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羽云这才真正幡然醒悟,宁清歌那小丫鬟的话果然句句在理。能让顾空青、苏子陌这般出类拔萃的人物倾心追逐,徐阳决此人绝非寻常之辈。
先前他对徐阳决百般看不上眼,不过是先入为主的偏见。只因徐阳决的出身背景实在太过寒微便下意识将人看轻了。可今日亲见其人,不过寥寥数语、片刻相处,他已敏锐察觉到徐阳决身上那份独特的过人之处。
这人不仅生得一副惊为天人的好皮囊,性子更是坦荡大方。即便自己先前口无遮拦说了许多关于他过往的刻薄言语,他也始终神色淡然,既不恼也不怒,仿佛那些刺耳的旧事于他而言不过是旁人茶余饭后的无关闲谈。更难得的是,他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笃定,仿佛早已洞悉前路会有多少风雨磨难却从不会有半分犹豫与彷徨。这般心性,若想做成什么事想必没有不成的道理。
洛羽云越看徐阳决,心中的满意便越甚。虽说他尚且年幼,可身为修仙界名门洛家的子嗣,心思早已比许多成年人更为缜密周全。换作从前,他绝想不到自己会置身此地用这般近似未婚妻初见未婚夫的目光打量一个人。即便对方生得再风华绝代、俊朗无俦也绝无可能。
宁清歌说得没错,今日能见到徐阳决这一趟便不算白来。想来顾空青与苏子陌初见徐阳决时也该是这般心境。他暗自警醒,若不趁此时机多与徐阳决相处,将来被那二人中的任何一个抢了先,自己必定会追悔莫及。
一旁的林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觉荒谬。方才还对徐阳决口出不逊的少年,转瞬间便扑进徐阳决怀里甜甜地喊着 “哥哥”,仿佛方才那个顽劣无礼的孩童是另一个人。林光满心困惑却还没等他理清这莫名其妙的转折,洛羽云已然在徐阳决的石屋里赖下了。
徐阳决觉得有趣,偶尔白天递过来一杯温好的灵茶:“山间风凉,喝点茶暖暖身子。”
那茶杯触手温热,杯沿还带着徐阳决指尖的余温,洛羽云握着杯子,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偷偷抬眼见徐阳决正垂眸整理案上的书卷,阳光透过石窗洒在他发梢竟晕出一层软软的金光。这一刻,洛羽云忽然觉得,那些关于徐阳决 “出身低微” 的流言实在可笑得很。
往后几日,洛羽云在石屋里赖得越发理所当然。徐阳决晨起练剑时他便搬个小凳坐在一旁,手里捏着颗饴糖,时不时喊一声 “徐哥哥,这里该往左偏些”“方才那招灵力挥去真好看”。徐阳决看书时他又会凑过去假装好奇地指着书页上的字:“这个字念什么呀?徐哥哥教我好不好?”
一旁的林光看在眼里,心中却有种强烈的直觉,这少年的无害与天真全是在徐阳决面前装出来的。寻常少年在这个年纪或许天真烂漫,可洛羽云绝不是。他毫不怀疑,若不是有什么特殊缘由要在徐阳决面前扮乖巧,这少年定会卸下伪装露出与十五岁年纪不符的狡黠与狠戾,一举一动都藏着算计。
他到底想做什么?林光实在摸不透洛羽云的心思,对这少年的印象更是差到了极点,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不悦。尤其当洛羽云故意无视他那灼人的视线时,林光心中的火气更盛,可每次想上前拉开两人都被洛羽云一个 “我在请教徐哥哥” 的无辜眼神堵回去。
有次更叫人受不住的是,洛羽云特意跑去山下的小货店买了两串冰糖葫芦,一路都攥在手里。走到家时立刻举起一串,递到徐阳决嘴边:“徐哥哥,你尝尝,这个可甜了!”
徐阳决见洛羽云眼里满是期待,便张口接了。山楂的甜香在口中散开,他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就见洛羽云又自己那一串咬了一口,剩下的又递过来:“你看,这个更甜,我留着给你的。” 林光在另一边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牙酸,别过脸去嘟囔:“多大的人了,还让别人吃剩下的东西。” 洛羽云却像没听见只盯着徐阳决的反应,见他吃下笑得眼睛都弯了。
又多住了好几日,林光以为他该知趣离开时,只要徐阳决一出现,他便立刻飞扑上前像个黏人的小尾巴,寸步不离地腻在徐阳决身边模样乖巧得不像话。
终于,在徐阳决外出的间隙,林光忍不住对洛羽云沉声道:“你是缺爹少娘吗?非要这么夸张地黏着徐阳决?”
洛羽云不以为然地白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挑衅:“徐哥哥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置喙?难道……” 他乌溜溜的眼珠一转,故意拖长了语调,“你是在嫉妒我和徐哥哥走得近?”
这话像根刺扎在林光心上让他瞬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辩解:“我…… 你…… 你少胡说!我和他是相见恨晚的兄弟!”
洛羽云却只是拖长了调子 “哦” 了一声,眼神里满是 “看破不说破” 的意味深长。那副模样让林光憋了一肚子气。什么走得近?分明是这少年厚颜无耻地占徐阳决的便宜!徐阳决心思单纯,哪里看得透这少年的鬼把戏?
林光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找到洛羽云的家人把这个小麻烦精领走,越远越好。可这少年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没人知道他的来历。无论林光怎么旁敲侧击套话,洛羽云都能敏锐地避开要害,装糊涂的本事堪称一绝,愣是一问三不知。
林光被弄得整日郁郁寡欢,心情差得像是头顶随时会落下一场大雨。直到他看见徐阳决从谢温宁那里回来,才得知徐阳决已经请了假,今日要下山送洛羽云回家。
林光又惊又喜,忙问缘由,才知道徐阳决早就查清了洛羽云的身份,先前留他在石屋不过是在等请假文书批下来方便一并送他回去。
“我也跟你一起去!” 林光立刻说道。那小破孩心机深沉又对徐阳决心怀不轨,若是让徐阳决独自送他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他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当下,林光也急匆匆地去请了假,拿到文书后,连行囊都只是随便塞了几件衣物便火急火燎地跟着徐阳决出发了。
与此同时,洛家府邸内,洛沉尘正急得焦头烂额。这几日,他的表弟洛羽云突然失踪,府里上上下下找遍了也没人知道小少主去了哪里。叔父叔母早已哭红了眼,几次哭得肝肠寸断、晕厥过去。他的父母虽上门劝慰,嘴上说着 “定会找到”,可谁都清楚,在茫茫人海中寻一个孩子无异于大海捞针,哪有那么容易?他们只能暗自祈祷洛羽云没有被坏人拐走,否则叔父叔母怕是真的要撑不住了。
洛沉尘重重叹了口气,正心烦意乱时下人匆匆来报:“少主,府外有人找您。”
洛沉尘此刻心情极差,近来总有些不三不四的人上门攀附,要么送礼,要么套近乎。若是平日,他还能应付几句,可如今表弟失踪,他连应付的心思都没有,不耐烦地摆手:“什么人?若是无关紧要的事,就说我不在让他们改日再来。”
“回少主,是儒雪门的弟子,说是您的同门。”
洛沉尘一愣,狐疑道:“儒雪门的同门?” 他皱紧眉头,心中满是困惑。儒雪门近来并无大事,即便有事,师兄谢温宁也该用玉简传话,怎会派人亲自来?难道是出了什么急事?
“他们找我做什么?” 洛沉尘追问。
“他们说…… 找到了小少主。只是那孩子躲在他们身后似乎不愿出来,小的没敢直接让他们进府。”
洛沉尘心头一震,虽不愿相信却莫名觉得那孩子就是自己那个机灵过分的表弟。他快步走到府前,果然看见了洛羽云。还有两个陌生的身影。其中一人面生,想来是其他峰的同门。而另一人却让洛沉尘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是徐阳决。
徐阳决是他最不愿留在儒雪门的人,更遑论让他踏入洛家府邸。可转念一想,徐阳决毕竟帮他找到了表弟,若不是他,洛羽云此刻还不知在何处。于情于理,洛家都该尽地主之谊,否则传出去反倒显得洛家不知感恩。
他身着白色锦袍,明明是迎客的姿态,眉头却拧得能夹死苍蝇。当徐阳决牵着洛羽云的手走近时,洛沉尘的目光先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瞳孔微缩,随即又移到徐阳决脸上,语气生硬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徐师弟,辛苦你送羽云回来。”
徐阳决倒坦然,松开洛羽云的手,微微颔首:“洛师兄客气了,举手之劳。羽云在山上颇为乖巧,师兄不必担心。” 他语气平和没有半分局促或讨好,反倒让洛沉尘那股憋在心里的敌意没了着力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僵硬地 “嗯” 了一声,视线却又忍不住瞟向洛羽云 。只见自家表弟正躲在徐阳决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一会儿看徐阳决,一会儿看自己,那眼神里满是好奇。
洛羽云确实在偷偷打量这两人。他早听府里人说过表哥洛沉尘在儒雪门很是厉害,性子却冷得很,平日里连对他都没什么好脸色。可此刻见表哥对徐哥哥说话时,虽语气冲却总有些别扭的僵硬,不像对旁人那般干脆的冷淡。而徐哥哥始终坦荡,哪怕表哥没给好脸色也依旧温和有礼。这古怪的氛围让他好奇,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心慌慌 。表哥长得也好看又是洛家少主,万一他也喜欢徐哥哥要跟自己抢 “未婚夫” 怎么办?想到这儿,洛羽云赶紧上前一步紧紧拉住徐阳决的衣角,仰头对洛沉尘笑道:“表哥,徐哥哥人可好了,在山上还教我读书练剑呢!”
洛沉尘被他这举动弄得一怔,随即脸色更沉却没说什么,只是转身道:“进府吧。” 说罢,便迈步往里走,脚步却比平日里慢了半拍,像是在刻意等身后两人跟上又不愿承认。
跟在最后的林光看得一头雾水。他看看洛沉尘别扭的背影又看看徐阳决坦然的神色,再瞧瞧洛羽云那既好奇又戒备的小模样,只觉得这三人之间的氛围怪得离谱。洛师兄明明对徐阳决有敌意却没直接发作。徐阳决好像没察觉这敌意依旧淡然。洛羽云则像个小老鹰时刻盯着两人的互动。一股深深的不安涌上林光心头,他总觉得,这洛家府邸里怕是要出什么乱子,而单纯的徐阳决,说不定就要被这对表兄弟 “架” 在中间稀里糊涂地卷入麻烦里。
进府后,洛沉尘虽不情不愿却还是按礼数安排了客房。晚饭时,洛羽云特意坐在徐阳决身边不停给徐阳决夹菜,连洛家特制的灵鸡羹,他都舀了满满一碗递过去:“徐哥哥,这个羹补灵气,你多喝点。” 洛沉尘看着这一幕,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本就看徐阳决不顺眼,如今又见表弟这般黏着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当着外人的面又不能发作只能闷头吃饭,一碗饭硬是吃出了嚼蜡的味道。林光坐在一旁,看着这三人各怀心思的模样只觉得坐立难安,连饭菜都没了胃口,暗自祈祷这一晚能快点过去,他和徐阳决能早些回去。
洛沉尘心烦意乱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客气地将二人安排住下府内,约定次日再送别。
夜色渐深,徐阳决洗漱完毕一身清爽地回到房间。他刚走到床边便察觉不对。被褥间竟鼓着一个小小的包。他伸手掀开被子只见洛羽云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他,软软地喊了声:“徐哥哥。”
“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阳决语气微沉。
“我看你房门没关就抱着被子过来了。” 洛羽云说着,伸手抓住徐阳决的衣袖,轻轻晃了晃,撒娇道,“徐哥哥,今晚我想跟你睡好不好?我一个人睡空荡荡的房间总也睡不着。”
他凑近徐阳决,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不是那些刻意讨好他父亲的女子身上刺鼻的脂粉味,而是像春日里的木香,温润沉稳。他无意间触碰到徐阳决的手臂只觉衣料下的皮肤细腻光滑,身形虽不魁梧却透着一股清瘦的挺拔。再抬头望向徐阳决那张清冷禁欲的俊脸,洛羽云的心突然像揣了只小鹿,怦怦直跳。这是他头一回真切地体会到 “喜欢” 的滋味,耳根不自觉地染上了一层薄红。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伴随着洛沉尘的声音:“徐师弟,你睡了……”
“吗” 字还未说完,本就虚掩的房门缓缓打开。洛沉尘一眼便看见洛羽云黏在徐阳决身边,两人同处一床模样亲昵。他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徐阳决!你对我表弟搂搂抱抱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他本是来问徐阳决明日何时出发,好尽早设宴送他离开,却万万没料到会撞见这一幕。这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难怪徐阳决会好心送洛羽云回来原来打的是这般龌龊主意!是想生米煮成熟饭直接在府内提出成婚!
“你这个无耻之徒!” 洛沉尘怒不可遏地打断徐阳决还没有开口的辩解,“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难道你还要说,你们这不是苟且之事只是朋友间的彻夜长谈?”
盛怒之下,洛沉尘抬手一挥竟不慎扫到了床榻。只听 “啪” 的一声脆响,床板一侧突然塌陷,一个人影从床底狼狈地钻了出来。
徐阳决:“……”
洛沉尘:“……”
洛羽云:“……”
林光被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尴尬地咳嗽两声,硬着头皮道:“那个…… 我好像走错房间了,先走一步,咳咳。”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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