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乾蓦然从梦中惊醒,整个人在黑暗中惊出了一身冷汗,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
方才荒唐到极致的画面和难以言喻的柔软触感,如影随形地在脑海中回荡,好似一场经年的噩梦。
过了良久龙乾才终于感觉到手心处传来的阵阵刺痛,他机械般地垂下眸子,却见上面是他自己用指甲强行掐出的伤口。
——应当便是这阵剧痛将他从梦境中唤醒了过来。
但他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就那么任由鲜血从指缝中淌出,一点点砸在被褥上。
被褥上晕开的血渍,红得就像盛开的桃花。
桃花……
此念头一出,龙乾蓦然抬手捂住了自己滚烫的脸颊,手心的鲜血一下子擦在了脸上。
难以置信、荒谬和震惊同时涌上心头,胃中紧跟着升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扭曲,一起在黑暗中发酵。
直到很久之后龙乾才意识到,那并非他下意识认为的,窥探到宿敌亦或者熟人私密的尴尬与反胃。
而是埋在骨子里的,完全出于本能的嫉妒。
可现在的他对此一无所知,脑海中一片混乱,堪称狼藉。
鲜血一滴滴砸在被褥上,舍友睡得无比醇熟。
在这样一片万籁俱寂的混乱中,龙乾竟没由得想起了他和兰舒的初遇。
很凑巧的是,那也是一个雨夜。
他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大雨滂沱的夜色中,那个绮丽如明月般的Omega垂下眼眸冷淡地看向他们:“我是你们本次军训的主教官,兰舒。”
龙乾当场便记住了那个Omgea的名字。
可能是出于Alpha的劣根,也可能是因为他天生好强的本性,至少是第一面,他对那个强大到足以俯视他们的Omega并没有什么恶感,反而十分期待从对方眼中看到赞扬到惊叹的神色。
只可惜,接下来整整三个月,任他如何努力,直到训练结束,他所期待的赞扬也并未在对方眼中浮现。
从始至终,他得到的只是那人平静到接近冷漠的俯视,以至于龙乾怀疑直到结束,兰舒也根本没记住自己叫什么。
从那一刻起,龙乾就可以肯定,兰舒不喜欢自己。
而入学之后发生的一切也证明了这个观点。
那人不喜欢他的性别,不喜欢他的年龄,不喜欢他的性格。
不喜欢他的一切。
……是他先厌恶我的。
黑暗之中,阴郁幽暗的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涌来。
胃中的翻腾感再次浮现,龙乾自暴自弃地骂了一声,起身冲进了浴室。
*
兰舒并不知道昨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睡了一觉起来后,他明显感觉自己的状态好了许多。
心情难得明媚的Omega扭头看向窗外的晨光,半晌才终于舍得起身,把抱了一夜的照片重新放进相框中挂在了床头。
可挂好后一抬头,他却蓦然撞进了照片中那人的眼眸。
兰舒不由得一愣,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人正在跟自己对视,就好像……
有人正在透过这双眼睛窥探自己一样。
此念头一出,兰舒心下骤然一跳,身体几乎是瞬间便产生了应激症状,肌肉猛然绷紧,整个人立刻进入了防备状态,连瞳孔都呈现出一种不自然地收紧状态。
——普通人哪怕是受过一定的相关培训,也不可能做到这么敏锐和高强度的反应。
那是一种生活在长久监控条件下才会产生的极端反应。
然而无论兰舒如何警惕,照片依旧只是照片而已,安安静静地挂在那里,根本没有任何异样。
兰舒眯着眼和照片上的对视了将近半分钟,绷紧的肌肉才终于缓缓放松了下来。
……应该只是自己想多了,或者是发情期前激素水平紊乱出现了幻觉而已。
照片怎么会活过来呢?
兰舒对自己荒谬的错觉感到了一丝好笑,随即放下警惕移开了视线。
他起身洗完漱,背对着墙上的照片脱下睡衣换好衣服,拿起床头的杯子走到了冰箱前。
然而,当兰舒拉开冰箱门的一瞬间,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那是一整墙的气泡水。
各种口味的气泡水琳琅满目地摆在那里,形成了一种让人触目惊心的压迫感。
不过似乎是发情期将近的缘故,今天的兰舒并没有和往常一样选择柠檬味的气泡水,而是就那么站在那面汽水墙前犹豫了起来。
最终,他在一众气泡水中选了一瓶白桃味的。
拧开瓶盖的一瞬间,白桃的气息混杂着汽水的味道扑面而来,闻起来就像兰舒自己的信息素被泡在了气泡水中一样。
Omega心情不错地眯了眯眼,将汽水倒进杯子里,拧紧杯盖确保没有任何人能窥探到内里后,拿着东西走出了宿舍。
宿舍门被主人反手关上,最后一缕光线彻底从门缝中消散,墙上的照片再次回到了黑暗之中,静待着主人的归来。
今天下午是开学常规的体能测验,所以上午仅排了一节技术课。
兰舒心情似乎不错,故而没有穿军装,而是很罕见地穿了一身深青色的常服。
那颜色沉重得有些像墨色,却格外衬人肤色。
这样一件不怎么符合Omega刻板印象的衣服配上兰舒那张脸,却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感和杀伤力。
其他同学见状纷纷跟见鬼了一样,忍不住用余光偷偷打量他。
兰舒不为所动,拿着东西在最后一排坐下,打开光脑阅读起了最新一届奥林匹克军事竞赛的报名时间和新规。
他一直如此,几乎没什么朋友,也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可今天偏偏出现了些许意外。
兰舒看了没一会儿便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灼热得好似要把他烫出一个洞来一样,而且迟迟没有移走,连兰舒都被看得实在受不了了,当即蹙眉余光瞟过去,然后他便愣住了。
却见前排被无数人簇拥的龙乾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晦暗不明的眼神中透着股说不出的意味。
探寻、怀疑,除此之外还掺杂着某种……深不见底到让兰舒都心惊的情绪。
兰舒心下猛的一跳,回神后当即抬眸回望了过去。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相遇的一瞬间,周围所有人见状立马跟着紧张起来,以为他们又要像往日一样打起来了。
可龙乾对上兰舒的目光后,却猛的一僵,随即连忙移开视线,好似做贼心虚一样迅速。
……?
兰舒有些不明所以地蹙了蹙眉。
难道是他理解错了?龙乾并不是想找他再打一架?
那这人刚刚一直看着自己干什么?吃错药了?
兰舒蹙眉看向龙乾略微有些僵硬的脊背,心下不由得升起了几分疑惑。
感受到后背迟迟不肯移开的目光,龙乾浑身僵硬之际,梦境中的画面却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老公……”
——“我好想你。”
他瞬间惊起一身冷汗,当即沉下脸色掐住自己手心的伤口,剧痛勉强将他从梦魇中唤醒。
龙乾压着宛如擂鼓的心跳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在心中警告自己到——那只是一场梦而已,不要多想。
一上午的课上得一塌糊涂,龙乾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课。
期间他没再扭头看过那人一眼,而等到他彻底从那种梦魇般的境遇中回过神时,兰舒早已不见了踪影。
耳边的舍友似乎在喊自己去吃午饭。
龙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的食堂,甚至连自己吃了什么都不太关心,等到他回神时,人已经回到宿舍了。
考虑到下午要测体能,睡眠不足恐怕要出事,于是浑浑噩噩一早上的龙乾终于决定暂时放过自己,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短短一个午睡,“梦境”却再次如约而至了。
*
兰舒吃完午饭回到寝室时,外面阳光正盛。
下午有体能测试,以兰舒现在的身体状况,过度的运动可能会导致信息素更加紊乱,进而影响后续的训练和计划。
不过好在时至今日,人类的医疗水平已经高度发达,无论是抑制剂还是抑制贴都能轻松买到,Omega基本不用再为发情期所累。
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比起一针封闭的抑制剂,兰舒更爱用没什么副作用的强效抑制贴。
原因无他,抑制剂会直接覆盖这一次发情期,直到下一次发情期到来前才会彻底失效。连续使用两次以上便会导致信息素紊乱,进而产生发情期异常的症状。
相较之下,强效抑制贴只会起到24小时的即时作用,并不会导致信息素紊乱,也没有什么副作用。
只不过代价也是有的,强效抑制贴贴上的一瞬间,使用者会立刻经历被暂时标记的痛苦,而当24小时一到,抑制贴失效之时,标记消散的空虚也会如潮水般涌来。
在这期间,抑制贴并不能提供Alpha信息素来给予Omega安慰,这也就意味着,使用者分明没有尝到暂时标记的甜头,却要承担暂时标记的一切恶果。
这种看似收益和付出完全不成正比的情况,让许多Omega都对强效抑制贴退避三舍,唯独兰舒是个例外。
恰到好处的痛苦反而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而没有后遗症的药效也深得他心。
毕竟他现在可是很惜命的。
兰舒拉开冰箱门,先给自己倒了杯气泡水,又放了几枚冰块,看着细小的气泡从杯底浮起,他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待杯中的汽水被喝下去小半杯后,兰舒才拉开床头的抽屉,从中拿出了一瓶高烈度的劲酒。
酒是军队严禁的物品,然而兰舒倒酒的动作却轻车熟路,仿佛完全不把所谓的规矩放在眼中。
用酒将气泡水满上后,他把酒杯放在了床头,一边醒酒,一边拉开了下面的抽屉,随手拿出了一枚抑制贴。
可当他看清楚抑制贴的模样时,动作却不由得顿了一下——那是一枚粉色的抑制贴。
他愣了三秒再次拉开抽屉,却见其中所剩无几的抑制贴居然全是粉色的。
兰舒:“……”
自己最近犯的疏忽似乎有些多,但现在去买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先凑合用,回头再补了。
他看了那抹粉色三秒,随即神色如常地关上了抽屉,摸索着解开了自己上衣的扣子。
上午的那点异样早被兰舒抛到了脑后,他在照片前毫无防备地脱了一半上衣,露出了光洁的肩膀和后颈。
受童年经历的影响,兰舒的皮肤本就比常人要偏白一些,此刻在阳光下被青色的布料一衬,更是白得有些耀眼,像一块莹润的玉石般,完美符合大部分人对美的一切幻想。
Omega低着头揭开了后颈上的普通抑制贴,往日被藏得极为严密的腺体,此刻就那么□□地暴露在空气中。
从墙上照片的角度看过去,垂着睫毛的美人毫无防备地在自己面前俯首称臣,那种堪称温顺的模样,足以勾起人心底最阴暗的恶与欲。
然而兰舒对此一无所知。
他公事公办地拿起抑制贴,用牙齿撕开包装后,反手摸索着自己的腺体贴了上去。
抑制贴刚贴上去的一瞬间,触感是冰凉的,算不上难受,但紧跟着大概过去了三秒,一阵宛如针扎般的感觉便骤然从后颈上席卷而来。
那强烈到几乎渗入骨髓的刺激本该伴随着Alpha信息素的肆虐,可眼下没有抚慰,只有痛苦。
兰舒蓦然闭上双眼,咬住下唇一下子撑在了床上。
雪白的脖颈与肩膀裸露在空气中细细颤抖着,往日中高不可攀的Omega此刻哪怕是咬住了下唇,却还是难以克制地泄出了一声呻.吟。
那呻.吟中浸染了极端的痛苦,可任何一个有过经验的Omega都知道,这种声音换不来任何Alpha的怜悯,只能唤起他们最本能的施暴欲。
——所以一定要藏好。
兰舒掐着手心深吸了一口气,鲜血从指缝中淌出,莹白的锁骨在空气中颤抖不已,像是骨蝶震颤的两翼。
疼痛和刺激带来的冷汗顺着锁骨滚落,没入在青色的布料之中消失不见。
过了差不多一分钟,身体上的痛苦刚出现稍微减轻的迹象,兰舒当即便拿起手边的气泡酒一饮而尽。
手心的鲜血顺势蹭在玻璃杯的杯壁上,看起来竟有些像艳红的桃花纹。
事实证明,酒确实是麻痹神经的良药。
颤抖很快在酒精的作用下平息了下来,只剩下胸口微微的起伏。
冷汗在空气中被吹作凉意,兰舒缓缓睁开双眼,拿起杯子喝下了其中的最后一滴酒。
他叼着浸满气泡酒的冰块轻轻喘着气,衣衫不整地抬起双眸,瞳孔有些失焦地看向那张照片。
那似乎是一个完全出于下意识的动作,他的眼神尚未完全清澈,眼角还带着没来得及褪去的红,透着股说不出的依赖感。
半晌,酒液和碎掉的冰块顺着喉管滑入,兰舒终于从那股疼痛的余韵中恢复清醒时,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却是——酒是军校内严禁的东西,若是被某人发现他私藏违禁品,以此为把柄恐怕还不知道会怎么要挟兰舒。
不过幸好……
他低头舔了舔自己手心处渗出来的鲜血,感受着酒精擦拭过伤口的痛楚。
幸好这一切无人知晓。
你小老公看着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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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俯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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