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余袅依言停下脚步。
带领她的侍卫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空余了。”那侍卫摇摇头,皱眉打量了李余袅几眼,“先安置在下面等候处理吧。”
侍卫想说什么,张开嘴又闭上,他迟疑着点了下头,转身示意李余袅跟他一起下去。
李余袅没有异议,总归这具身体暂时是俎上鱼肉。
转身前,她越过站在那儿的侍卫往后看了一眼,左侧靠里的牢房,一个精神矍铄的中年男子挺直腰板坐在栅栏后,他一身正气,即使满头白发,此时闭目不语,肃穆的面色也与阴暗狭窄的牢房格格不入。
似是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男人睁开眼看过来,眉目下压,显出浓重的威严意味。
四目相对,李余袅被那股如有实质的正气一激,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她很快回过神,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对男人微一颔首,和带领的侍卫离开了这里。
再次经过长长的走廊,李余袅低头沉思着什么,忽而身侧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她转眼一看,和她一道上来的老人正靠在自己牢房的栅栏边,对她小幅度招手。
李余袅前后看了看,身前的侍卫没有距离多远,后方的侍卫已是不见了踪影,她上前两步,正要小声和老人说话,老人攥住她的手,塞过来一个软纸包。
心里一惊,李余袅想要推拒,老人笑眯眯合拢她的手指,和蔼地拍了拍,像是长辈嘱托即将出远门的晚辈。
前方的侍卫发现她没有跟上来,趁他转身,李余袅快速收回手,对老人僵硬地笑了一下,提步跟上侍卫。
到了门边,侍卫狐疑的目光上下扫视过李余袅,“你们说了什么?这里禁止互相交谈。”
李余袅摇摇头,做了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
打开门,再次面对陡峻的石梯。
侍卫深吸了口气,和上来时一样,走在了前面。
上下石梯的体验全然不同,上梯时,有了起点,只管闷头往上爬就好;而轮到下梯,人仿若是站在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上,需要时刻绷紧神经,一再小心的确认下一步可踩的区域,稍有不慎或脚底打滑即有坠落的风险。
李余袅是鬼,原是不怕这个,但她现在身处活人的身体里,须确保这人无恙,不然因果加身,她完成任务更是遥遥无期。
下梯路没有遇到什么变故,花费了极长一段时间,直到站在实地上,侍卫和李余袅同步擦了把额上的汗。
李余袅动作一顿,张开手掌注视着指尖的汗水,她默默出了会神。
侍卫注意到她在发呆,抽出腰间的剑,皱眉斥了一声,“走!”
李余袅回过神,垂下手轻轻捻了捻指上的汗渍,三步并两步跟上侍卫。
还未走到大堂,两人耳边传来嘈杂混乱的声音,像是有多人在奔跑尖叫,间杂着侍卫维持秩序的怒音。
侍卫握紧了手里的剑,回头冷冷瞪了李余袅一眼,继续往前。
李余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了地方眯眼望去。
只见宽敞的堂中,塔里侍卫倾巢而出,分头站在各区域,手拿不同的武器用以制服慌乱的囚犯。
不听管教的囚犯倒了一地,剩余的囚犯缩在侍卫身后瑟瑟发抖,寥寥几个还未倒下又不听使唤的四处奔逃,多名侍卫围堵抓截。
无论是囚犯还是侍卫,均默契地避开了大堂中间。
——满地都是紫红的血,皮肤黝黑的健硕男人倒在血泊里,面上泛着不正常的青黑。
他双目上翻,却不见眼珠,只余下黑漆漆的洞孔,和耳鼻唇一同流下散发刺鼻腥味的血。
怎么看都不是正常的死状。
李余袅紧紧盯视着男人的惨状,环视一圈,所有人都离男人,甚至那摊血远远的。
有不知死活的非要碰触的人,倒在血泊边缘,和男人同样的死状。
还没来得及多想,背后袭来极大的力道,将李余袅打趴在地上,有人脚踩她的背脊碾了碾,压抑怒火道:“是不是你?!”
“......”
爬下那么长一段石梯,□□本就疲惫不堪,李余袅挣扎了一下,没能站起身,感受到背上碾压的力道,她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见她迟迟没有回答,打倒她的侍卫高举棍棒,可惜还未落下,一只手攥住了棍棒顶端,阻止了他的动作。
侍卫猛地转头看去,大吼道:“你在干什么?!”
手持短剑的另一侍卫甩开他的棍子,语气阴冷:“这话该我问你,你在干什么?私自用刑?”
他冰冷的声音似乎唤回了一丝侍卫的理智,他攥紧棍棒,“哼”了一声,甩头走了。
短剑侍卫扶起李余袅,透过盔甲缝隙,李余袅看到了他紧抿的唇角,郁结胸口的黑气散去了一些。
扶起李余袅后,短剑侍卫没有离开,他对带领李余袅上下石梯的侍卫颔首,那侍卫便懵懵也走开了。
大多奔逃的囚犯终是被侍卫抓住,最后仅余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女还在与他们周旋。
少女手脚上佩戴有金饰,猴子般跳跃于屋顶突出的石块上,边甩开侍卫边大声叫嚷。
“......放我们出去,还要我说几次,血里有毒!再不出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侍卫们一言不发,由于大多囚犯都被抓住,几乎所有的侍卫都加入了抓捕少女的行列。
人越来越多,少女肉眼可见的逃跑愈加吃力。
追在最前方的侍卫伸出手臂,想要抓住少女的衣领,忽地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侍卫收回手,身前的少女便如泥鳅一般滑走。
“你们想死我还不想呢!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啊啊啊——出去后我要找祖公端了你们这破地方!!”
李余袅背至身后的手再次弹出石块,将要碰到少女的侍卫捂住脸,绊倒了身后一众抓捕的侍卫。
少女利落地抓住岩壁一摆身,猫似的蹲在垂直于地面的侧壁上,鼓嘴不满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不出一刻时,中毒较深之人就会丢掉性命,再不驱毒当真没法救了!”
侍卫们只当她胡言乱语,爬起身继续追逐。
听闻少女的话,李余袅转头看向血泊的位置,鼻尖微动,她面色一沉。
管逐生在旁问:“毒重否?”
不用确认,看李余袅的脸色就知那血的确有毒。
李余袅撕下一角衣袍递给管逐生,又撕下一角蒙在自己鼻唇间,沉声道:“剧毒。”
空中翻腾的少女深知毒害,见那些侍卫不听,只好先屏息,她摇了摇头,视线一转,看到了蒙面的李余袅。
她眼眸一亮,几个旋身来到李余袅面前,不由分说握住她的手。
李余袅和管逐生交换了一个眼神,管逐生上前一步,挡住了紧随少女身后的众侍卫。
“各位,她说的没错,血含剧毒!”
他伸出手指指向血泊的方向,众侍卫回头一看,紫红的血已全黑了,倒在血泊里的人□□急速腐烂,高壮男人半身都成了恶心的肉泥。
这下,众人面色都难看下来。
不待他们说话,站在血泊不远处的囚犯双目圆瞪,不受控制般抬手扼住脖子,嘴里“咕噜”两声冒出黑血,直挺挺栽倒在地上,不动了。
见此惨状,胆小的人尖叫出声,一时之间,恐惧笼罩在众人心头。
少女学着李余袅撕下布衫蒙上口鼻,双手合十对死者鞠了一躬,直起身,她小声嘟囔道:“告诉你们就是不听,这下好了,都得死这儿......”
众侍卫:“......”
李余袅尽量减少呼吸频率,低声道:“先出去再说,出口在哪里?”
侍卫们互相对视,半天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管逐生蹙眉思索,“出入口距离太远,等不到出去就得死在半路上,或许可有暗门?”
侍卫们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随着时间过去,又一个侍卫栽头倒下,受毒素影响,众人开始出现呼吸不畅的迹象,再找不到办法,这儿可能会沦为令人闻之变色的剧毒葬身地。
李余袅所附的肉身也现出头昏眼花的症状,她一拍脑袋保持清醒,“上、上楼。”
按照毒素挥发的时间,石梯上应该还未被侵入,如果实在未设暗门,其上是唯一的生路。
找到石梯所在的位置,众人一窝蜂想要往上挤,不出意外的,刚上一层,就有人被推下石梯,落在地上生死不明。
少女是众人里最游刃有余的一个,她快步往上走,脚一滑,她灵活地抓住石梯边缘,翻身落在上一层。
李余袅没有争抢,落在石梯最后。
管逐生走在她前一步,蓦地低下头咳嗽了一声,他呼吸粗重,看状态很是不对。
李余袅双眉紧蹙,她贴近他耳边,轻声问:“是尸毒?”
管逐生知晓她问的是高壮男子所中之毒,他摇头,哑声回道:“不是尸毒。”
既然不是尸毒,大概就是这里的人下毒。
可众人都身处其中,知晓剧毒的毒性,谁会以身犯险?
脑中划过什么,李余袅睁大了眼,颤抖着手掏出袖中枯萎的小花。
一段时间后,余下的众人爬至石梯顶部,推开门鱼贯而入。
最后的李余袅关上门,不等倒地喘息的众人,她几步来到老人牢房前。
意料之内的,牢房里空无一人。
一条脏污的布条落在地上,仔细看去,上面写有一句话。
李余袅蹲下身,透过栅栏分辨模糊的字句。
“尽管救出想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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