之恩？”
似是江离澈的气势太强，竟叫卫临一时答不上话来。
“当然，这些都不必多提，毕竟师尊从未记恨于他。”
“但师尊深知他的脾性，多次让你劝其改正，可你呢？你父亲当街打死无辜百姓时你在做什么？他折辱无辜女子时你又在做什么？他因嫉妒邻居子女得入仙门而勾结魔道之人屠杀他人满门时，你又在做什么？”
说到这些，江离澈那般镇静自若的人也带了怒气：“他的罪孽，万死难恕！若我是师尊，即便你父没被妖魔附身，我也定取他项上人头！”
“当然。”他抬眼，道，“还有纵父作孽的你。”
卫临顿了顿，看着江离澈，面上情绪复杂。
下一刻，他疯魔地笑了出来，那笑声却是如此刺耳。
“江离澈，你说这么多又有何用？你杀不了我！”卫临紧了手中的剑，搭上江离澈的肩，“倒是今日，我若提着你的脑袋送给温道尘，他会如何？”
然就算如此，江离澈面上没有任何惧色，似乎在说死有何惧？
“呵……”忽的，几人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听着二人说了那么些陈年旧事，曲翎音终于将体内的魔气勉强控制下来。
她眼睫轻掀，自唇边缓缓吐出几个字：“卫临，与其考虑杀了师兄以后师尊会如何，你不如快些想想怎么带走仙人遗骸吧。”
“你还没死？”卫临见她坐起身来，双眼不禁瞪大，“怎么可能？你半死不活，怎么可能控制得了魔气？”
“这个啊……”曲翎音双手悠悠变换，面上却带着笑意，“这不得多谢你了嘛，若不是你自以为胜券在握同我师兄说那么些话，我如何能有足够的时间控制住魔气？”
卫临面色肃然，眸子慕然睁大，惊呼出声：“你想要做什么？”
看清她的动作，卫临再顾不得为难江离澈，立刻冷声命令：“快，杀了她！”
听得他的命令，虎阳门的众弟子立刻停下砍劈巨树的动作，齐齐朝曲翎音而来。
但终究是晚了，一股强大的魔气自她的身侧爆开，那些靠近的虎阳门弟子瞬间被震飞出去不知生死。
见此，卫临再顾不得其它，带了剩下的所有弟子朝她而来。
曲翎音并未停下手中动作，待手势停止，她周身魔气如同黏腻的黑水，瞬间覆盖在茵绿的草地上，将仙人遗骸所化巨树包裹起来。
不过须臾，银树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齑粉消散在空中，包括那些被虎阳门弟子砍下来的。
眼见功亏一篑，卫临瞪大双眼，捏着仙剑的手开始不住颤抖。
见此，曲翎音轻笑一声，悠悠道：“卫临，若不是你们砍下树枝损了仙人法力，我也难以毁掉仙人遗骸，为表谢意，我今日便送你一句话，从来反派死于话多，下次要杀谁，那便直接杀，如此教训，可记住了？”
听得此言，卫临将目光恨恨移来，下一瞬，愤然拔剑袭来。
但此刻曲翎音周身的魔气强大得骇人，竟是将其瞬间击退。
卫临摔在石壁前，急促呼吸着站直身子，略带狼狈地擦去唇边血迹。
“都与老夫作对！好！好得很！”
话音未落，他竟拔剑刺向重伤的江离澈。
“既如此，老夫今日便取他性命！”
然他的剑刃却停在江离澈身前一寸的距离再靠近不得。
待江离澈细看，却只见他额头之上自一细小空洞不停流出血来。
下一刻，他轰然倒在江离澈的面前，眼中尽是不甘。
意识到了什么，江离澈回首看来。
对上他的目光，曲翎音释然笑了，低头看手臂上的袖封之时终脱力躺倒下去。
卫临身死，虎阳门弟子生死不知，楚白昭还在昏迷，此刻的山洞中异常安静。
曲翎音倒在地上，清楚看到重伤的江离澈跌跌撞撞朝自己而来。
但他亦是伤势不轻，短短的十余步路，却是跌了数回才得以靠近。
强行控制魔气摧毁仙人遗骸，曲翎音连魂魄都遭受重创，身体早已痛得没了知觉。
但江离澈将她抱入怀中之时，她却好似感受到了一丝温热。
靠在江离澈的臂弯间，她再次看清了面前人的脸。
江离澈那平日里整齐的装束早已凌乱，唇边的血痕却是半分没能影响他那过人的容貌。
可真好看！
曲翎音暗自想着，这张脸真是她距今见过最好看的一张脸了。
只是，那双勾人的挑花眼里，是泪吗？
“为何……”江离澈的声音环绕耳边，带着明显的慌乱，“为何我看不懂你？你究竟何时是真话？何时你说的又是假话呢？”
“我能信你吗……我该信你吗？”
此刻，曲翎音无比清楚地看清了江离澈眼眸闪烁的无措与痛苦，这份痛苦是因为她吗？
为何见江离澈如此，她竟有些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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