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家中,
今日恰巧休沐在家的小儿子双手捧着糕点盒兴奋道:“爹娘,你们哪来的闲钱,竟敢买这么贵重的点心!”
村长媳妇察觉不对,率先问道:“怎么?这点心很贵?”
小儿子惊叹:“这还不贵?这可是咱们典史都舍不得买的东西。就说这一盒桃酥,有二斤重起码得一百多文,听说盒子钱还是另外的,反正我是买不起。”
“这……”村长夫妇二人闻言都愣住了,他家虽说在村中有些权利,可再大也不过只是一介靠田吃饭的农民,哪能知道这些城里糕点的讲究。
村长小儿子拈起一片桃酥正欲往嘴里放,被他爹一把夺过重新放进盒里:“先别急着吃,把话说清楚,这玩意真这么值钱。”
“嘿我就说你们可舍不得买这个,定是有人求爹办事送过来的。”村长小儿子笑道:“我可不说假话,真就这么值钱,县里大户人家才舍得买来吃,咱们普通人家,大多去满塘斋买,满塘斋的桃酥我吃过两次,可香了,就是不知这聚芳斋的味道如何。”
“对了爹,这到底谁家买的,真舍得下血本。”
村长背过手叹了口气:“谢家小子送过来的。”
“谢家?不可能吧!”他在县里不常回来,所以对村中人和事不太了解,只隐约记得谢家貌似穷得厉害。
村长冷哼一声:“大惊小怪的,那小子亲自送上门来的,我能不识?”
“二叔,就是谢家送来的,我们都看见了。”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是老大家年龄最大的孩子,一边说一边砸吧着嘴里的糖块。
“你们嘴里的糖也是谢家那小子给的?”
小孩点点头又摇摇头:“谢哥说这是祝哥哥请我们吃的。”
“祝哥哥又是谁?”他可不记得村里有姓祝的这号人。
村长看他问起来没完没了了,遂开口打断:“你问他干啥?小孩能知道什么!”
“这不是好奇嘛!”小儿子挠挠头。
“罢了。”村长见他实在好奇,即使自己不说这小子想必还要私下花功夫偷偷打听,便主动与他道来:“你前段时间不在家,大概不知谢洪娶了个媳妇,就是这姓祝的。”说到这他就闹头疼,“你是不知,因为这人,村里那些个人可是赶到咱家闹了好大一通。”
“为啥?”小儿子兴趣上来了,连忙催促他爹继续说。
村长没脾气地白了他一眼,“说来也巧,谢洪那小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虽是个混不吝的但身子壮实,将这姓祝的娶回来后不久就病逝了。可把村里人吓坏了,说他娶的的是灾星,让我把人解决了。”
“嗤,真把咱家当衙门了?你又不是官老爷,哪有权利干这事儿。爹你可别被人当枪使了。”
“哼,你爹我有这么蠢?损人不利己的事我可不干。”
村长摸了摸糕点盒子上的花纹,给孙子们一人拿了一块桃酥打发走,喃喃道:“如今看来这姓祝的是不是灾星还不定呢!”
自谢洪死后短短几个月,谢家不但开始张罗买田,日子已然不知比以往红火多少。
还有这送上门的高档点心,他可不信是谢沛一人主动所为,依他那木讷寡言的性子,此次上门拜访八成是有人背后指点。
只要他收下了,以后对谢家买地的事就得多加上心。
总之,姓祝这小子不简单呐!
田地的事一直没有动静,但半个月后,村里还真有要转让菜地的。
当天傍晚,谢家的大门自谢洪死后头一次被敲响。
祝明悦正在添火做饭,谢沛午后便上了后山还未回来。
他听到动静当即往灶里放了把粗柴,起身前去开门。
“你是?”祝明悦嘴角带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人。
来人看外貌约莫二十多岁,皮肤黢黑,外貌普通,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倒是让他平添了几分朴实无华,令人心生好感。
男人接受着他的打量笑得憨厚,自报家门道:“俺是李家老大,叫李正阳。”
李家?祝明悦平日和村里人不接触,可不知道什么李家王家的,但他倒是记得沟河村的村长好像是姓李,“令尊是村长?”他犹豫问道。
“是嘞!俺爹叫我来的。”男人抓抓脑袋,心道他爹口中姓祝的小子原来长得这般好看,说话文绉绉的像个城里人。
莫非是田地的事儿有着落了?
祝明悦眉头一挑,笑容更盛,忙要请对方进家中坐谈。
李正阳羞得脸通红,死活不愿意进去,结结巴巴开口道:“俺就不进去了,爹让我来知会你一声,村里有人要卖菜地,让谢……让你们抽空去俺家一趟。”
其实临出门前他爹还特意说了,只让谢沛去一趟他家,说祝明悦在村里处境尴尬,去他家被人看到难免落人口实。
可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口,这个叫祝明悦的人看着多好啊!和他们村里那些十几岁的泼皮无赖比起来不知好上多少倍!要他说,村里这群人就是闲得慌,好端端的人哪里会轻而易举被克死。反正他是一点也不害怕。
祝明悦可不知道这个呆站在他面前的傻大个儿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这会儿正高兴着嘞!恨不得立马去趟村长家把地买下,以防不测。
但在被喜悦冲刷大脑后他冷静一下,想到自己现在身上还背着“灾星”的骂名,惹人忌讳,还是不去人家中为好,于是道:“谢沛还没回来,等回来了我让他趁早去您家中拜访。”
李正阳摆摆手,什么拜访不拜访的,说得也忒正式了,他们去别人家都叫串门儿。李正阳摆摆手,同他道别:“那我走了。”
祝明悦送了他几步,突然闻到一股肉香飘来,“李大哥等等,”他喊住对方,快步走进厨房。
片刻后,他跑出来,手上还端着一小碗红烧肉,走到李正阳面前轻喘着气:“我做了点红烧肉,你带点回去和家人尝尝。”
李正阳其实还没进原来就闻到了,他鼻子灵敏,尤其是对这肉香味。他自觉没提起,却在短短几句话功夫被这味道勾得暗暗吞了好几次口水。
“不,我不能要。”八尺壮汉两手别在手后,连连后退活像个遭调戏的良家妇女。
祝明悦噗嗤一声被逗笑,拽起他的手,把碗塞他手上。
李正阳一手举着碗,生怕掉了,便改双手小心翼翼捧着,“这……这可咋整”他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
“李大哥,你就拿着吧!”祝明悦好声劝他,“也没多少肉,就当尝个鲜,这碗等谢沛过去再拿。”
“遭了,我忘灭火了,先不与你说了!”他闻到一股饭焦味,才想起自己另一个锅还大火蒸着米饭,急忙跑回厨房。
李正阳捧着半碗油汪汪的肉走在路上,整个人仿佛还沉醉在梦中,他边走边呆呆地想,那个姓祝的可真好啊!说话轻声细语的,和小猫儿似的,还送他肉吃。
这肉闻着可真香,比他家做的还要香好多好多倍,就是不知他晚饭能分几块……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去等派报,一面走一面叫,今天的新闻真正好!”
谢沛回到家中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祝明悦扭着小腰端着盆脚步欢快地穿梭在饭桌与灶台之间,嘴里还哼着陌生奇怪的歌曲。
见他回来了,祝明悦似乎更高兴了,把村中有人要卖地的事转告他。
田地没有,有菜地也不错呀!祝明悦是这么想的,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今年菜地要种上哪些菜了。
谢沛心情也不错,和菜地没多大关系,他的好心情主要源自于桌上这盘红烧肉。他只上次吃过一回,自那以后恋恋不忘,嘴上不说,却很期待祝明悦能再做一次。
只是今天的红烧肉分量有点少,谢沛埋头吃着,心中盘算肯定是家里剩的冻猪肉所剩无几了,今日运气不佳只打到一只兔子,等天再暖和点,他定要多花点时间打只猪回来。
祝明悦扒了口米饭,隐隐觉得鼻子发痒,偏过头阿嚏一声,感觉舒服多了,发现谢沛把大半肉汁倒进碗里,特意留了几块品相好的肉给他。
他打了个嗝,把肉全卡进谢沛碗里,茶里茶气说:“你吃吧,村长家的李大哥来时,肉味都飘出来叫人闻见了,我不好意思就捡了半碗让人带走了,你不会介意吧?”
他烧肉都是有定量的,凭空少了半碗谢沛肯定是不够吃的,红烧肉他吃两块就腻了,但谢沛爱吃,怎么吃都不够,索性剩下的全让给他。
谢沛不明白为何他给人送碗肉还要特意询问自己,不过还是如实回答:“不介意,”说完他深深看了祝明悦一眼,“以后家中的钱和物,你随意处置,无需过问我。”
没有谁会比他更放心祝明悦,因为这家中原本一贫如洗,所有的改变都是祝明悦亲手带来的。
一股暖流划过心口,他冲谢沛粲然一笑,“嗯,好!”
两人静静吃着晚饭,仿佛一对真正感情深厚的叔嫂,彼此都默契地未在提起两个月前的事。
那时的谢沛只是道会收留祝明悦度过寒冬,而祝明悦也只是一门心思想冬日过后离开沟河村自谋出路。现在想来,艰苦的日子有人搭伙作伴的感觉倒也不错。
两人间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在朝夕相处间逐渐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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