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伸手回握住：“现在可以告诉我，该做什么了吗？”
李长青笑了：“不急，我亲自带你走流程。”
李长青行事高效，直接带江一去了更衣室。江一终于可以脱下那件碍事的晚礼服，换上绀色工作服，身体瞬间暖和了不少。
她把朱丽叶的匕首收好，随身带着，这是她目前唯一的武器。
确认自己能正常生存后，江一的目标很明确——找到离开的办法。
系统任务依旧悬在面板上：
「隐藏地图已开启，请在天亮前离开」
「离开失败，生命值清零」
「当前剩余生命值：五天（每日零点更新）」
李长青在更衣室外等她，江一拿出手机，想确认时间。
她是零点进来的，按理说，走到这里少说过去了四五十分钟。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赫然停在——00:05。
……五分钟？
她眨了眨眼。
手指划过屏幕，打开时钟。
秒针在动。
极慢，像是黏在玻璃下面，挣扎着，蠕动着。
江一屏住呼吸，默数：“0001，0002……”
一分钟过去。
屏幕还是——00:05。
江一又觉得头晕了，时间流速不一样，这里的时间认知和她的是不同的。
她收起手机，手指僵硬，指节已经有些发白。
可任务要求她在天亮前离开，那阴间的“天亮”到底是什么时候？
没有参照物，她根本无法判断时间。
失去了时间的参照物，江一少见的有些慌张。
好在这里和朱丽叶剧场相比，至少没有那么的恐怖，她还可以接受。
推开更衣室的门时，她看见了靠在门口的李长青。
李长青正靠在门口，打着电话。
“嗯，是的，刚签了个新来的小孩。”
“对，巡司那边估计出错了，漏了一个，差点让她冻死。”
“行，我现在过去一趟。”
挂断电话，她回头看向江一：“收拾好了？走一趟现场，带你过流程。”
江一点头，跟着她走出办事处。
李长青的车停在停车场，天依旧漆黑一片，办事处外雾气弥漫，路灯稀疏，车灯是唯一能照亮前方的光源。
上车后，李长青随口问：“有驾照吗？”
江一摇头：“没来得及学。”
“行，回头找人教你，学会了去审批一下，阴间不看驾照。”
江一：“……上岗送车？”
李长青笑了：“送。别人手底下可没这待遇。”
车越开越远，周围的建筑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迷雾。
江一皱眉：“这附近没居民吗？”
李长青随手打开车里的音乐，递给她一颗棒棒糖，自己也叼了一根：“本来有，但这两天办事处不开门，迷阵就起了，防止有人擅闯。”
她侧头看江一，眼里带着点兴趣：“普通人进不来这片迷雾，你是怎么到门口的？”
江一心里一紧，装作随意地回答：“就一直往前走，听到人声，就到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江一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那些来闹事的不也进来了？”
“他们？”李长青嗤笑，“钻老鼠洞进来的，和你不一样。”
“……不一样。”江一低声重复。
李长青咬着棒棒糖，笑意意味深长：“小朋友，这些事情早晚你都会知道的。”
空气里弥漫着糖的香味，甜得发腻，黏黏的，贴在鼻腔后壁。
“副部长，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吧。”江一愤愤不平，她不喜欢被人喊小朋友，她毕竟活了两辈子。
“准确来说，我比你小一岁。”李长青漫不经心，“但在这里，年龄没什么意义。这里的时间很慢，你待上几年，阳间也才过去几天。”
时间——
时间。
她又看了一眼手机。
还是——00:05。
李长青瞥了一眼江一：“手机在这里没啥用，这里很多东西都不一样。”
“这么夸张？”江一试探。
“当然。”李长青单手扶着方向盘，脚下几乎没怎么踩刹车，车速快得让人心惊，“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死了会来到川边吗？”
“什么样的？”
“孤魂野鬼。”
江一的表情凝固，却又看见李长青嘴角勾着笑：“真的假的？”
李长青笑容更深：“那当然是……”
“真的。”
江一：“那我也是？”
李长青：“不然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江一不死心：“没有例外？”
李长青：“没有。一个都没有。”
她怕江一不信，又说：“川边是阴间和阳间的交界处，来这的连投胎都要排位子。”
“阳间不能去，阴间不收留，所以都来了川边。”
江一：“现在就跟我说，你不怕我接受不了直接跳车？”
李长青无所谓：“你早晚会知道的，而且你已经死了，还能再死一次？”
李长青：“我知道你能接受，我看人的眼光没错过。”
江一：“……你说得对。”
江一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像是凝固了一样，她犹豫了一下，问：“那……天什么时候会亮？”
李长青嘴里的棒棒糖“咔哒”一声被咬碎：“不知道。”
江一：？
李长青：“反正我从来没看过天亮过。”
这里没有天亮。
也就是说，系统要求的天亮前出去，是阳间的时间，那她的时间还有很多。
她稍微放下心。
……
高楼林立，霓虹灯牌一闪一闪地倒映在玻璃幕墙上，街道干净，灯火通明，空气里甚至弥漫着商场里常见的冷香气息。
看起来和阳间没有太大区别，像是一座繁华的都市。
但繁华只在道路两侧。
他们一路行驶到城区边缘，街道上的灯光逐渐稀疏，高楼后退，霓虹的余光被夜色吞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的河道。
车最终停在一座公园前。公园不小，但远没有城市那样热闹，夜色下显得格外空旷。
“到了。”李长青用她那极其狂野的开车技术停好车，江一扶着车门干呕一阵，等胃里翻腾的感觉过去，才勉强跟上她的脚步。
这里和江一刚来的地方截然不同。
她站在夜色的边缘。
那是另一种光。
人工的，规整的。
江一下车，这里的停车位上停了几辆警车，警戒线横在小路尽头，人为的切割出一道界限。
“部长。”
李长青快步走上前，公园里围了不少人，都穿着和江一相似的绀色制服，脸上神色肃然，手上拍照记录，正在处理什么重要案件。
警戒线外，零星站着几个围观的居民，低声窃窃私语。
江一四下打量，捕捉着周围人的表情，听那些隐约浮动的对话。
“又是这种案子……。”
“听说因果簿上没有名字，连断罪都不好断。”
她还没能细听，就见李长青已经拉开警戒线，快步跑向人群中心：“部长，我来了。”
“等下再汇报。”
在人群中央，一个女人抬起头，轻轻挥手，示意李长青过去。
那个被称作部长的人表情严肃，她的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一根碎发都没有落下来，带着黑框眼睛，穿着黑色西装笔挺，连衣角都熨得没有褶皱。
“他们已经差不多勘查完现场了。”她低头翻阅手里的资料，没等李长青开口，就已经做出了总结，“李长青，你跟我来——”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站在一旁的江一身上，眉头微微一皱。她并未询问，而是直接下了结论：“新来的。”
“我刚签下的小孩。”李长青立刻回答，语气带着几分献宝的意味：“和陈秘书说过了，带出来走流程。”
“知道了。”部长轻描淡写地收回目光，没有再多问。
她遣散身边的工作人员，随即将手里的资料递给李长青，话锋一转，回归正题。
“这个案子又出现了。”
李长青接过资料，手指摩挲着文件封面，低声道：“因果簿上的名字被抹掉了？”
部长的语气平静：“跟鬼市的那几个一样，因果簿上没有凶手，也没有死者。”
江一竖起耳朵，因果簿上查不到名字？
李长青沉默了几秒，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案子有人接手吗？”
部长：“没人敢。”
“但上头要求彻查。”她合上资料夹，意味深长地看着李长青，“所以我已经让陈回替你接了。”
李长青很顺从的接受：“这可真是看得起我。”
部长没理会她的调侃，只是淡淡道：“一周之内，把案子查清楚。”
“下个月我会申请调岗，部长的位置就会空出来。”她直视着李长青，眼神笃定：“你需要成绩。”
江一站在一旁，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暗暗记着关键信息，她自动去揣测这几句话背后的含义——
部长的位置要空出来了，谁会上？谁会反对？阴间也有权力斗争？那“上头”又是谁？
她原以为这里只是一个井然有序的行政体系，没想到行政体系该有的拉帮结派这里也有。
“我知道了。”李长青没有多问，只是恭敬地点了点头，甚至有些谄媚地送部长上车，“我必定完成使命。”
部长低头看了一眼时间，门前回头叮嘱：“别让我失望。”
汽车发动，缓缓驶离公园，李长青目送车尾灯，直到它彻底消失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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