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浔,这个月要是还出不了爆款你就等着赔违约金吧!”
柏浔坐在桌前盯着熄了屏的手机出神。
这是他穿越到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一天。通宵赶论文时不慎睡着,再睁眼,一切都变了。补了个回笼觉,彻底清醒后,他环顾四周,最终在镜子里找到了答案——镜中人与他有七八分相似,头顶却多了一对毛茸茸的兽耳。
他穿越了。
确认了耳朵和身后那条陌生的尾巴都是真实存在的之后,柏浔叹了口气。几年留学生涯磨炼出的诡异松弛感,让他近乎迅速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不管了,还活着就行。
他重新倚回床头,拿起手机,开始检查原主留下的烂摊子。
名字倒是一样。至于其他……柏浔的手指微微颤抖。
所有卡里加起来不超过300块的余额,欠了两个月没交的房租,分了24期还剩一半没还的相机和电脑,工作群里排在倒数的业绩,以及合同里天价的违约金。
他放下手机,端起桌上那杯不知放了几天水喝了一口,目光落在电脑桌边贴着的财神像上,试图进行一些积极的自我安慰。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雨水顺着没关严的窗户缝隙飘了进来,带着潮湿的土腥气和墙角湿润的霉味。一道闪电骤然划破天空,屋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几乎同时,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两下,屏幕亮起,赫然是电力公司的欠费提醒。
要不,重开吧。
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柏浔平静地闭上眼,甚至开始计算着重开后返回原世界的概率。
可他的肚子却发出了尖锐的抗议,强烈的饥饿感在冷水的刺激下愈发清晰,胃部传来一阵阵紧缩的疼痛。
事已至此他只能认命地穿上外套,咬咬牙,充了三十块电费。
灯光重新亮起,柏浔搜索了最近的超市,拿起钥匙和环保袋出了门。
房子虽旧,地段却好。下楼没走几步,就是一个大型购物广场。他顺利找到超市,直奔生鲜区,已然做好了大出血的心理准备。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片熟悉的黄色价签。
那一刻,柏浔宛如见到了异世界的亲人。
一个念头猛地闪过脑海——到目前为止,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生活设定都与原世界相同。那岂不是意味着……
他又回到了自己的舒适区?
柏浔仔细地翻看着冷柜,指尖在包装盒上划过,最终在角落找到了几盒今晚到期、贴着醒目黄标的肉类。
“这些回去分装冷冻,还能保存很久。”他低声嘀咕着,身后的尾巴不自觉地轻轻晃动起来,“临期不代表变质,只要处理得当……它们就能获得新生。”
临结账时拿出手机,柏浔熟练点开超市APP,手指飞快地操作,顺利领取了所有新人优惠券。
提着沉甸甸的两大袋战利品回家,仔细清点一番,又扒着指头盘算着省着点吃,撑过大半个月似乎不成问题。
柏浔美滋滋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一边整理着包装袋,一边在各个社交平台上搜索着不同的优惠和免费活动。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类活动在这个世界热度很低,商家的宣传手段依旧停留在原世界大概十年前的水平。联想到商场里仍在发放普通传单的商户,灵感一闪而过。
他打开短视频平台,输入了原世界几个爆火的主题关键词:
老鼠人生活——没有。
低成本生活一个月——没有。
菜市场捡漏——没有。
省钱咨询整合——也没有。
柏浔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
他猛地站起身,看着眼前摞起来的廉价食品盒子,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感情当留子那会儿过的所有苦日子……都是为了今天在做预演。”
停止了伤春悲秋,随手拆了袋临期面包就着冷水啃了两口,随即坐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极快拟定了一份拍摄脚本。
一切准备就绪,时间已逼近凌晨四点。
或许是接连睡了两天的缘故,他此刻毫无睡意。
柏浔对着地图粗略估算了一下距离,步行至少需要半小时,再看打车费用却够他吃两周的饭。想起兜里所剩无几的钞票,他毅然拿起环保袋,选择了徒步。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刚下过雨,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湿润的寒意灌入鼻腔,激得他浑身一哆嗦。
柏浔却莫名感到一阵亲切。
以往写不出论文时,他就爱深更半夜下楼遛弯。深秋冰冷潮湿的空气,总能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解救出来。
没想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竟能找回一丝熟悉的归属感。他拉了拉外套领子,顶着寒风,脚步反而更快了些。
当“城西农贸市场”的牌子映入眼帘,看到里面停着的那一排排运送蔬菜的卡车时,柏浔的心脏因兴奋而加速跳动。
他刚想往前走,身侧突然传来“铛!铛!铛!”三声金属脆响,吓得他一个激灵。
猛地回头,才发现是自己那条不听话的尾巴,兴奋地扫过了旁边的铁门。
……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新部件。到目前为止,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控制它。
柏浔略感尴尬地用力按着尾椎骨的位置,把外套往下拉了拉才勉强压下那股兴奋劲,调整好胸前的相机后戴上口罩一路沿着售货区开始寻找机会。
越往里走他越是庆幸,此刻正值进货卸货的高峰期,菜贩和工人们正忙着将运输途中被压坏、品相不佳的蔬果分拣出来,随意丢在一边。
眼看着那么多尚能食用的食物被当成垃圾,柏浔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向一位叉着腰、正低头看账本的老板。
“老板,”他试探着开口,“这些丢了怪可惜的,能不能……便宜点卖给我?”
老板正忙着对账,闻声随意抬了下眼皮。天光未亮,光线昏暗,他没注意到柏浔胸前挂着的相机,只看到一个穿着朴素、身形单薄的年轻人。
那样子,让他恍惚想起了自己年轻时,也曾为了一口吃的而奔波捡漏的日子。
他摆了摆手,指向那堆被分拣出来的“次品”:“拿吧。地上的,你挑点好的拿走。”
“谢谢老板!”柏浔连忙掏出手机,“多少钱?我扫您。”
“反正也卖不出去了,不用给了。”老板轻咳一声,用脚碾灭烟头,顺手打开摊位上方的照明灯,便转身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
柏浔眼尖,捕捉到了老板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怜悯。
他更不好意思白拿了,于是先蹲下身,开始仔细挑拣。
“这个茄子,只是压扁了一半,并没有腐烂,切掉坏的部分,足够吃两顿,蒸着吃非常好吃。”
“还有这几个青椒,观众朋友们平时买菜要注意,不能吃辣的话一定要避开这种,表皮皱皱巴巴的一般都非常辣。”
“这颗油麦菜其实很好,虽然叶子破了,但菜杆很新鲜,切一下清炒也很清爽……”
他对着那堆“残次品”嘀嘀咕咕,身后的尾巴早就忘了约束,在身后小幅度却快速地摇晃着,暴露了他内心的雀跃。
差不多装满了半个环保袋,他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却因蹲得太久,双腿发麻,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嘶——”
他倒抽一口冷气,扶着膝盖缓了缓。随即揉着发麻的腿,蹑手蹑脚地挪到正在忙碌的老板身边,迅速从旧钱包里掏出仅剩的最后一张十元纸币和几个一元硬币,二话不说,轻轻放在老板身后的板凳上。
“谢谢老板!”他压低声音快速道谢,然后抱起他的“战利品”,转身就跑,瞬间消失在熙攘的人群里。
老板听到动静回头,只看到板凳上那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和硬币,再抬眼,那个身影早已不见了踪影。
柏浔一路小跑到市场外围一个无人的角落,才扶着墙停下来,微微喘着气。
他找了个干净的石墩子摆好相机,蹲下身,对着镜头展示鼓鼓囊囊的环保袋。
“大家看,这些菜如果按照正常市场价格购买,至少需要三十多块钱。如果直接被扔掉,也确实非常浪费和可惜。”他扒开袋口,给镜头看里面的蔬菜,“但是,老板是好人,我们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能心安理得地占人家便宜。我做的只是一个特殊时期的挑战,情况比较极端。正常情况下,大家只要起得早一点,来农贸市场同样能买到非常新鲜且价格合适的蔬菜。”
录制最后这几句总结时,冷风不断地往领口里钻,冻得他嘴唇发抖接连嘴瓢。
反反复复尝试了许多次,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他才终于录了个满意的版本。再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
柏浔收拾好东西,抱着环保袋沿原路返回,脑子里已经开始构思回家后该如何拍摄烹饪过程。
就在这时,手机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瞥见屏幕上“负责人”三个字,他心头一紧,迅速接起。
电话那头是毫不客气的命令,让他立刻回公司补直播时长。
柏浔看着怀里满满的“成果”,叹了口气,只能抱紧环保袋,急匆匆地往公司方向赶去。
在一个僻静的巷口转弯处,他与一个戴着黑色口罩、同样步履匆匆的高大男人迎面撞了个正着。
“唉!”
柏浔被撞得踉跄几步,第一反应不是稳住自己,而是死死护住怀里的相机。
等他勉强站稳,立刻警惕地检查随身物品,钱包还在兜里,手机也没摔坏。他刚松了口气,一抬头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里,瞬间愣在原地。
好漂亮的人。
于从越刚结束一个通宵的工作,本想趁着清晨人少出来透透气,却没料到还是被人堵在了这里。
在被撞到的那一刻,他锐利的目光已经扫过对方胸前挂着的相机,以及那双不知是因受惊还是别的原因而微微竖起的兽耳。
职业的敏感让他立刻联想到那些无孔不入令人厌烦的私生粉,眼神登时冷了下来。
“你没事吧?”柏浔小心翼翼地询问,明知不礼貌,目光却无法从对方脸上移开。
于从越没有错过他刚才下意识检查财物的防备姿态,再结合他此刻过于专注地凝视,心中更是确信了刚才的判断。
“跟了这么远,费了不少心思吧?”于从越语气不善,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你应该知道,我可以起诉你,让你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他冷嗤一声,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略显狼狈的年轻兽人。
“什么?”柏浔彻底愣住了。
什么?精神损失费?
这人......该不会是专业碰瓷的吧?
他慌忙摆手,试图解释:“误会了!我赶时间,而且我真的没钱!”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甚至指了指刚才撞落在地、已经摔烂了一半的茄子,语气无比诚恳:“您看,我都混到这份上了......”
于从越的目光扫过环保袋里那些品相堪忧的蔬菜,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装穷?”他语带嘲讽,“这招倒是挺新鲜。”
“我不是装的!”柏浔一听这话有点急了,手忙脚乱地去掏自己那个干瘪的钱包,想要证明,“我全身上下就真的只有这么点……”
话音未落,或许是因为紧张,手一滑,钱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里面仅有的几枚硬币滚落出来,叮当作响,其中一枚正好滚到于从越脚边。
仿佛是为了加剧这场混乱,柏浔的手机铃声再次尖锐地响起。他手忙脚乱地接起,负责人暴躁的斥责几乎要穿过屏幕:
“柏浔,七点半之前不到,今天就直接算你旷工!!”
“到了到了!马上到!”
柏浔慌忙挂断电话,再也顾不上捡钱,抱起他的环保袋就想要跑。
“对不起!我真的有急事!改天再……”
“站住!”
于从越厉声喝道,一把用力钳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他逃离。
他弯腰另一只手捡起了那个掉在地上的破旧钱包。
本能地想要打开查看证件确认对方身份,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夹层里那张证件照上时,却不由得怔住了。
照片上的年轻人,有着一双清澈得过分的眼睛,微微抿着唇,看起来......不太聪明。
这倒是和印象中那些眼神狂热、手段极端的私生饭不太一样。
他的视线在照片和柏浔的脸上来回比对。对方戴着口罩,天没亮一时看不清全貌,可那双此刻写满了焦急和无措的眼睛,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匆忙赶路的普通人。
难道真的认错人了?
柏浔见对方的视线不断在钱包和自己的脸上来回扫视,以为他是在评估那点钱够不够赔偿,心一横,弯腰从环保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那根他精挑细选、品相最好的丝瓜,几乎是塞到了于从越手里。
“这个,这个赔给您!回去煮点丝瓜汤,清火的哈。”
说完,他趁于从越愣神的瞬间,奋力挣脱了手腕的钳制,抱着他那个宝贝环保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巷子,飞快地跑远了。
于从越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作。他左手拿着那个略显破旧的钱包,右手握着一根翠绿、但形态略显不规则的丝瓜。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两样东西,再抬眼望向那个早已空无一人的巷口,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沉默了片刻,他拿出手机。
“Tracy,”他对着电话那头说道,目光却依然停留在柏浔消失的方向,“帮我查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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