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今天起得很早。
他一大早就坐上地铁,专挑学生多的那一趟挤了进去。
他今天是来执行任务的。
可他心里知道,自己其实是来找人的。
——找一个在电梯里说了“谢谢你”,然后就突然消失在警车上的家伙。
祁菁尘离开后,整个警局都很奇怪。明明本是SS级调查对象,突然像谁按了快进键一样,整个案子神秘降级,悄无声息地交到他手里。
没人给解释。就连武武安在会议里说起这事,也只丢下一句:“臭小子,你不是之前跟得挺细?那你继续查。”
黎川点点头,他知道不该,心跳却不受控制地跳快了点。
毕竟,一个年轻探员在任务里动心,是大忌。
他今天穿得很普通,大学男生版的通勤休闲装:灰蓝色连帽卫衣、笔直牛仔裤,外面套了件黑色夹克,头发特意弄得有点乱。他本来还想戴个鸭舌帽和口罩,但又怕显得太刻意,最后只是在镜子前小心整理了好几遍鞋带,确认自己今天看起来——确实像个能混进课堂的普通学生。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自己像在卧底谈恋爱现场抓奸。
这次混进课堂,还是警局的文职小姐姐帮他伪造了学生证、打印了选课单,还顺带捏了个身份:“计算机系二年级转物理选修,教授认识的人。”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缉凶组今早新下发的指令:【继续跟进,查证有无可疑举动。旁听方式自行处理。】
“自行处理”,这句话在黎川脑海里转了八百遍小电影。
他咽了口气,把录音笔塞进外套内袋,又拨了手机静音键。嘴里小声念着今天这节课的名字:“量子信息与熵的跨域定义”。
光听标题他就头疼得要死。
但任务就是任务。
他进了哥谭大学的教学楼,又装作本校人熟练地刷卡。低头掏出课程表确认了教室号,找到那间叫“Dearden Lecture Hall”的阶梯教室时,手心都是汗。
门没锁,大教室本来就允许旁听,只要不出声,不坐第一排,一般没人赶人。
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学生,有几个打领带的,看着像研究生,也有背小背包、穿露肚短袖的那种艺术系。黎川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人注意他。
他深呼吸一口,往最后一排走去。
耳边全是美式学生的聊天声,带点困意和随便:
“你知道吗?上次那个教授当场念错公式,他还硬说是概念不同。”
“这节是Dr.Qi的吧?听说他长得超级hot,但全系最不近人情。”
“要是能用美貌判分,我已经graduated了。”
进进出出的学生没人多看他一眼。
只有一两个女生在悄悄回头,视线落在黎川绷直的背影上,窃窃私语:“他新转来的吧?”
他赶紧挑了个靠右边靠窗的座位坐下,放下背包,尽量坐得自然一点。笔直、端正,像在开警局晨会。
没人理他。
他松了口气。
他已经是局里最年轻的探员了。21岁,还没这些本科生大。但此刻坐在这一群真正的大学生中间,他却觉得自己好像随时会被识破身份。
他偷偷打量四周,大家都在刷pad、喝咖啡、打瞌睡,和警局那种紧张空气完全不一样。他却怎么都放松不下来。
他低头拿出笔记本,开始翻昨晚做的备课——是的,黎川为了混进来听课,还真的去谷歌学术翻了祁菁尘的旧论文和教案。
也怪不得有人评价他像条死心眼的铁轨,偏离一步都难受。只是……黎川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当警局说这案子交给他的时候,他心跳会乱成那样。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天送祁菁尘回家,他很认真地在想,要不要开口再说点什么。可刚刚去买了点喝的回来,人就消失了。眼睁睁从他面前,被那条该死的黑蛇一样的影子卷走。他差点在拽车门追出去。
后来,他看到警局系统把案子调走,一句话都没解释。
黎川没问,只是窝在笔记本前默默把祁菁尘的加密档案看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教室安静下来。
门开了。
“咔哒。”
鞋跟优雅落地,踩在光洁的瓷砖上,一声一声。
有人下意识回头。
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安静下来。
祁菁尘走进来,穿着一身很浅的风衣,从门口,一步一步踏着地板往讲台方向走。
黎川抬眼的瞬间,整个人都忘了要演学生。他手一抖,差点碰倒桌上的水瓶。
祁菁尘今天穿的是黑色高领打底,外面搭着浅灰系长风衣,收腰款,整个人比上次还冷,却又艳得让人挪不开眼。
不知道为什么。
祁菁尘从讲台走过的时候,他后背冷了一下。
像是——
一大群什么黑乎乎的东西,贴着他后颈扫过去。
他忍不住抬头,却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教授影子从他前排掠过,在讲台下方慢慢延展开来——
有那么一瞬,黎川几乎以为那都不止是一个影子,而是……好多个,密密麻麻的。
他眨了眨眼,低头,深吸一口气。
别紧张。
他告诉自己。
可心跳声依旧“咚咚咚”震得他坐立不安。
好在祁菁尘开口了,声音低、稳,像天文实验室里安静震动的音叉:
“我们开始上课。”
黎川下意识把背挺得更直。像个全班最规矩的学生。
他还心底轻轻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不知道是不是暖气温差太大,他突然觉得额头有点热,耳根也莫名发烫。他看向讲台,却只敢盯着那只拿粉笔的手,干净、修长、板书极快。
他心跳得莫名其妙。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身后的墙面上,一群黑影正轻轻偏头。无数双猩红眼睛的轮廓悄然显形,凝视着他脖颈的动脉,像是下一秒能拧下来。
祁菁尘没制止,也没吩咐。
整间教室的“黑影”,已经全部围在黎川身侧。
无人出声。
黎川当然也什么都察觉不到。
他只觉得背后越来越冷,又看见祁菁尘在黑板前淡淡地讲着信息熵的定义,语调温柔得仿佛不沾一点烟火气。
他想了想,轻轻呼了口气,打算笔记本上写下第一行调查内容。
可他苦思冥想抓耳挠腮琢磨了特别久,纸面上也只琢磨扒拉出了一个字:
-美。
他低头,自己都没注意到,头顶悬吊的灯,晃了两下。
周围的同学有人在打哈欠,有人在玩手机,只有他一个人紧盯着那道身影,看得近乎发呆。
第五节的时候,祁菁尘开始引出「时间与可见性偏移」这一章。
然后。
忽然停住。
黎川下意识抬头。
他竟然轻轻下了讲台,踩着讲堂木制阶梯,朝教室中央缓缓走来。
“任何一个现象,是否存在,并不取决于它是否被看到。”
声音极稳,语调温柔:“而在于它是否愿意被你看到。”
话音刚落,祁菁尘正好走到最后一排。目光落在靠窗的位置,那个陌生的新面孔:
领口拉得一板一眼小男生,像是怕穿得随便会被老师记仇扣分。
发型也弄得很克制,像在镜子前捯饬了很久却不敢过分张扬,刻意留了一点碎发垂着,装作自然。
可惜耳根还是红的。
不敢看他,眼神一低就死盯着课本角落,全身绷得像来旁听前要先写请示报告那种。
——真好钓。
祁菁尘眼尾轻轻一挑,脚步像随意又像故意,在他前排停了下来。
“我讲到哪了?”他忽然提问,语气很轻。
没人作声。
黎川下意识抬头,刚好对上那双无框镜片下的眼。
像被灼到,整个人顿了一下,想开口,嗓子却哑了。
“你。”祁菁尘看着他,语气懒懒的,点了点他手里的本子,“你刚才记了什么?”
黎川:“……?”
他脑袋一空二烧三爆炸,飞快地把本子往桌上一掩,动作太快,笔都拽掉了。
“我来看看。”祁菁尘说着,伸手拿起那本笔记本,翻开。
第一页,只有一个字。
——《美》
黎川:“……”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祁菁尘看了一眼,笑了下,没评论。
他把本子轻轻放回原位。
“我们知道,”他波澜不惊,声音像是闲聊,“在量子场里,观测会改变粒子状态。”
他话锋一转:“但人也一样。”
“你看我,久了,我就知道你在看我。”
说得倒是轻描淡写,但听者有心,声音落入黎川耳朵里,像把无形的刀。
“所以,”祁菁尘声音低了点,像是不经意的诱惑:
“……你要一直看下去吗?”
黎川唇线紧绷。
他不能动、不敢躲、甚至连视线都不能偏移。
因为在那一瞬间,祁菁尘指腹微微用力,像是……撩开了他裤腰侧的衣角,将那张监听贴片,顺走了。
全程无声。
而祁菁尘只是站直身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往前提问。
他说:
“刚才说到哪了?”
“哦对,双缝干涉——”
“所以,有人说,物理学家从来不是冷漠的。”
“他只是很懂……怎么操控粒子而不被发现。”
黎川手心的汗,已经从掌骨流到了袖口。
祁菁尘继续讲:
“你越想把它当做实验对象,它越会开始……迎合你。”
他弯下身,一只手撑在黎川桌面,唇瓣靠近他的耳侧。
轻声补了一句:
“你想让它震颤,它就会震颤。”
他翻开他的讲义,继续温声细语地道:
“所以,今天的作业。”
他抬起眼,看着全场的学生,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请你们……认真观察。”
话音落下,祁菁尘的手指在讲义下方缓慢收回,轻描淡写地碰了一下黎川的指背。
黎川骤然僵住,像被轻咬了一口神经。
可祁菁尘低下头,轻轻笑了声:
“你不喜欢我坐这里吗?”
“那我走也可以。”
教室很大,人很多,他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像怕打扰课堂,又像真有点委屈。
黎川连忙摇头,却不敢看他。他坐姿不动,瞬间攥紧。
讲义遮住了他们之间的视线,而周围的学生还在奋笔疾书,没人看见,祁菁尘已经悄无声息地转过身,在黎川身侧坐下,挪近了点。
他小腿稍倾,膝盖蹭近黎川的牛仔裤,嗓音继续温柔不变:
“刚才提到……粒子进入干涉系统时的波动性。”
“波动的特性……是由‘观察者’决定的。”
他微笑,眼神却没再看讲义,而是落在黎川眼睛。
“有趣的是——”
祁菁尘靠近了些,像不经意靠着耳语,唇形轻动,热气却贴着黎川耳骨缓缓吐出:
“只要你盯得够紧,它就会被你……改变。”
“所以做任何实验前,不必要太紧张。”
他声音依旧好听,像在哄好孩子睡前故事似的温柔,带着细碎的哄意:
“看清楚再做决定,不然……你连自己看到的是什么都不确定。”
黎川偏头想躲,但对方忽然弯了点腰,在讲义和投影的死角处,手指轻巧地拂过他腰侧,像是替他理了理衣服,又像是无声地拿走了什么。
动作快得几乎没有实体感。
“别动,”祁菁尘忽然轻声道,“乖一点。”
“我学生在看呢。”
黎川额角一跳,瞳孔狠狠一缩,他还想说话,喉咙却卡着一句话,无法发声。
而祁菁尘已经转过头,看向讲台投影,轻轻一笑:
“波与波之间,本来无交集。”
“可一旦重叠,就永远分不清是谁先靠近谁。”
“波的叠加,有时候不是互相抵消。”
他顿了顿,笑了一下,“有时候是……放大。”
PPT一页页翻去,祁菁尘手掌在鼠标上微微滑动着。黎川低头,一眼瞥见桌下那张根本不可能被发现的监听贴片,也不在自己身上了。
而祁菁尘……正在对着投影,用最正经的语气,讲最暧昧的一课。
“——粒子的运动是无法预知的。”
“所以哪怕你想抓住它,它也会从你最不注意的角度逃走。”
他笑了下,像是无心说出这句话,又像是故意在提醒谁。
“讲到这里……”他忽然看向黎川,“你明白了吗?”
黎川像是憋住了呼吸,眼神下意识飘开,下意识握紧了笔,却没再写一个字。
“黎同学。”
“你听的很认真。”
他语调低低的,还带点卷舌的音尾,黏黏的、轻轻的,像糖水淌过。
“但下节课再不专心”
“我可能……真的要点名了。”
他收起讲义,转身下阶梯,顺手盖上了讲台的终端设备,表情温温的,像个教书育人的好老师。
“今天就这样,大家下课吧。”
一语落地,黎川维持了整整五节课的坐姿才终于松动了点,肩膀轻微一沉,如同终于被释放的弹簧。等到人群都散得差不多了,他才缓慢地站起来,狼狈地朝出口走去。
他手里拎着那本伪装用的教材,还没踏出门半步,就被祁菁尘叫住。对方懒洋洋地抬起眼,莞尔一笑:
“交作业呀,小警官?”
黎川低头看他,喉结动了动,嗓音有点哑:“……我不是你学生。”
“可你坐在学生的位置上,占了我整节课。”祁菁尘嗓音不紧不慢,像在嗔怒一只不听话的狗,“还不听话地偷拍、录音,甚至——”
他身子往前倾,手落在黎川外套胸口,轻轻按住那贴得很隐蔽的又一枚监听贴片。
“……还装了五个啊。”
黎川脸一热,像被当场拽着领子嘬了一口,耳根“腾”地一下红透了。
他猛地直起身,眼神发狠地盯了祁菁尘一眼,像要说点什么,可话刚到喉咙口,又像哽住了似的卡回去。
半晌,他低声憋出一句:“……你别乱说。”
“……我是在执行任务。”他声音紧绷,低得几乎咬着舌头,“不是来跟你……乱来的。”
话音落下,他自己都听得出那点莫名其妙的底气不足。
而祁菁尘却笑得更温柔了些,声音几乎是贴着他耳侧处说的:
“那你是来逮捕我,还是……单纯想听我讲课?”
“如果你只是喜欢听我讲课……其实,我可以给你开一节一对一的小灌顶。”
他刻意用了个略带宗教意味的说法,语气却是抿唇欲笑的,又软又轻。
黎川终于绷不住了,侧过脸低声道:“……什么灌顶,别讲得那么……”
最后别开眼,不敢看他:“你在耍我?”
“我没有,”祁菁尘理直气壮,“是你做错事了,我只是教育你。”
“再说,”他视线微挑,指尖轻柔地落在黎川口袋边缘,那是监听设备藏着的地方,“你们警局的‘教育’手段……我还没教完呢。”
“小警官,你真的很不适合做卧底。”
“你盯了我一个早上,没拿到一个有效证据,反倒是……”
”乖乖做笔记,准时坐我旁边,听我讲量子缠绕,还偷看我喝水。”
“来,小警官。”祁菁尘轻声唤,“把你的口供交上来。”
他一手撑着桌沿,身子往前一倾,语气软到发麻:“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黎川喉结动了动,没出声。
祁菁尘却忽然抬起手,指腹轻轻一触,将黎川胸口的衣襟轻拨开半分,露出贴在肌肤上的那枚监听贴片。
他低头,嘴角慢慢压出笑意。
“你真的在身上装了好多个呢。”他说得轻,嗓音几乎擦过黎川耳侧,“是不是怕,漏掉我每一句话?”
“还是说……”
他忽然又往前靠了点,声音更低了:
“你怕听不见我撒谎?”
黎川猛地抓住他手腕,神色克制到极限:“祁菁尘。”
“嗯?”祁菁尘睫毛动了动,软得像小钩子。
“你是嫌我讲课不够动听,……才贴监听的?”
黎川手指紧了紧,像要解释什么。可就在这一秒,祁菁尘忽然轻轻踮脚,往他耳边吹了口气,温温的。
“那我现在给你讲个小秘密。”
他笑得像只狐狸,轻轻在他耳边呢喃:
“你贴的监听器……是我给你们警局寄过去的假货。”
小警官那个表情。。
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半截,像吞了个热腾腾的监控探头,卡在喉咙上吐不出来。
他梗在原地,耳朵还在发热,眼神瞬间像是被当众扒光了底裤,又羞又恼,又不能发作。
嘴角抽了下,喉结狠狠滚了滚,像努力想要说点什么,结果只憋出一句极小声的:
“……真的?”
祁菁尘退开一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慢吞吞回到桌后,笑着把电脑打开。
他没想到他这么好骗。
黎川终于反应过来,拳头攥得死紧:“你又在转移我的调查重点??”
“嗯。”
祁菁尘点点头,乖乖承认,“我确实在分散你注意力呀。”
“效果如何?”
他嘴角勾起笑意,一眨不眨地望着黎川。
黎川气到要把出口的门砸了。
祁菁尘像是终于心情好起来了,懒洋洋靠回讲桌边坐下,双腿一交叠,随手拨了拨长发,语气平淡地像在讲课:“黎探员,请你记住,下次如果想蹭课,得提前预约。”
“我不喜欢被偷窥。”
他笑起来,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空白表格,啪一声放在桌上,语气又乖又软:
“好啦,既然都课后沟通了。”
“你今天……表现也挺好。”
他手指轻轻一压,往前一推。
“下次来之前,记得先填这张‘旁听加课申请表’。”
“每周四晚六点前,提前预约。”
“我会为你……单独留座。”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眼神柔得像梦:“……明天进我办公室记得敲门,别忘了带录音笔。”
“毕竟……”祁菁尘眸光一挑,目光不再看他的脸,而是慢悠悠地落到他那件拉得一板一眼的卫衣领口处。
“—— 一对一灌顶,需要你全神贯注。”
黎川整个人不敢动。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只能死死盯着地砖缝,像学生时代被老师点名翻错题。
可那只手还按着他。
他甚至听见自己耳后皮肤的血在流——滚烫地、躁动地、毫无章法地冲上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祁菁尘已经将那根食指贴着衣料一路向下,顺着胸口划过,又像好心地、慢条斯理地“替他理衣服”。
“要是你走神了。”
祁菁尘语调懒懒的,“我会……重复很多遍。”
“直到你听懂为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